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細細的啜泣頓了一秒,莊深蜷縮在樓梯拐角裏的赤裸身軀在黑夜裏顯示蒼白孱弱,他渾身還浸染着梁琰的氣息,濕透的臉頰上卻不見一絲笑意,他大約是覺得嘲諷,俄頃又被恐懼占了先機,冷不丁打了個顫,牙齒磕磕碰碰的嗫嚅道:“又想騙我了...不能信,不能信。”
梁琰伸出手去,手臂的陰影在地板上投射出一道如刀鋒般銳利的弧度,莊深盯着那道逐漸逼近的陰影,桃花眼上纖長的睫毛無力的撲漱着,冷汗在嶙峋的背脊滾過,大掌觸碰到他發頂的時候,他吓得渾身猛打哆嗦,一個勁的往牆角裏縮,像一只歇斯底裏掙紮的鶴。
依着梁琰往日的作派,定要強行将他抱起,可這回他竟收回了手,甚至克制的退後幾步,以求莊深能稍稍安定下來。
兩人隔着約莫三米遠的距離,在黑暗中悲哀的僵持着。
那在角落裏哽咽哭泣的男人腦子不聰明,照梁琰這樣從小浸淫在明争暗鬥的家族中的人,是頂看不起笨蛋的,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只看上了他的皮相,一個乖乖聽話的笨蛋美人,好騙又省事,偏偏這個美人愚蠢到不可思議,梁琰活到二十多歲,愣是沒見過掏心掏得這麽純粹的,不圖錢不圖利,送他車他一次也不開,送他卡他放書桌裏跟一堆雜物攪合在一起,送他房子他三番四次鬧離家出走,到今天都不知道這棟別墅早已是他名下的財産。
梁琰想到這裏撸了把額前的發,苦笑,傻得可愛,他依稀記起初見時的莊深,十九歲,眉清目秀少年模樣,而如今,少年胸膛裏真摯的愛已經走向了消亡,連身軀也病痛不堪。
“是我不好。”梁琰走了過去,靠坐在牆上的人僵硬的維持着抱膝的動作沒有反應,梁琰輕手抱起精疲力盡昏睡過去的愛人,他的身軀被寒夜侵蝕,梁琰握着他冰冷的肩頭卻不敢大力摟緊,生怕再把他驚醒。
小鄭醫生搬來別墅照顧高燒的病人,一連三日每到夜裏莊深體溫就上升,白天醫生給他做心理輔導他很抗拒,回應的只有沉默,夜裏一直抓着手機和人聊天,小鄭醫生進房間來,他就把手機藏起來,梁琰始終沒出現在他視線裏,他卻一直疑神疑鬼的豎着耳朵,即使小鄭醫生告訴他梁琰不在家,但樓下有一點聲音他都覺得是梁琰發出的。
吃完了退燒藥,小鄭醫生叮囑他早些睡覺,他縮進被窩裏,滑亮了手機屏幕。
-17:45-:他在哪?
--:公司。
-18:01-:真的嗎?我怎麽覺得他在家...
--:真的,在開會,你別想太多
-19:59-:現在呢,他在哪?
--:剛剛開完會,在辦公室。
--:他今天不會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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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會,他連着幾天都沒離開過公司
--:那就好...
-20:15-:程韻
--嗯我在。
-20:30-:等我病好了,他一定又會像以前那樣關着我的,他的話不能信,對不對?我受不了了,你幫幫我,我都想好了,就今天吧,按你說的做。
--:好
十一月十五日淩晨兩點,小鄭醫生被定的鬧鈴叫醒,起床測莊深體溫,主卧床上隆着一個包,被子上蓋着羽絨外套,小鄭醫生揉了揉眼睛走上前,掀開被子,驚得瞬間清醒了,被子裏只塞着兩個枕頭,人不見了。
“沒有,什麽也沒留下,我找過了,不在。”小鄭醫生焦急的和梁琰通話,大冬天一腦門子汗:“他現在情緒很差,我怕他...真對不起,是我沒看好他。”
十一月二十日,梁琰找遍了S城,黑白兩道都沒有消息,午後,闖進董事局會議室,拎着梁致的衣領把人拖出去,梁致挨了一頓揍,鼻青臉腫的道出了當日說給莊深關于身世的秘密,梁琰暴怒,問他是如何知道的?梁致哭喪着臉把程韻給抖漏了出來。周楠趕緊勸架,告訴梁琰,也許真不是梁致做的,倒是程韻請了長假,已經很多天沒來公司了。
早年梁姝被逐出家門,一直帶着女兒住在外面,梁琰從未拜訪過,二十日傍晚敲開了門,程韻藏在母親身後,神色慌張,梁琰臉色鐵青,問她把莊深弄哪去了?她不肯說,只道莊深自願離開的,希望大哥也能早日放下這段孽緣,梁琰的胡渣幾日沒刮,眼中布着血絲,看起來頹敗而疲憊,他揮手打翻了一個花瓶,捏緊了拳頭,啞着嗓子道:“我就問你一句,他現在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