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懂。
奇奇怪怪的。
總覺着陛下在說什麽危險的內容。
與生俱來的警惕本能讓柳安安識相閉嘴沒敢多問。直到馬車停在了一處安靜的巷子, 一戶人家的正門外。
下車時, 褚餘反手扣個她頭上一頂帷帽, 替她把面前的垂紗整理,遮擋的嚴嚴實實後, 滿意地點頭。
“進去後,少說多看。”
柳安安扶着褚餘的手下了馬車,透過帷帽只能看得出,這是一處宅邸。
兩扇門已經打開,一個年約四十的男人為首,跪下行禮。
“不知陛下駕臨,微臣有失遠迎。還請陛下贖罪。”
褚餘大步在前,柳安安急忙提裙跟在身後。路過那個中年男人的時候, 她避開了跪下的男人,微微屈了屈膝,然後追了上去。
這裏是誰的家?
柳安安茫然地跟在暴君的身後。
她第一次出宮, 來到了一戶人家的宅邸中。
帷帽是暖白色的垂紗, 隐隐約約能看見一些外面的景象。
瞧着并不大, 穿過照壁, 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走入,很快就是宅邸的中庭。
幹幹淨淨,沒有一般人家的花俏。
三進三跨的大院子, 正房處卻清冷又樸素。
這是誰家?
柳安安跟在暴君的身後一路走入,左右跪下了不少的仆從,只看這些, 并不能知曉這是誰家。
什麽人能驚動暴君親自登門的?
沒一會兒,走到了正房外。
那個一路跟在後面的中年男人這次走上前兩步,拱了拱手。
“禀陛下,家父近日病重未能起身,還請陛下……”
“朕就是探望老師的。”
褚餘側眸,那中年男人猶豫了下,躬身道:“還請陛下稍等片刻,容臣去通禀。”
褚餘還當真停在了院中,擡了擡下巴,允許這中年男人先進屋去。
柳安安聽到這裏,從暴君口中的老師二字确認,這裏居然是姚家。
他來姚家做什麽?
還帶上她。
柳安安第一反應,想到了那日她滿口胡謅,似乎把姚太傅給氣到了。
而且前不久,又發生了三皇子府小公子的事情。
在別人眼中,她身上也有着洗不掉的嫌疑。她這次來若是見到了姚太傅,是不是要被指着鼻子罵妖妃?
不不不,才不能呢。
柳安安心中想到,若是姚太傅真的罵她,她就跟着一起罵背後行兇之人!
都怪那人,才害了她。
柳安安跟着褚餘在外面站了片刻,那個中年男人退了出來,然後面色尴尬走過來在褚餘面前行禮。
“禀陛下,家父年事已高,病中用了藥,這會兒已經睡下了,許是不能起身給陛下見禮,還請陛下勿怪。”
“不怪。”
褚餘擡步往進走。
“陛下!”中年男子擋在了褚餘的面前,又重複了一句,“家父病中,怕是不能見陛下。”
褚餘瞥了眼中年男子。
“讓開。”
輕飄飄的兩個字,讓中年男子汗如雨下。
只他依舊咬緊牙攔在褚餘的面前。
“陛下,臣是臣,也是人子,還請陛下……”
“你大可攔着,朕可以殺了你,再進去問候你父親。”
褚餘随口說着駭人的話:“反正老師病中,想必需要一點沖喜的事兒。”
中年男子臉色漲成豬肝紅。
他還想硬攔着,褚餘不為難他,擡了擡下巴。
跟随在其後的幾個侍從立即将中年男子拖到一側。
“姚侍郎,陛下只是與姚首輔說說話,你為人臣子的,怎麽能擋在陛下的面前呢。”
沒有人攔着,褚餘直接命人推開了那扇門。
柳安安目睹全過程,給姚侍郎遞過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這位大人已經算得上堅貞不屈了。
為了父親的話,在暴君面前抵死攔了幾次。
可是,攔得住嗎?
