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同尋常
姬行涯當夜便入住進了姬鴻漸隔壁的小屋裏,雖說是小屋,可住房條件實在是比姬行涯以前的那間好太多。屋子擺設布置雖不及姬鴻漸的,卻也是大方精致,屋子不會透風,寬敞得很。
姬行涯無事可幹,便循着以往的習慣看看書打發打發時間。當初他在寺裏時尚需要習武修煉,可那一世之後,魂體受創,修煉不成就連習武也是根骨有缺,練了也是白練,便索性不練了。
好在他性子也靜,倒是不怕無聊。
看過一卷書,吃罷晚膳再練了會兒字便到了他尋常睡覺的時辰了。今日睡得有些多,到了這個點姬行涯是半點不困,雖是不困,卻還是依着習慣拾掇拾掇了上到床上。
床上翻來覆去數次,半是因為不困又半是因為睡在那人的隔壁。
約是三更天,姬行涯聽到了那人回來了,不單只那人的聲音,還有女子嬌媚的嬉笑聲。又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姬行涯自是知道姬鴻漸與那女子接下來要做什麽。
那一瞬,姬行涯甚至懷疑姬鴻漸要他搬來這間屋是可以戲弄他來的。他二人房間只隔了一堵牆,要想聽不得隔壁的那些聲響反倒是件難事。
姬行涯曾見過妓樓裏妓子們的媚人功夫,卻不想姬鴻漸的那些美姬男寵竟是比那些妓子們更技高一籌。做着那檔子事情卻沒皮沒臉地恨不得扯開了嗓門讓整個閣裏的人聽見了才好。
越聽便直覺得心中魔障頓生,他喉嚨口甚至嘗到了一絲腥意。姬行涯被折騰得睡不着,便索性起身一遍遍地念着、抄着普庵咒,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他的心緒這才好不容易平息許多。
本以為要抗衡那淫邪之音一晚上,然姬行涯忽然發覺隔壁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聽不到一絲半點會教他心煩意亂、心生嫉妒的聲音了。
姬鴻漸終究還是個人,日日這般縱欲過度也還是會累的啊。
這麽想着,姬行涯才收筆,他的屋門便被人自外推開。進來的正是那個教他心煩意亂卻偏是拿之沒有辦法的男人。
姬鴻漸面色看着像是有些氣惱,一副被攪了好事的懊糟樣兒。他仍是只着了亵褲和亵衣,青絲洩下,幾縷挂在肩頭,前襟則是大大地敞了開,露出了他裏頭一身健碩精壯的身子以及他那一個胎記,下頭的陽剛仍是微微昂起的狀态。
姬行涯奇怪得很,暗想姬鴻漸無端端地為何會在辦事當中跑來他屋裏。依照姬鴻漸的性子,該不會是因想起隔壁有他這麽個人物的存在、覺得少兒不宜所以半路來關心一下,看他睡着了沒……才對。
房門大敞着,寒風竄進屋裏,姬行涯微微地打了個寒顫,姬鴻漸這才像想起了什麽轉身關門。
“父親怎麽來了?”
尋思着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也是尴尬,姬行涯發問道。
姬鴻漸不語,他踱步至桌案前,目光掃過桌案:“剛才……是你在念經?”
姬行涯颔首,暗自奇怪,心想他念經聲音輕得很,總不至于會打擾到姬鴻漸才是。
姬鴻漸當下便是一臉好氣:“你可知道我剛才在做什麽?”
姬行涯想了想,咬牙恨恨道:“……大概是看我一人孤單,在努力給我添個弟弟或是妹妹。”
大抵也是未想到姬行涯會如此應答,姬鴻漸愣怔了下,随即不由得哈哈大笑。
“看來真是知父莫若子。”
已是按捺不住心中情緒,姬行涯暗暗罵道知個屁,誰要你這麽勤快。他咬牙切齒:“多謝父親好意,只是僅我一人父親尚沒看我幾眼,就不想再有個弟弟妹妹來與我搶了。縱情過度對身子不好,為了您的身體着想,還請父親稍作收斂些?”
