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斯德哥爾摩情人(九)

秦牧之總算拾起了一點氣力,起身走動到門口,搖搖晃晃地站不直,倚着牆喘息了好一會兒才讓腦子裏的暈眩去除了一些。

他吞了吞口水,口腔裏面還含有着生肉的腥氣味,一吞咽又是一陣犯嘔。

秦牧之站直了身子,朝門口走去。門是從裏面鎖的,但是這已經不能夠成為阻止他的動作,他的腦筋轉地飛快,三兩下打開的房門,轉頭看了一眼透視鏡子後面的情形——李決明正背對着房門,毫無警覺。

“李決明,你應該後悔沒有殺了我,還有……為了刺激我就把我殺人的匕首留下。”秦牧之手上緊緊抓着匕首喃喃,渾身上下都是血跡,像是殺紅了眼,一步一步的走到隔壁的房間。

每經過的地方,都會留下血的腳印,他臉上的冷漠觸目驚心,而心底的執着卻一點點的侵蝕着他剩餘的良知……

一個人也是殺……兩個人也是殺……這件事情他沒有錯,他是被逼的,他不想要這樣……

燈光忽明忽暗,外面熱鬧的氣氛很好,和這裏格格不入……秦牧之的把手攤在自己的面前……上面是別人的血,還有那人的腦漿,再一握緊,黏膩的白色漿狀物質便從他的指縫間溢出來……

好髒……

他現在不去看反光的東西都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不堪,眼睛重得快要睜不開了,他不知道現在是因為神智不清還是因為真的就是這樣,他的胃裏的東西好像生出了手指,一下一下地抓撓着他的內髒器官,上面的肉被扯開,尖利的指甲糾掐着他的腹部,每一次的呼吸都有些如臨深淵似的謹小慎微……

裏面是什麽情形呢?秦牧之在幻想。

是敞亮的……讓所有的陰暗都無處遁形的明亮,巨大的吊燈下面,兩個沙發,上面躺的應該是他和顧暮谙。他撩撥着顧暮谙的發絲,,将那雙潋滟着水光的雙眸盡收眼底,殷紅色的雙唇上是比任何人都要誘人的光澤感……

暖陽傾灑在全身,秦牧之的眼前浮現出了幾個字,但那些字好像有了聲音,是顧暮谙說出來的——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對啊……

秦牧之在腦海中回答。

要是不這麽做,會讓李決明禍害其他人的,他這是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其他人……其他所有被李決明迫害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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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他又看見了那些曾經的日子,平淡如水,卻溫馨異常。

顧暮谙幫他煮咖啡替他暖胃,睡覺的時候喜歡抱着他,喜歡用眼睛盯着他,那從眼中散發出來的愛意他卻再也感受不到了……顧暮谙也曾對他說過不能接受沒有他的日子,當他知道自己死亡的信息時該有多麽的難以接受,連他自己的決定惡心的屍體,顧暮谙卻可以忽視一切,抱着屍體的頭顱痛哭……他不知道該如何回報這一切,他已經是亡命之徒了,那再幫他殺掉那個了對顧暮谙有着不健康思想的人類也是對他最後的責任了吧……

他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了,是一點點的變了,還是從根本上就沒有變,他還是原來的他,全部的思想換了一通之後他難道就變了嗎?這是他的理智在和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做鬥争。

門口,站着一個渾身死氣的青年,他拿着刀,抵着門,從外面的貓眼看裏面,而裏面的人,毫無發現,只要一轉頭,稍稍一注意,便能夠發現那貓眼處屬于另一個人的眼睛正窺視着他們。

房內——

李決明正替顧暮谙擦頭發,“你等會兒可以睡一會兒……”

他拿來一套全新的衣服放在邊沿上,等把顧暮谙的頭發擦幹淨之後幫他穿衣服。顧暮谙這種溫順的樣子他很喜歡,不去争辯抵抗,吊燈從上方照下來燈光,将顧暮谙纖長濃密的睫毛投射在臉上,撲扇地将一只翩飛的蝴蝶。

門被從外面打開,進來的人是秦牧之。

秦牧之将門關好,嘴角咧起一個巨大的弧度,舉着匕首沒有給李決明絲毫反應時間便沖了過來一刀紮在了他的肩上。

秦牧之沒有專門學過格鬥技巧或者和殺人有關的一點東西,他只是憑着本能,用着知道能讓人最疼的方法,拿着匕首,刺向了李決明,然後旋轉刀柄,攪爛他肩窩的上的肉筋和血管,他還是決定殺了李決明。

李決明用另外一只手按住他,擡起腳,朝他的胸腔處猛地一踹,便引得秦牧之後退了幾步。

顧暮谙很合時宜的乘着二人纏鬥的階段,移步到一旁。任務已經進行到了末尾,只要自己再适時的助一把力就可以徹底結束了。

李決明反手撇住秦牧之的手,然而失去理智的秦牧之力氣大的驚人,他被秦牧之拉扯到了地上,背部着地,猛地撞擊讓他內髒隐隐作痛,他雙手緊握着秦牧之的手臂,避免那刀再次落下,肩膀上的血蹭到了地上,他翻身,将秦牧之按倒在地上,重新掌握了優勢。