瞧瞧陛下這個暴脾氣,若是攔着惹了他,說殺就殺了。
反正對陛下有恩的是姚太傅,又不是他兒子。
這麽一想,給暴君當臣子,也挺難的。
柳安安再同情也無用,這個姚大人阻擋在暴君的面前,肯定是惹人不痛快了。
這會兒,還不知道姚太傅和暴君又會怎麽樣呢。
她不擔心姚太傅,雖然姚太傅病中,在喝藥。但是暴君對誰充滿殺氣,都不會對姚太傅心生不敬。
這個男人,意外的尊師重道。
她沒有跟着進去。
腳停在門檻外。
若是姚太傅又當着面罵暴君了,她得給暴君留點顏面。
“杵着當門神?進來。”
走了幾步,身後的小尾巴停在門口沒動靜了,褚餘回頭冷哼。
柳安安忙不疊的提裙跟了上來。
“是!”
陛下,我給過面子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待會兒聽到了什麽,也別怪我!
柳安安跟在男人的身後穿過屏風。
透過帷帽,能看得清,就算是首輔之家,這正房也過于簡單。沒有什麽奢華的氣息。十分的樸素。
這也不是什麽臨時布置出來的簡陋,處處都是時間的痕跡。
這位姚太傅,身為帝師,身為首輔,居然過得這麽清廉。
柳安安乖乖跟在褚餘的身後,走到那張床榻前,收回視線。
“老師,我來看看你。”
男人站在床前,對半靠在床榻上的老人拱了拱手。
柳安安立即跟着行禮。
“見過姚太傅!”
老人已經過了六十的年紀,花白了頭發胡子。
在當初正殿上初見,老人還有朝服和抖擻的精神。這會兒病中,老人一下子像是失去了精氣神兒,靠在那兒病弱的老邁,是人近黃昏的安靜。
姚太傅視線從褚餘身上劃過,落在柳安安身上。
柳安安透過帷帽能感受到。
她有些不安。
等等,該不會姚太傅先不罵暴君,先罵她吧?
要挨罵了?她有些愁苦。算了,老人家若是真的想罵,幹脆就給他罵罵解解氣,萬一把他氣得精神了呢。
就算這麽想,她還是忍不住絞着手指,有些緊張。
她眼前一黑。
柳安安眨了眨眼,發現男人挪了一步擋在了她的面前。
姚太傅冷哼了聲。
“陛下好大的威風。不請自來,帶着一個妖妖嬈嬈的妾,在老夫的府上,恐吓我兒。直闖老夫的房,想問陛下還有什麽做不出的!”
‘妖妖嬈嬈的妾’柳安安委屈地癟嘴。
她才沒有!
褚餘還真夠威風,自己尋了高鼓凳坐下,心平氣和與姚太傅說話。
“朕知道老師病了,特意來探望老師罷了。”
“至于姚侍郎。”褚餘語氣薄涼,“他若不是老師的兒子,敢擋在朕面前,早死了無數次。”
“你!”姚太傅氣得捶床,“在陛下心中,什麽人都可以殺,沒有一條生命是值得尊重的嗎?!無辜稚子你殺,朝中重臣你殺!還有什麽人你不殺?下一步,是不是就嫌老夫頂撞陛下,要殺了我啊!”
柳安安在一側聽得心驚膽戰。
果然,吵起來了。
褚餘垂着眸,似乎在聽,并未反駁。
柳安安有些不喜歡看暴君在他老師面前時那一份的避讓,忍不住從暴君身後探出頭,小心翼翼說:“太傅大人,小公子不是陛下殺的……”
“不是他難不成是你!”姚太傅視線轉移到她身上,怒瞪了一眼,“小小年紀嫁給誰不好嫁給他!能活到今天你已經是運氣好了!還敢幫他說話?不分青紅皂白的丫頭!”
柳安安摸了摸鼻子,她居然覺着姚太傅說的……是對的。
畢竟,她就是在無數次死亡一線中掙紮着活下來的。
“太傅大人說得對……”柳安安準備順着老人的話先認個錯,沒想到話一起頭,坐在她前面的男人回頭,眼神冷得可怕。
“他說得對?”
柳安安繃直了身體,只覺有種異樣的危險在侵襲她。
難道,難道不對嗎?
