第57章

沾了溫水的帕子碰在柳方臉上, 将迷迷糊糊還想再睡一覺的柳方喚醒。

景行之倒不是自己想把柳方叫起來,是柳方昨晚上讓景行之記得叫他。

被叫醒後,柳方眼睛圓睜,第一句話是:“什麽時候了?”嗓音微啞。

景行之按住他肩膀:“別急別急,老師才剛起床呢。我給你擦擦,然後……”

話沒說完, 景行之就被柳方羞惱地瞪了:“我自己來, 你、你出去……”

“哼哼,穿了褲子就無情, 昨晚上你可不是這樣的。”

柳方氣炸了, 要不是腰酸腿軟的他肯定要揪兩把景行之的臉:“還不是你太過分了, 昨晚上、昨晚上喊你,你就當沒聽見!”

景行之聞言心虛地摸摸鼻子,乖乖地出了房間。

誰讓家傳導氣術強身健體太厲害,才不怪他。

*****

院子裏, 方窈君拎着一件臭烘烘的男人衣服, 有些苦惱地猶豫着要不要丢掉。

見到景行之,方窈君眼中一喜:“師兄,你幫我問問吳師兄,他的衣服還要不要?”

景行之看着那件衣服, 款式和吳明瑞穿得差不多。他仔細想想, 發覺昨日吳明瑞确實穿的這件髒衣服,不過換了一身,又差不多, 他沒發現。

景行之往雜物房邊掃了一眼,見沒人便道:“他走了,衣服這麽髒,直接丢了吧。”

方窈君聞言一怔,捂着鼻子的手放了下來,低低應道:“哦。”

景行之知道這是扭不過的心事,他問話轉移方窈君的注意力:“窈君,老師呢?”

方窈君擡眼看向房間,面色有一絲淺淺的笑:“爹爹在房裏用早膳呢,你和方哥哥也快去吧,華叔姆說再耽擱粥要冷了。”

“好。你吃了的吧?幫忙看着你爹爹一點,我們明日就回去。”景行之怕方啓晨和哪個老頭兒說得起興,又去喝酒了。

偶爾一兩回沒事,緊接着喝醉對身體傷害大。

方窈君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眼睛彎彎:“我會看好爹爹的,他聽我話。”

嘎吱——

柳方推開門,步子緩緩地朝外走,瞧見門外的方窈君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景行之看他出來了,趕緊上去給個手,讓柳方半撐着他,然後搭手讓柳方洗漱,洗漱完了就去了隔壁用早餐。

他們兩人走了,方窈君才找了個盆,把髒衣服丢了進去。

衣服上面帶着沖天的酒氣,可想而知被吐在身上的人也定是不好受的,方窈君想着,自己憋着一口氣把兩側腮幫子鼓起,像只氣鼓鼓的松鼠。

******

中午又是一頓忙碌,因為要請幫廚的人吃飯。其次這次成親宴上搭手出力比較大的人,景行之也一并請了過來;往日裏對着小秀才和方哥兒頗多關照的,他也将人請了過來,大家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

吃過這頓飯,景行之和柳方自然得到一致贊嘆。

不論是小小年紀中得秀才,還是拜得名師,亦或者帶着村中人一起致富,引得老祖宗出手相幫,起于微末的景行之和柳方二人的經歷,說出去都是典型的勵志故事,甚至可以傳成小故事,用來教育後人了。

在景家村這些村裏人的眼裏,那就更是活脫脫的稀罕!

同時他們的代入感也更強,因為都是身邊人,曾見過他們苦難才知道翻身多不容易。

諸多人感慨之下,第二日景行之等人坐着馬車離開,是回書院的時候了。

老屋托給了華叔姆一家多照看,柳方開了一月一兩的銀子。因為有這一兩銀子的花銷在,房子維護上小的花銷就由華叔姆一家負責了。

景行之看着馬車後方,漸漸遠去的村落。他伸手抓住了柳方的手:“等我們老了,回來建個大房子住在村裏吧。”

柳方握緊他的手,回身看了一眼:“常常回來看看吧。”

