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宜懂欣賞

顧德義猛得将茶盞扔在桌案上,喝道:“本官派去跟蹤方文堂的人都被殺了!”

溫汀滢美眸眨了眨,楚楚動人的道:“被殺了幾人,我賠就是了,大人消消氣。”

“什麽?”顧德義一怔。

溫汀滢輕道:“昨晚跟蹤方文堂的人,都是被我的人所殺。”

顧德義的臉色陰鸷,冷聲道:“‘有人要保方文堂,誰若再跟蹤方文堂,就殺了誰’,是你放出的消息?”

“是我放出的消息。”溫汀滢從容的道:“這是以保方文堂之名,正大光明的跟蹤他,了解他的蹤跡,清楚掌握他查案的進展。以及,杜絕有探子落入他的手中,被他順藤摸瓜有所查獲。”

顧德義又是一怔,仔細一想,這招計策非常的聰明。

溫汀滢接着道:“昨晚,我以鹽幫二當家安昱的名義送見面禮給方文堂的妻女,送禮的侍從出了客棧後,為混淆視聽,直接出城,出了江南。”

顧德義捊了捊胡須,暗壓着不滿,道:“原來如此。”

溫汀滢溫順的輕垂眼簾,道:“怪我沒有提前告知大人這些安排,怪我。”

顧德義正襟端坐,深沉目光緊鎖住她,問道:“你還有什麽安排?”

溫汀滢輕道:“先靜觀其變,再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靜觀其變無異于坐以待斃,等到需要将擋土掩時,依方文堂的作風,本官的仕途已必毀無疑。”顧德義語聲沉重,這些年他以權謀私,全都是通過鹽幫的她暗中操作,一旦敗露,他在劫難逃。

溫汀滢寬慰道:“大人應該清楚我的為人,鹽幫被清查,若出意外,我自會一人頂着,絕不讓幫助過鹽幫的人受到牽連。”

她說的話總是聽起來很順耳,兩年前安昱病重,讓她在中間往來聯絡,一年前安昱病故,鹽幫秘而不宣,她代替安昱的身份繼續經營鹽幫。她的為人确實有信有義,但顧德義豈能掉以輕心,看着她的胸有成竹,他試探的問:“為何靜觀其變?”

“方文堂找不到安昱的下落,毫無線索,他會伺機故意放出一些消息,讓心虛的人先動起來。”溫汀滢道:“請大人務必要沉住氣,我在暗中跟他周旋。”

顧德義冷道:“方文堂的事跡誰人不知,跟他周旋是不自量力。”

溫汀滢很贊同的聳聳肩,擲地有聲的道:“最壞的結果是我溫汀滢從塵世間消失。”

顧德義眉心緊皺,內心焦躁難安,為官多年,他太懂得人性的自私虛僞。

溫汀滢明白他的焦慮,輕聲安撫道:“大人放心,并沒有多少人知道我是如今的‘安昱’。我是商人,我那些興隆的生意都來之不易,我會慎之又慎。”

聞言,顧德義的眼睛一亮,立刻表現出振奮的神情,道:“你從沒有讓本官失望過。”

溫汀滢輕柔的笑了笑,道:“謝謝大人的信任。”

“本官一直很信任你,把你當家人一樣信任。”顧德義鄭重說道:“既然你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華,不如就嫁入顧家。”

溫汀滢面露愕然。

顧德義誠心誠意的道:“既然你跟本官的長子彼此真情實意,就嫁給他為嫡妻吧。”

溫汀滢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道:“大人家是官,我是商人,這門第懸殊之大……”

“莫提門第,你年少成名,又精明能幹,姿容絕佳,顧家能娶到你是福氣。”顧德義知道她肯定在竊竊狂喜,因為她是精明的商人,善于權衡利益,能嫁入郡守家,她肯定會抓好機會。

如顧德義所願,溫汀滢一點也不故作姿态,笑容喜悅的問道:“大人何時下聘禮?”

“等這次風波平息了,本官重禮下聘。”顧德義道:“你雖無生父生母,本官會給你的兩個義父各下一份聘禮,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入顧府。”

溫汀滢喜悅的笑容不減,道:“好。”

顧德義也笑了,需要她的全力以赴,寄予厚望的道:“你做事一直很漂亮,把這次危險的風波也要處理得漂漂亮亮。”

溫汀滢需要穩住他,認真的道:“好。”

二人相視笑着,各懷心事。

過了片刻,溫汀滢提議道:“方文堂及其妻女都入住在我的運順客棧,明義堂的人在明處保護他們,不利于我的人暗中行事。不如,大人把他們都接到顧府裏住。”

顧德義慎重的問:“只為了擺脫明義堂的人?”

“還為了能讓我們的同伴心安,免得他們沉不住氣輕舉妄動,打草驚蛇。”溫汀滢輕輕笑道:“有方文堂的妻女在顧府,是重要的籌碼。”

顧德義深思熟慮了一番,順水推舟的道:“好主意,我何時接他們入府?”