“太傅大人說的,我運氣好,是事實呀,”柳安安試圖分辨一二,卻迎着男人的目光,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
男人卻氣得顧不得在別人家中,擡手順着帷幔,捏住了她臉頰。
“嫁給誰不好嫁給我,嫁給我委屈你了?”
這份陰陽怪氣的腔調,讓柳安安瞬間頭皮發麻。
陛下難道是覺着這句話跌了他的面子嗎!
她改,她馬上改!
“才沒有,嫁給陛下是我的福氣!試問天下誰能嫁給陛下呀,也就是我運氣好,才能陪在陛下身邊!”
誰知哄了褚餘,他臉色剛好轉一點,姚太傅卻跟着煽風點火:“誰家養的好好的姑娘會嫁給你。我家若有孫女,寧可把她腿打折了,也絕不嫁給陛下!還是給陛下當妾!”
褚餘回敬了一句:“老師家中的孫女,美若天仙我也不會要。”
“你!”姚太傅又氣得吹胡子瞪眼,罵不過褚餘,目光落在柳安安身上。
小姑娘委委屈屈被男人捏着臉頰,帷帽下,只能看出她是嘟着嘴不高興的。
“柳美人,若是你父母宗親知道你嫁給一個肆意欺負你的男人,恐怕要悔得腸子都青了。”
柳安安還沒說話,男人已經松開了手,又順手給她揉了揉臉頰。
本來不疼的,硬是讓他給揉紅了。
柳安安整理了一下帷帽,虧着有垂紗擋着。不然她一半臉頰紅着像什麽樣子。
“柳美人的家人如何想的,就不勞老師費心了。”褚餘替柳安安回了句,“反正也與老師無關。”
柳安安暗中點頭。
若是真的說起來,只怕家人都叫好,盼着她早點成事呢。
畢竟她是別有用心的人,不是正兒八經嫁人的。
若是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真的是滿了十五之後擇選夫家。
暴君……
柳安安哆嗦了一下。
趕緊搖搖頭。
算了吧,活着不好嗎。為什麽給自己找罪受。
找個普通人,一個尋常年輕兒郎,過個輕松日子不好嗎。何必把生活過得那麽跌宕起伏,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呢。
只不過,這樣的話,就不會遇上暴君了。
帷帽下,柳安安一張小臉擰着,思考了許多,滿臉愁容。
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終于停戰了。
室內一片沉默。
姚太傅的确病容很重,褚餘瞥了眼:“我讓禦醫來給老師看看。”
“不敢勞陛下費心,誰知道陛下派來的禦醫給老臣的藥裏,有沒有加什麽讓老臣一命嗚呼的藥。”
柳安安聽得都嘆為觀止。
姚太傅怎麽這麽能……怼?
說一句什麽都要刺一句,難道真的不怕暴君不顧師生情,真的對他下手嗎?
“太傅大人……”柳安安壓低了聲音,有些難以啓齒,“太傅大人是不是仗着陛下脾氣好呀?不然怎麽一直頂撞陛下呀?”
褚餘錯愕地回眸。
小姑娘還一臉認真,愁得不得了。
“陛下對太傅大人這麽縱容,可不是讓太傅大人得寸進尺的,太傅大人,這樣是不好的。這種行為大概是……”柳安安思考了半天,小心翼翼舉起一根手指,“恃寵生嬌?”
話音剛落,室內一老一少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做出反胃的模樣。
“你!你!”姚太傅氣得吹胡子瞪眼,手中随意抓了個軟綿的小手靠,扔了過去,“無知小兒,滿嘴胡話!詞不達意到你這種程度的,老夫生平僅見!”
褚餘的生氣随着姚太傅氣得說不出話,反而好多了。
就是這個比喻,着實惡心人。
“我說的沒錯嘛!”柳安安伸手接住了那個小手靠,軟乎乎的,還挺好捏的。她還是堅強着說道,“難道不就是這樣?太傅大人自己可以想一想,若是換做先帝,或者換做任何一個陛下,太傅大人也是這種态度嗎?”