*****

這回再回到書院,方啓晨加重了課業,讓景行之消耗了大把的時間精力。

別說成家後感覺還真的不一樣,意志在特別時刻很容易消磨,但責任心也蹭蹭地往上漲,想事情都更周全了。

景行之把精力投入到科舉的鑽研上,柳方則是做大了百貨鋪子的生意,緊接着往環水縣所在的漢北府隔壁州府漢南府擴展了一部分生意。

因為景行之下一站——是漢南府。

漢南府的知府名程謂,和環水縣所在的漢北府知府申方是一屆的進士。兩人本來關系一般,不過因着方啓晨托申方送個信,兩人倒是熟絡上了。

而程謂的根底在京城,他家裏的祖父更是世襲的侯爺,在京城也是說得上話的,打聽消息更是不在話下。

李雲玺年輕時認識齊心藍這位義妹,心裏更是存過些不好說的心思。所以當初張明雨事發時,他在朝堂上落過張明雨同枝的張相好幾回面子,讓程家知道了帝心的偏向。

而申方也得了一兩個上面的青眼,下一任只怕要高過程謂去,讓程謂心裏對招待方老大人小弟子的事多上心了幾分。

程謂估算着日子,覺得天氣漸熱,快到了申方跟他提的日子,主動往環水縣送了封信過去。

信上也沒寫明照顧景行之的事,只問着方啓晨的好,意思含蓄地表示學生等着呢,能幫老師的事自然義不容辭。

方啓晨接了信,沒聲張,安安靜靜地寫了封回信,指點了權衡漢南府幾家世家的一二事。

和漢北府相比,漢南府地盤更大,地理優勢也更好,住在漢南府的富貴世家可盤踞了好些年,一直讓程謂頭疼得很,得了這信幾年沒進展的事終于可以破冰前行了。

直到五月裏,景行之将鄉試書上內容吃透了,方啓晨這才将前去漢南府的事告訴景行之。

*****

“我準備自己去漢南府,七月就回。”景行之坐在床頭,對着柳方道。

柳方看他,問道:“你不想帶我?”

兩個月,六十天。柳方覺得怎麽都很長,讓景行之一個人在外頭,他相信景行之也可以過得很好,畢竟有錢也有人。可習慣了一直黏在一起,讓柳方忽然去過沒有對方的日子,他覺得難熬。

而且……帶上他也沒有壞的影響啊!

“不是不想帶你,麻煩得很。馬車坐在路上就十來日,來回颠簸多不好啊!”景行之掃了眼柳方的肚子,目露無奈。

他這幾日感覺到一個微弱氣息在柳方肚子裏盤旋,不過還不敢肯定,那氣息似有若無,像是剛剛生長出來。

如果景行之沒感覺錯,九、十個月後他就要做爹了,一個像方啓晨那樣的老父親。

“我看你就是不想帶我,坐馬車算什麽?!”柳方不解,眉眼裏露出一點點不高興的情緒。

景行之從他後面抱住他,把人圈在懷裏,手幹脆摸上柳方的肚子。

柳方動了一下,想到上回在書房胡鬧的場景,掙紮了一下:“不許……鬧。”

景行之直接用力,把人給圈緊了。

“我沒鬧,你沒發現我摸的哪兒嗎?”景行之無奈,“小方方,我們可能要做爹了,你說你能受得住那個颠簸不?”

柳方傻掉了。

做爹?

“什麽爹?明明沒反應啊?”柳方呆呆地問,腦子發蒙。

景行之耐心回答,唇角也帶着笑看着柳方的肚子:“寶寶還很小,很小,大夫都看不出來。就是這幾日我才看出來的,這幾日的話,應該是書房那回了。”

柳方好像才反應過來,帶着一臉喜色猛地回頭,捧着景行之的臉問:“真的嗎?真的嗎?”

“真的,真的。”景行之被他帶傻了,臉上的笑多了傻氣。

“啊啊啊!我要做爹了!”

柳方簡直要樂瘋了,嘴誇張地要咧到耳朵邊上,眼裏漫起光,就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柳方伸手,手穿過景行之的腰緊緊抱住他。

“我要做爹了!你也要做爹了!”

“嗯,我們都要做爹了,你小心點兒。”景行之摸摸靠在自己肩膀的腦袋,安撫地傳遞過來兩縷真氣。

不想沒兩下,景行之就聽到抽氣聲,像是喘不過氣來。

他吓得掰過柳方的頭,卻看到柳方紅了眼圈,在努力控制讓自己不哭。

柳方努力地吸了兩口氣,認真道:“我會、會好好照顧寶寶的。”

景行之想到柳方孩童時候的艱難,心裏湧起心疼的情緒,地攬住他,細細親吻他。

“我也會好好照顧你們的!”

******

多了個美好的小意外,柳方想要随行的心思徹底被熄滅。

人沒辦法跟着,可別的柳方想照料好景行之,以至于給景行之衣服都準備了兩箱子,更別提別的東西了,讓景行之走的時候顯得包袱款款。

一身竹青長袍的景行之站在船頭上,沖着來送他的柳方等人揮了揮手。

江風吹起他衣角,他卻站得筆直,愈顯挺拔。

方啓晨笑眯眯地看着小弟子,嘆道:“挺拔如松,性穩質潔,好一翩翩少年郎啊!”

方窈君鼓起腮幫子:“爹爹,師兄讓你別吹太久江風,方哥哥也不舒服,師兄讓我們看着他進了船腔就回轉。”

方啓晨“哎喲”一聲:“走了個管家公,又多了個管家婆。方哥兒,我們快回吧,不然她得像她師兄一樣讨厭。”

柳方笑笑,跟着方啓晨轉身。肚子裏寶寶太小,他和景行之只得用不舒服來解釋自己為什麽沒跟去。

柳方一行人離開,另一邊碼頭上幾人卻是對了對眼色,轉身七繞八繞,進了挂着“張府”牌匾被貼了封條的張家隔壁一家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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