溫汀滢道:“今日傍晚,方文堂不在客棧之際。”

傍晚,顧德義親自到運順客棧,跟方文堂的妻女寒暄客套了許久,軟硬兼施的将她們接入到了顧府。

夜幕降臨,溫汀滢換了一襲雪青色裙裳,如期來到客棧的裏院。她站在方毓梓曾下榻的客房外,若有所思。

客棧的掌櫃趕至,禀道:“方大人的妻女在傍晚被顧郡守接走,方大人半個時辰前回到客棧,聞訊後前往顧府了。”

溫汀滢輕輕點頭,在清晨踏進客棧時,她就已計劃讓方文堂的妻女搬出客棧、住進顧府。她示意掌櫃打開客房,房中已經收拾幹淨。點燃燭臺,擺好點心,泡一壺上品的新茶,侍女們悄然退下。

并沒有讓溫汀滢等待太久,俊偉清高的易元簡叩門而入,迎視着她溫柔欣喜的眼神,慢慢的将一枚梅花飛镖放在圓桌上。

溫汀滢輕輕一笑,道:“很精致的梅花飛镖,很有名。”

易元簡落座在她對面,漫不經心的道:“它第一次出現時,是在三年前,江州都督府失竊,府中銀庫被洗劫一空,銀庫中赫然留下一枚梅花飛镖。後不久,江州及臨縣的很多家百姓收到了十兩銀子。”

溫汀滢輕飲着茶,道:“好像被洗劫的銀庫中,有三十萬兩是貪污的河道工程款項。”

“正是。”易元簡道:“當時方文堂已查到他貪污的證據,可惜遲了一步,人證和物證被毀。在律法不易給他定罪時,梅花飛镖的主人敢行大義。”

溫汀滢道:“似乎是的。”

易元簡端詳着飛镖,道:“它第二次出現時,是在兩年前,徽州鬧饑荒,地方官員一味的等着朝廷撥款撥糧赈災,致民不聊生。某日一早,縣衙四周,糧食和食物堆積如山。”

溫汀滢想了想,道:“好像在同一日的晚上,徽州許多官員的府中被洗竊,就連案上盤中的瓜果也沒有留下,卻是留下了一枚梅花飛镖。”

“正是。”易元簡道:“朝廷命官不作為,梅花飛镖的主人敢行大義。”

溫汀滢笑了笑,把白瓷茶杯遞到他面前,示意他喝茶。

易元簡喝了口茶,道:“它第三次出現,就在一年前,對象是鹽幫,整整一艘船的私鹽在水上被竊。這次竊得耐人尋味,一袋一袋的私鹽全被棄于水中,一枚梅花飛镖明晃晃的刺在鹽幫幫旗上。”

溫汀滢的眸光明亮,道:“确實耐人尋味。”

易元簡說道:“當時,無人能理解為何要把私鹽盡毀。”

溫汀滢道:“好像是因為這批鹽是劣質鹽,若是流入市集,對百姓的身體有害。”

“正是。”易元簡露出欣賞的神色,道:“黑心商幫圖牟暴利,梅花飛镖的主人敢行大義。”

溫汀滢美眸輕眨,道:“梅花飛镖的主人倒是頗為有趣。”

易元簡道:“它前三次出現均是大義的為了百姓,而第四次出現,不免讓人費解。”

溫汀滢輕問:“是嗎?”

易元簡掃了一眼桌上的飛镖,道:“方毓梓昨晚收下了鹽幫二當家安昱的見面禮,傍晚被顧郡守請入顧府不久,所有見面禮在顧府裏不翼而飛,留下了這枚飛镖。”

溫汀滢問道:“顧府裏的侍衛和明義堂的好漢都毫無察覺?”

易元簡道:“明義堂的人不能進入顧府,亦不能嚴密的守在府外四周,無法輕易察覺。顧府侍衛毫不知情。”

溫汀滢微笑道:“此舉是很讓人費解。”

易元簡定睛看她,随口問道:“你知道梅花飛镖的主人是誰?”

溫汀滢反問:“你認為呢?”

易元簡道:“我認為見面禮并非是真正的安昱所送。”

“嗯?”

“我又認為見面禮是真正的安昱所送,而梅花飛镖的主人跟安昱有交情。先送見面禮混淆視聽,再把見面禮帶走,以免明察秋毫的方文堂從銀子和首飾查出蛛絲馬跡,并以此告誡不能收不義之財。”

溫汀滢心下一震,不由得笑了,道:“你的猜測很有意思。”

易元簡問:“你認為呢?”

溫汀滢的眼簾輕垂,拿起一塊點心放在嘴裏,吃罷,坦言輕道:“我知道梅花飛镖的主人是誰。”

易元簡道:“我想認識。”

溫汀滢驚喜問道:“為何啊?”

易元簡言簡意赅的道:“欣賞。”

這時,房外的叩門聲響起,侍女禀報道:“方文堂大人有要緊的事找您。”

溫汀滢若無其事的問道:“方文堂人在何處?”

侍女道:“在汀滢園。”

聞言,溫汀滢輕柔的笑了笑,對易元簡道:“我帶你去認識梅花飛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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