“難道不就是因為太傅大人是陛下的老師,陛下處處容忍太傅大人,太傅大人才會在陛下面前毫不收斂脾氣嗎?”柳安安說着,忍不住問,“太傅大人可以自己想想,換做旁的陛下,會忍嗎?”
這番話出口,姚太傅眼神恍惚了。
片刻,他盯着柳安安看,冷哼了聲:“……無知小兒,你懂什麽。”
柳安安生氣了,嘟起嘴不滿地側過頭。不想看這種老頑固。
有人幫忙說話的感覺,倒是挺有趣。褚餘在側等兩人說完了,才悠悠然接話。
“老師覺着我殺了那孩子,對我不滿?”
“你還敢提!”姚太傅一臉憤怒,“不許叫我老師,你不配。”
提到這個,柳安安又想說話了。
但是她剛準備開口,就被男人準确無誤地捂住了嘴。
“老師,那個孩子的事,我以後會給一個解釋。現在只希望老師好好養身體。”
“你少來幾次,我就能養好。”
褚餘卻挑眉,意味深長看了眼身後的柳安安。
柳安安一臉無辜嗚嗚哼。
“我看未必。下次我再帶她來,想必老師就會好得快些。”
姚太傅一聽這話,一臉嫌惡:“少來!這種颠倒黑白的小丫頭,來了我頭疼。”
精氣神卻随着鬥嘴,好了一大截。
褚餘看得清楚,不說。
這位老師,脾氣比誰都硬。
被喊成颠倒黑白的小丫頭,柳安安十分不滿,憋了半天,硬生生拽開了褚餘的手,一鼓作氣喊了一句:“冥頑不靈的老夫子!”
虧着還有個褚餘,不然今日姚太傅與柳安安之間,勢必有一場尊嚴之戰要打。
在他們吵起來之前,褚餘将柳安安丢了出去。
好氣哦。
柳安安鼓起腮幫子站在院子裏,院子裏還有不少的人都盯着她看。
還好,還有一層帷帽。
“柳美人?”
遠遠地,聽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柳安安對聲音十分敏感,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來是誰。
更何況現在還是在人家家裏。
她順着聲音看去,杵着拐杖,讓一個年輕兒郎扶着走過來的,可不是那日見過的姚老夫人。
老夫人腿腳不便,居然還來見陛下了。
柳安安反應快,不敢讓老夫人多走幾步,她主動走了過去。
“姚老夫人安。”
老夫人看不清,一手杵着拐,一手攥着自己的孫兒,一雙眼眯着,仔細打量着柳安安。
可是她戴着帷帽,什麽也看不清。
“老婦聽聞柳美人來了,特意來見一見。”
居然是來見她的。
柳安安受寵若驚。
“讓老夫人費事了,我不過是跟着陛下來探望太傅大人,不該勞煩老夫人走着一遭。”
姚老夫人笑眯眯地,她嗓子再沙啞,配着她慈愛的面龐,也溫和多了。
“不管他人的事,老頭子也好,陛下也好,都不值當我走來。老婆子不過是想來見一見美人罷了。”
柳安安這下摸不準老夫人是怎麽想的。
她一個美人,與老夫人沒有半點交集,也就是那日謝恩,她勉強做了一回主,怎麽就讓老夫人給惦記上了?
“那一日,老婦聽聞美人自稱是安安,還敢問,美人的閨名,可是平安的安,這兩個字?”
“祖母,”扶着老夫人的青衫少年低語,“禦妻名諱,打探不得。”
老夫人只盯着柳安安看,沒有搭理自己的孫兒。
“是這個字。”
柳安安猶豫了下,還是不忍見老人家失望。
“那,那不知道美人是哪裏人,幾時生的?”姚老夫人又接連追問。
“祖母!”少年人扶着老夫人,有些焦急,“名字裏有一個安,大有人在。總不能每一個都要問問是不是表妹。何況柳美人是天子禦妻。”
“我不管,柳美人名諱裏有一個安字,那老婆子就是死,也要問清楚是不是。”
姚老夫人的臉色越發得難過。
“我的乖女兒哦,我的乖孫女兒……”
上了年紀的老人,念起早早辭世的女兒和孫女,難過悲痛之情,将她淹沒。
“柳美人,我祖母不過是思念姑姑小妹,若有冒犯,還請美人見諒。”少年人對柳安安點了點頭,勸着姚老夫人。
“祖母,咱們去思明園,姑姑在那裏留了一套棋子,孫兒陪祖母下棋。”
“你陪我?”