秦牧之的膝蓋用力,頂住李決明的腹部,又是一腳,不知道踹到了哪裏,踹的他的胃像千萬根針似的紮着疼。

又是一刀,但被李決明用手臂擋住,劃開了他的皮肉。

向下的時候用力,收手的時候力道最小,李決明動作迅速,捏住了秦牧之的手腕,借力卸了他的肩膀。

但秦牧之現在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痛苦似的,另一只手肘就搗了下來,這是是全身上下骨頭最為堅硬的地方之一,砸下來能斷根肋骨,李決明費力的挪開,躲過一擊。

當肩膀上的傷已經完全被忽略的時候,疼痛感就會大大減低,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秦牧之想要他死,忽略了自身的痛苦,而他急着躲,也無暇估計肩膀上的傷口。

秦牧之的右臂被卸了下來,抓着的匕首掉落在了地上,被李決明用腳踢遠。

接下來是真正的貼身肉搏,毫無武器的兩個人都捏緊了拳頭,李決明将秦牧之抵在牆上,捏着他喉嚨處的氣管,喘着粗氣,“我之前沒有殺你給了你面子,沒想到你還是這麽不知好歹……”

“呵,不知好歹?你也倒是真會說笑,要是把你用在我身上的招數,再重新加到你身上,你難道會不想殺我?你知道嗎,我現在一閉眼,眼前就是那個人死時的慘狀……”秦牧之的左臂攔住李決明的脖子,湊近他。

“殺人?只有愚蠢的人才會做的出來,你真當人命官司是這麽容易洗掉的?你一輩子都會帶着一個污點活着……”李決明輕笑,威脅着他。

“活着,已經是我連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了,死之前拉一個人一起死也算值得了,李決明,想不到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情,現在會有人真的能夠逃脫你所謂的束縛來殺你吧……”

“我根本就沒有打算殺你,要是我真的打算殺你,現在你就不會站在我的面前,我知道你還有一點用處,現在是你自己把自己變成一手打不出去的爛牌。”秦牧之的氣力只能堅持一會兒,而此時李決明已經完全占了上風,不僅心理上,還有身體上。

唯一能夠做的,他靠近李決明的臉,猛地咬住了他的嘴唇,用力的瞬間那下唇上便滲出了血跡。

“全是假的……”秦牧之牙齒不松開,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話,“今天我會死,但是是死在你的後面……”

時機到了!

插進去!

顧暮谙在一旁悶得出奇,見縫插針道,“李決明你果然在騙我,我确實不該相信你,你滿口謊言。”

李決明用額頭使勁地撞了一下秦牧之的額頭,逼着他松了口,一抹下唇,已經破皮了。

“對啊,我就是在騙你,你就是不該相信我,我說的話沒有一個字可以相信的,我所做的,全都是害你的……”李決明的內心苦澀,說出的話已經是吼出來的了。

“你為什麽不去死?”顧暮谙平平淡淡地道出了兩句話字字往李決明的心裏戳。

“我該死,好,是我該死。”李決明松開了扯着秦牧之的領子,向後退了兩步。

他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一句話的殺傷力能夠有這麽大,是因為這句話,還是因為說話的人?對,是因為說話的人是他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人希望他去死,他之前的想法在此刻看起來變得很諷刺。

“你的确該死,殺人償命,但是你教唆殺人,罪名也根本不會好到哪裏去。”

李決明摸了摸額頭,把碎發向後攬了攬,吸了一下鼻子,把臉上全部的表情都掩蓋在自己的冷漠之下。

真的很難受……

說也說不出的難受,心口悶漲,一句話得要分成好幾句來說才能不洩露處裏面的顫抖的腔調……

“我騙了你很多次……騙你說我喜歡的是秦牧之……騙你說秦牧之死了……騙你……的一切都是想讓你放棄一個人,你只要移開視線,你就可以知道在你旁邊還有一個人願意給你愛,并不是只是當初一個人溫暖了你你就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奉獻給那個根本不愛你的人……我騙你……是想告訴你,你值得其他人,比秦牧之更好的,甚至是比我更好的……我能接受你不愛我……我用着最卑微的态度對你,讨好你……什麽時候我也是變得這麽低賤了,為了一個根本不愛我的人把自己多年的自尊都抛幹淨了?”

李決明的鼻頭發酸,笑了起來,“天知道我以前根本就不屑于騙人,騙人幹嘛呢?不自信的人才喜歡撒謊,可是我這麽多年來的真實、信念在短短的時候內都結束了,我撒了一個又一個的謊,我這是在幹什麽……”他搖了搖頭,眼睛的紅血絲布滿眼眶,那酸澀盈滿心頭,“我做的壞事那麽多我從來不覺得愧疚,現在我卻因為怕你有一天忍不下去想要自殺而将秦牧之留在那裏……”

他自言自語地說給自己聽,連說得眼淚掉下來也沒有發現,他不允許自己流淚,多年以來,已經忘記流淚是什麽感受了,那好幾滴接連滴落下來的水珠被他用手抹幹淨……

他真的該死,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失敗……

連他看不起的秦牧之都有他所愛的人去無條件的接受原諒他,他卻連讓自己所愛的人愛上自己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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