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父親……”
姬行涯也不知道自己中的到底是什麽毒,只覺得身子一陣疲軟無力,意識漸漸有些模糊迷離,只下意識地以着氣若浮絲的聲音一陣呼喚着那人。
“放心,你定會無事的。”那人的手輕撫了撫姬行涯的頭,“稍稍等我片刻。”
也不知那人是要去做什麽,姬行涯糊裏糊塗地颔了颔首,便只聽到那人漸去的腳步聲,随即便是一陣意識迷離。
腦中是前世與今生的片段混雜,亂得姬行涯倏地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姬鴻漸沉着臉,戾氣頗重地朝着那痛得已是出了一身冷汗的孟津走去。冷眼瞧着地上的孟津,姬鴻漸冷聲道:“解藥交出來!”
孟津疼得咬牙,他恨恨地将目光瞟向了姬鴻漸,一陣哼笑:“姬先生醫術了得,豈會要落得向人要解藥的時候?”
姬鴻漸自是無需解藥,只需一些時間便可配出解藥,只是他不舍得教姬行涯受苦,這才會來要解藥。
“你若是不給,就不怕我對你那箬欽做什麽麽?”
姬鴻漸威脅道。
孟津遲疑了下,緊皺着眉頭:“此藥……無解。”
也不知這是真是假,偏是姬鴻漸拿孟津無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姬鴻漸氣急一腳踢向孟津,孟津連翻幾個聲,一陣陣痛苦低吟。
連多看孟津幾眼都嫌要髒了自己的眼睛,姬鴻漸冷哼道:“既是如此,那你便痛到我兒毒消了罷!”
說罷了,姬鴻漸便要揮袖離去,就在此時,箬欽正拖着病體慌慌張張跑了過來。
“姬先生!”見到孟津那樣子,箬欽蹙了蹙眉頭,忙朝着姬鴻漸跪下求道,“還請手下留情!繁雨針的毒确實無解,但只要以內力為小公子逼出,小公子睡一日便會好的!”
“當真麽?”
姬鴻漸冷聲問道。
“箬欽不敢瞞騙姬先生。”
“那最好。”
冷哼一聲,姬鴻漸蹲下使着內力一掌擊向孟津的胸口,孟津被打得一口血噴出。淺淺紮入的七枚銀針也随即被一道擊出了身體。
自然,姬鴻漸有其他法子取出這七枚銀針,只是這孟津傷到姬行涯,他豈可能讓孟津好受,這一掌讓他受些內傷也是孟津罪有應得。
姬鴻漸沒再理會那邊的箬欽與孟津,他徑直朝着已是昏昏沉沉神志不清了的姬行涯走了去。姬行涯額上冷汗滲出,打濕了他額前微軟的青絲。
“父親……”
“嗯,稍稍忍耐下,待我為你逼出了毒便會好的。”
姬鴻漸難得如此溫柔,卻是姬行涯神智迷離瞧不見。
“……父親……”姬行涯仍在喃喃着,下一刻卻是眼淚自眼角流出,“承淵……承淵……”
那是個姬鴻漸未曾聽過的名字,姬行涯卻在不斷地喃喃着這個名字,教姬鴻漸面色頗有些難看。
聽得出這該是個男子的名字,可偏偏姬鴻漸卻是想不起閣裏誰有叫這個名字的。偏偏還是與自己放到一塊兒叫,姬鴻漸的心裏有些不大舒服。
感覺像是與那個叫承淵的男人重量相同,教他當真是心中不舒服得緊。
一回到屋裏,姬鴻漸便用內力為姬行涯逼毒,越是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姬行涯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已被汗浸濕。
姬行涯仍是未醒,迷迷糊糊地嘴裏總在喊着些只言片語。
“涯兒?”
只怕姬行涯還受那藥效影響,姬鴻漸擔心地喚了一聲,那人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像是強撐着幽幽地睜了睜眼睛,那雙眼睛此刻盈滿柔意,姬行涯伸了伸手,小心翼翼地觸了觸姬鴻漸的臉,意義甚是不明地輕笑了聲。
“你笑什麽?”
該算是沒大沒小的舉動,不過姬鴻漸倒是不甚在意。
“父親……長得……真好看。”
那只手一點點地勾畫着姬鴻漸的眉頭、鼻子、唇,輕若羽毛劃過一般的小小舉動教姬鴻漸唇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倒也沒有揮開,就随着這只手肆意在他臉上勾畫。
“我兒可喜歡?”