“孫兒陪。”
“我乖乖柳兒的棋?”
“是,祖母,是小姑姑留下的棋。”
柳安安攥着裙角,眼睜睜看着腳步蹒跚的老夫人被少年人扶着一步步走遠,嘴裏不住念叨着她的女兒。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老人的背影,有些讓人心裏難受。
她吸了吸鼻子。
生離死別,太痛苦了。
柳安安徹底安靜下來,耷拉着腦袋在庭院裏等褚餘。
“進去之前怎麽囑咐你的?”
離開姚家,回到馬車上,褚餘掀了小姑娘的帷帽,熟門熟路輕輕捏着她的臉蛋。
柳安安立刻知道褚餘說的是什麽,她後悔了。
她在跟一個老人家争什麽呀。人家是帝王的老師,是朝中重臣,她一個後妃,身上還背着一樁冤案,她跟人家争吵,今日沒跟她計較,是老人家一時氣急沒想到,要是改明兒想通了,告她一狀,把她當妖妃,要求處死呢?
太慘了。
她怎麽就這麽管不住嘴。
“我錯了,”柳安安垂頭喪氣地,任由男人捏着她的臉頰,“就是一時沒忍住……”
褚餘松開了手。
小姑娘的臉蛋又紅了。
這樣就對了,粉粉的,有血色,好看多了。
“下次不許了。”
褚餘說的輕描淡寫,柳安安卻信以為真,老老實實點頭:“下次不會了。”
她下次絕對會忍住的。
與姚太傅見了兩次,怼了兩次,再有第三次,只怕不是他捏死她,就是她氣死他。
馬車行駛了一段,柳安安等了片刻,忍不住問:“陛下,我們這是要……回宮嗎?”
她聲音都跟着軟了下來。
有些難過地。
難得出宮來一次,雖然是來了不同地方,但是只是在姚家府上待着,好像,好像沒有什麽出宮的感覺呀。
現在就回去,她真的心有不甘。
要不,裝個病哄暴君,讓她留下來在藥房去?
“你想回宮?”
褚餘瞥了她一眼,柳安安瘋狂搖頭:“不不不,難得出來,這麽早回去太浪費了!”
“嗯……”
他似乎在沉思。
柳安安見有希望,連忙搖了搖褚餘的手:“陛下,難得出宮一次,陛下不想去別的地方看看嗎?”
“什麽地方?”
柳安安立即興奮地說:“首飾鋪子!”
褚餘擡手直接彈在柳安安額頭上。
卻沒說什麽。
過了片刻,馬車在一處停下。
柳安安手托着腮,暗自嘆息自己構想中的京城一日游沒有了。
哎。
回去後,該怎麽才能安慰自己呢。
“還不去?”
男人擡了擡下巴:“若是不去,就回去了。”
柳安安愣了愣,然後掀開馬車簾子。
一家金銀玉飾的鋪子,就在眼前。
她眼睛一亮。
“去!我去!”
她幾乎是撲下馬車,全靠丫鬟在車邊扶着。
居然真的讓她來了!柳安安開心地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想道謝。
然後她一回眸,剛要對暴君道謝,猛地想到這是在外面,市井之中。若是張口喊陛下,還不得引起什麽事兒。
于是,柳安安乖巧得笑着對馬車內的暴君眨眨眼:“多謝……夫君!”
小姑娘歡快地投入首飾鋪子,褚餘盯着她的背影,微微眯眼。
夫君。
他有些名不副實。
看樣子,得早點把小姑娘養大了。
柳安安開心極了。這是她第一次能獨立出門。
馬車裏坐着她名義上的夫主,可是他在馬車裏,沒有陪同,能讓她一個人在鋪子裏轉悠,已經是少有的自由了!