這一句話聽得姬鴻漸笑得更是大聲,姬行涯偷看過姬鴻漸好多次,可幾時見過姬鴻漸笑得如此開心的,登時有些愕然。
“你這般有趣,我倒是頭一次見到。”
活像是只狗被人誇有趣,姬行涯此刻心緒正煩,他垂眸,只面上恭順地出言駁道:“……都是跟父親學的。”
也不知姬鴻漸此刻是怎番表情,姬行涯只覺得頭上仿若是要被盯穿一個洞來,正要擡頭,便聽那人一聲低嘆。
姬行涯心中暗叫不好,前幾輩子與那人相處時的壞習慣又上來了,竟是忘了這人今生不似以往,他這樣不留餘地還愛鬧小脾氣的,指不定是要惹那人讨厭了。
正是懊悔難耐,那人卻一把抓過姬行涯,不由分說便将他一把扛上肩,徑自出門直奔那人的屋裏。
捉摸不清這人的意圖,姬行涯不由得有些慌措:“放我下來,父親你這是要做什麽!?”
姬鴻漸笑而不語,三兩步便回了屋。他的屋裏仍是那個味兒,床上有個人,只見那人相貌平平,身上穿着暴露無比且薄如蟬翼的衣衫,也不知道這樣不知羞的衣衫穿在身上到底遮擋了什麽。
姬行涯原本聽聲音還當是個女子,看到這人平坦的胸部方才知道原來這竟是個男子。
“喏,看到沒,男人可懷不上孩子。”
這般大費周章就為了讓他看這?
姬行涯眉頭不由得輕輕皺起,心中不滿得很,登時便要掙紮着從姬鴻漸肩上下去,奈何姬鴻漸不讓,還在他屁股上用力地拍了一記,登時教姬行涯又羞又憤。
“我記得我養的該是個兒子,怎倒像是養了個媳婦兒?”姬鴻漸無奈,随即看向床上的男子,“你且回去罷。”
姬鴻漸毫不猶豫地如此說道,那男子聞言一個緊張,也不去想想自己的相貌實在不适合做出什麽忸怩姿态,他便以着讓人分辨不出是雌是雄的聲音朝着姬鴻漸嗲聲道: “可是閣主,您說了今日要好好滿足人家的……”
說着,再用着自個兒的身子去蹭了蹭姬鴻漸的身子,倒也不想想這旁邊兒還有別人。
這樣的場景擺在眼前,姬行涯實在是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覺着可笑又覺得實在造作得惡心,更是醋意滿滿,心中有那麽一瞬真恨不得将這閣裏頭的美姬男寵皆數殺光了才好。
“要你回去你聽不懂麽?”
姬鴻漸冷冷瞟着男子,聲音中的寒意幾乎像是下一刻就能殺了他一般。男子見這目光,身子登時一僵,一臉媚色下一刻便被懼意所取代,不敢再耍什麽花招,便連連應着,恨恨地瞪了一眼姬行涯便心有不甘地頂着他那單薄得跟沒穿似的衣衫出了這暖屋踏入到外頭那寒風裏頭。
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姬行涯怔了怔,這才想起來這一幕今兒早也發生過。
姬鴻漸坐到床邊這才将姬行涯放下。
說是放下,可也就是将姬行涯抱在腿上。
姬行涯原是氣惱,可此刻如此的親昵的姿勢又教他扭了扭身子,頗有受寵若驚之感。
“你小小年紀,何必如此厭惡男歡女愛之事?”
“……我、我不小了……” 姬行涯咕哝道。
他活了幾輩子,這幾輩子年歲加一塊兒至少也要有百來歲,哪裏小了。
“我、我不是厭惡,只是擔心父親的身子。父親……都這把年紀了……還不懂得節制的話,只怕早晚是要……”
說着,姬行涯猶豫了下。
“早晚是要什麽?”