那手摸了許久,這才戀戀不舍地想要收手,卻被姬鴻漸伸手抓着,又再一次貼上了自己的面孔。
那人仍是柔柔地笑着,輕點了點頭:“喜歡,父親長什麽樣子,都喜歡。”
“那比起承淵呢?”
心中酸酸的滋味堵在那裏,姬鴻漸哪裏吃過這樣的滋味,他不由得出聲問道。
“承淵……?”姬行涯微微歪了歪頭,嗤笑了聲,“真要說起來……自然是今生父親更勝一籌。”
姬鴻漸未去想姬行涯話中那個“今生”是何意思,心中只是被那些喜悅兀自盈滿,喜滋滋地暗暗嘲笑着那素未謀面的承淵,想着你也能同我比。
“那人是誰?我竟不知道我閣裏有如此猖狂之輩,竟把我兒子的魂都勾去了。”
姬行涯暗自苦笑,因是說不得實話,便只好胡扯:“……父親不認識的。不過是個夢中人,現實裏沒這麽號人。”
這話半真半假。
他也想撒謊撒得更真些,只是他這十四年來都生活在無名閣裏,自是沒有機會與外界的人有所接觸的。如今這樣一說倒也好,姬鴻漸總不可能去查這麽一個現實裏沒有的人。
姬鴻漸似信非信地打量着姬行涯,鼻間冷哼出聲:“我這兒子可好,只怕夢裏都未夢見自家父親幾次,卻是對個夢裏的人朝思暮想,不停嚷着那野男人的名字。”
那野男人不就是你麽。
姬行涯苦笑。
“父親一點兒不知道我的心思。我……”
姬行涯嘴唇張了張,卻是沒有出聲。
“你什麽?”
姬行涯垂着眸子,搖了搖頭,終究是不肯說。
分明是神志不清着,可是姬行涯許是心中咬定了不能說罷,不管姬鴻漸怎樣催問終歸是沒有什麽用。
見狀,姬鴻漸也只得作罷。
“哎,不說也罷……那較之我,你最喜歡我,還是最喜歡那個野男人?”
姬鴻漸眸光微斂,其中暗藏殺機,只是姬行涯此刻神智仍是稍有昏沉而未曾注意。
“……父親?”
姬行涯微微歪了歪頭,面上帶着些許疑惑,樣子瞧着甚是可愛。
“你盡管說,我絕不會動怒。在這世上,你最喜歡我,還是最喜歡那個野男人?或是別人?”
姬鴻漸柔聲問道,心中卻是暗暗想着若是姬行涯說了別人的名字,他便要把那人一頓好看。
姬行涯生生世世只為一人心動,這一世也就只有一個姬鴻漸。
姬行涯心中清明無比,他淺笑了聲:“在這世上……我自然是最喜歡父親的。”
那人笑了,笑得甚是開心。
神智迷糊不清的姬行涯仍是怔着,卻在下一刻被那人輕輕地親了下額頭,那一親教姬行涯只當自己是在夢裏,眼睛又是一陣泛熱,不由得阖上了眼睛,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只覺得好複雜。
“你且好好歇息,我去看看孟津那混賬的情況。”
還當是姬行涯是乏了睡了,姬鴻漸似是哄着他一般将他平放到床上,為他換去了濕透了的衣衫後蓋上被褥,再瞧了兩眼,這才悄聲出了房門。
書房距離卧室不遠,只走幾步便到了。
孟津先前被刺中命門被折磨了許久,加之後來還受了內傷,此刻根本站不起來,至于一旁的箬欽則仍是身體孱弱着,自然也無法将孟津背負着離開。此處是姬鴻漸的住處,因姬鴻漸性情喜怒無常,一般無人敢接近,自是尋不到人幫忙,因而姬鴻漸到時他二人仍是保持着原樣未曾離開那處分毫。
“姬先生!”
如同見到了救命稻草般,箬欽忙朝着姬鴻漸喚道。
“孟山主吃了您那一掌,受的內傷不輕,還請您高擡貴手救救他罷!他是一念之差,是因我未斟酌好如何與他說話,之後我定會好好與他商談的!若姬先生有什麽不歡心的地方,輕皆數發到我的身上,只求您放過山主,救救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