真好呀。她以後也要有這麽多的自由,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随意去玩,随意的跑。
柳安安入了首飾鋪,一樣一樣的看。
首飾鋪子很大。每一層都擺滿了不同的珠寶首飾。
金銀的,玉瓷的,翡翠瑪瑙寶石的,樣樣都有。
這裏還有不少其他女眷在挑選。
柳安安的首飾多,精品數不勝數,卻都不是自己親手挑的。
她認真盯着貨櫃。
今天,她要自己挑選一個首飾。
這個發簪好看,這個耳墜也好看,還有這個玉镯子,色澤倒是透亮。
柳安安一邊看一邊比較。忽地發現,這裏有的,都沒有她現有的好。
這可糟糕了。挑不出來了怎麽辦。
她擰着眉,一排排認真的挑選過去,忽地,視線一凝。
一根白玉簪靜靜的躺在首飾盒中。白玉無瑕,通體晶瑩,冷冷的,像是萬年積雪。
不知道為什麽,柳安安猛然間覺着,這根發簪,可能會适合暴君。
要不,就給他買一根簪子吧。
“掌櫃的,這根簪子給我包起來。”
柳安安話剛出口,身側同樣有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掌櫃的,這根白玉簪我要了。”
咦?
柳安安回眸。
那是一個同樣頭戴帷帽,一身白裙的少女。
她站在那兒,身後四五個丫鬟仆婦簇擁着。
掌櫃的立即躬身:“是!聞姑娘且稍等,小的這就給姑娘。”
柳安安聽到這裏立刻不高興了。敲了敲櫃案。
“掌櫃的,是我先要的!”
先來後到講順序的呀。
掌櫃的也給柳安安賠笑:“姑娘,這根簪子是聞姑娘看上的,姑娘不妨看看別的?”
柳安安皺起眉。
掌櫃的這是在欺負她吧?
“明明是我先的,要看看別的,也是她呀。”
掌櫃的和那白裙少女都轉過身來。
“姑娘,這位可是聞姑娘!”掌櫃的急了,“聞家!十五年前為國戰死的聞元帥名下的養女,聞家唯一的女兒,你莫不是不認得?!”
柳安安想起來了。那日聞二夫人來見她,郡青說過,聞家滿門忠烈。只留下了一些未長大的孩子們。
她起初還想過分點錢去養這些孩子,後來還是郡青提醒,過去了十五年,最小的孩子都十八九了,比她還大呢。
原來,眼前的這個白裙少女,就是聞元帥的女兒……
不,養女?
她眨眨眼,倒是覺着這個身份親切。
白裙少女收回視線。
“罷了,何必和鄉下人計較。”
柳安安的親切還未展露,就被擊碎。
鄉下人。
剛剛那個聞家姑娘說她是……鄉下人?
柳安安氣得鼓起腮。
若不是看她是有功之臣人家的女兒份上,她肯定要罵回去的!
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
好生氣哦!
眼看着那根白玉簪要被掌櫃的包給聞姑娘,柳安安急了。這個簪子她真的喜歡,若是就這麽錯過……
“小夫人!”
這時,首飾鋪子外進來了個年輕侍衛,恭恭敬敬對柳安安行了一禮。
“主人聽聞小夫人這裏有些矛盾,派小的前來解決。”
那掌櫃的一看這陣仗,賠着笑:“這位小哥,這邊的這位是聞家的姑娘……”
年輕侍衛笑嘻嘻的,看着圓臉很可愛很好說話:“主上說了,聞家教不好女兒,自有聞家人自己教,至于這鋪子,掌櫃的不懂什麽是先來後到,那就讓小的直接将這兒拆了,讓掌櫃的自己數數先後就是。”
“等等,你們還有沒有王法!”掌櫃的慌了神。
“剛剛欺負我們小夫人脾氣好的時候,怎麽不說說王法呢?現在可輪不到你說。我們主上說了,為人夫者,自然不能讓人欺負了自己夫人。”年輕侍衛笑嘻嘻一揮手,斬釘截鐵吩咐:“來人,給我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還是粗長!
暴君在線護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