姬鴻漸催促道,他将頭湊到了姬行涯臉側,說話時吐出的氣體噴灑到了姬行涯的臉上。
嗅着那股麝香氣,姬行涯面色紅了又紅,這才低低地說道:“早晚……是要精盡人亡的。”
明顯感覺身後那人的身體僵了一下,随即仿佛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那人哈哈笑着,笑聲近在耳旁震得耳膜一陣生疼。
“你上哪兒學的這樣的詞的?”
“……”
總不能說是因為活的時間久了見多識廣了罷,姬行涯暗想。
“……自學成才……”
嘀咕的這一句話又引得那人笑了。
姬行涯竟不知道這人原是這樣喜歡笑的。
“你就這樣擔心我馬上風麽?你以為我多少歲?你爹我可是年輕力壯得很,不似那些不中用的老頭子,做些快活事兒還會死在床上。”
“父親今年三十五。”姬行涯說着,輕聲咕哝道,“也不小了。”
這話說得姬鴻漸是哭笑不得,他發笑許一陣子,這才笑道:“也罷,哎。你爹我這練的功夫不同尋常,有長生不老、容顏不變之效,所以即便是上到百歲,也仍是與尋常年輕小子沒什麽區別,可不會與外頭的那些老色鬼一樣丢人丢得還馬上風。”
“……”
姬行涯雖好奇這是門什麽功夫,不過此刻卻更在意這話中的另一點。姬鴻漸他這意思就是說勸阻無效了,姬行涯想着剛才那男妾,面上有些陰沉不定。
他私心想要阻止,可又發覺以他的身份沒那資格。
天下哪有兒子管老子玩女人的?
如此想着,姬行涯的臉色越發黯然,而這點變化盡數入了那人的眼裏。
良久,那人輕嘆一聲:“……哎,你若是不喜歡我與人做那些事情,我不做便是了。這可滿意了?”
這帶着些哄的話聽得姬行涯一驚,面上陰沉乍時消退,他連忙扭頭看向那人: “真的!?”
姬行涯眸中帶着幾分不信。
“自然是真的。待明日……或者後日,你準備準備,我教你武功。大好男兒,不學些武功傍身反而讀那勞什子經書,太不可取。”
想說自己練不了武功,練了也就是浪費時間,可一想到自己回絕指不定要讓姬鴻漸覺得是他懶惰,姬行涯便硬吞下了喉嚨口的話。
“父親怎麽待我态度……大不同往日?”
姬鴻漸眉頭輕挑:“怎麽待你好你反而不歡喜?”
“不是不歡喜……不過是……”姬行涯遲疑着,直至被姬鴻漸連番催促,方才道,“前後态度轉變太大,教我琢磨不出一點父親的心思。”
姬鴻漸聞言一陣發笑:“我姬鴻漸要待人好,何需要理由?”
是不需要什麽理由,只是這一份好實在是來得太無厘頭。
昨日前他姬行涯尚是個被姬鴻漸厭惡至極的存在,可只三枚壽包、言語幾番,便能教姬鴻漸嫌惡盡消,甚至對他如此之好?
姬行涯活了幾輩子,倒是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例子。
恍惚間姬行涯記起幾年前那個曾被姬鴻漸寵極一時的姬妾。姬鴻漸也曾待那姬妾極好,日日與她行房不說,那姬妾要什麽,姬鴻漸便會允她什麽;那姬妾若是看誰不順眼,拖出去殺了便是,姬鴻漸也不會有二話。
當時無名閣中甚至有人臆測這名姬妾會成為無名閣的女主人,可不過是過了大半年,那姬妾被姬鴻漸殺了,罪名是欲偷無名閣不外傳的秘籍。
這罪名是真是假無人可知,可姬行涯曾聽紅櫻她們說過,說是姬鴻漸早厭煩了那名姬妾,那姬妾若是安守本分的至多就是被冷落了,無名閣還會教她衣食無憂;可若是那姬妾越距了,便是必死無疑了,姬鴻漸待她之好實際不過像是在看跳梁小醜,看膩了,便也不需要了。
仿若前車之鑒,姬行涯由着背後那男人摟着他玩什麽父慈子孝的游戲,心中暗暗提醒着自己不能将這男人的話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