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宜面對
清早,風和日麗。
縷縷晨陽從窗外輕灑而入,溫汀滢換上了一襲秋香色襦裙,靜坐在銅鏡前梳妝,不時的偏頭朝門口張望。
過了許久,易元簡終于回來了。她柔情的瞧着他,輕問道:“你昨夜在別處睡的可還好?”
明媚的陽光輕輕的籠罩着她,她的眉眼有淡淡的憂,如是秋日裏靜美的湖,易元簡察覺她的些許黯然,道:“還好。”
溫汀滢慢慢走到他身邊,望着他的沉靜,輕牽起他的手,溫柔而坦蕩的問:“你不願意和我一起睡?”
易元簡道:“我跟客棧老板聊至黎明,就睡在了隔壁。”
溫汀滢展顏淺笑,情不自禁的投進他的懷裏,偎在他胸膛,柔聲道:“你一夜未歸,我的心情很不好,很自責,以為我做了你不願意做的事,惹得你不悅了。”
易元簡沉默了片刻,道:“不是。”
溫汀滢攀着他的肩,溫柔的索要道:“抱抱我,可以嗎?”
易元簡擡臂抱了她一下,很輕的一下,随即自然而然的拉開她,道:“我們可以啓程了。”
溫汀滢溫順的颔首,若無其事的為他收拾東西。
二人走出客棧,恰好迎見顧恒祎,簡單的寒暄兩句,一行人騎馬前行。
出了杭州郡不遠,路上突遇異樣。
只見并不寬闊的道路中間站着一名魁梧的灰衣男子,他站得勢如雕像,一塊黑布蒙着左眼,右手中握着一把大刀,沉着臉,渾身透着懾人的殺氣。不知道他已站了多久,看得出他确實等到了要等的人。
攔路搶劫?
見狀,易元簡和溫汀滢同時勒馬停下,顧恒祎與侍衛們也紛紛勒馬,事不關己的避在後面。
溫汀滢面帶微笑,随和的問道:“閣人是要買路錢?請開個價。”
灰衣男子仰天狂笑,笑聲震耳,道:“我要人。”
“誰?”
“你!”
“我?”溫汀滢面帶驚詫之色的道:“閣下知道我是誰?”
灰衣男子志在必得的道:“不管你是誰,我要定了!”
溫汀滢試探道:“為何呢?”
“因為你很有用,有用至極!”灰衣男子笑聲爽快,道:“我本打算要你的命,你長得太美麗溫柔,帶勁,我決定要你的人。”
溫汀滢瞧了一眼身邊的易元簡,楚楚動人,輕柔聲道:“需問他答不答應了。”
灰衣男子立刻瞪視衆人,喝聲道:“誰敢不答應,給我站出來!”
他的話音剛落,易元簡已經騰空躍起,輕而穩的落在了他的對面,偉岸身軀挺拔而立。
灰衣男子雙目圓瞪,話不多說,揮起刀向他兇狠的砍去。砍得迅速、有力,一刀未中,又接一刀,刀刀兇狠。
溫汀滢坐在馬背上,目不轉睛的看着,手心裏冒着汗。
顧恒祎側目,壓低聲音問:“他還是不出手?”
藺雷仔細觀察,道:“一直在閃避。”
顧恒祎輕道:“下令弓箭手備箭。”
藺雷大聲命道:“備箭!”
衛兵們趕緊備箭,對準了易元簡和灰衣男子。
藺雷請示問:“少爺,何時放箭?”
顧恒祎冷暼了一眼藺雷,藺雷知趣的閉嘴了。
道路上的二人已是交鋒多時,武功難分高下似的仍在繼續。
灰衣男子每一刀都很準很狠,卻每一刀都差那麽一點就能砍到他,不禁惱極,砍得更準更狠,依然還差那麽一點。
易元簡語聲冷清的道:“綠林幫幫主,請住手吧。”
灰衣男子一怔,他的确是綠林幫的幫主,剛成為幫主不久,應極少有人曉得,他住了手,問:“你是?”
易元簡道:“我是誰不重要,但可以提醒你一點重要的。”
灰衣男子好奇的聽着,更為好奇這位武功不俗的少年是什麽人。
易元簡平淡的道:“混江湖,要多用腦子,少用體力,識相最關鍵。”
灰衣男子濃眉一擰,便又要掄刀。
易元簡冷聲道:“夠了,你不如回去再磨磨刀。”
灰衣男子自覺蒙羞,厲喝一聲,兇狠的一刀砍下去。
易元簡不動聲色的随手一揚,指間一物閃亮,沉着的相對砍下的刀鋒,‘铮’的一刀,大刀斷成兩截。
不僅是手握刀柄的灰衣男子愕住,在場的人都愕住了。
易元簡随意一踢,把斷掉在地上的半截刀踢進了路邊的樹林,道:“你可以讓開了。”
灰衣男子僵了片刻,心下不甘的惱怒,轉身躍入樹林。
藺雷驚呼:“別放他走,怎不宰了他!”
易元簡并不理會,置身事外的騎上馬背,跟溫汀滢相視一眼,一言不發的策馬向前。
顧恒祎和藺雷面面相觑,藺雷不懂的問道:“少爺,剛才怎麽不趁機射箭射死他?”
“他太深藏不露,我沒把握能射死他。”顧恒祎一抹冷笑,“我是故意為之,偏備箭而不射,讓他放松警惕,等他習以為常了,再出其不意的射箭。”
藺雷贊道:“少爺英明!”
“快跟上。”顧恒祎上馬去追他們。
縱馬數裏之後,易元簡和溫汀滢在河邊歇息,兩匹馬兒同飲清涼河水。
溫汀滢輕道:“我此去京城之行,可能走露了風聲。”
“遲早的事。”易元簡望向蜿蜒不絕的河流,若有所思。
溫汀滢不可思議的道:“綠林幫剛換的新幫主,你早就認得?”
易元簡沒有故弄玄虛,坦誠相告的道:“他昨夜也下榻在那間客棧,他跟客棧老板認識,他們寒暄時我聽到了。”
溫汀滢笑了笑,柔聲道:“或許應該在審問他之後再放他走?”
易元簡平淡的道:“多此一舉。”
“嗯?”
“他根本不認識你是誰,像是收到了指示,在路上守株待兔的殺一行人中的一個少女。”
“言之有理,審問他反倒節外生枝。”溫汀滢也覺得和綠林幫新幫主彼此不認識。
易元簡意味深長的道:“長路漫漫,麻煩不少。”
“真是幸好有你在。”溫汀滢由衷的說着,盡管前路兇險叵測,此刻瞧着身邊的他,他沉靜澹然,為她挺身而出時的氣魄非凡,令她有着從未有過的心動,她情不自禁的喜悅。
易元簡的目光慢慢移到她臉上,她笑容迷人,由內而生的嬌柔,風致楚楚,天生的随和泰然,不抱怨不忌憚,坦蕩安适。
溫汀滢柔情蜜意的沖他抛了一個媚眼,溫柔的說道:“能遇到你,我好有福氣。”
易元簡不動聲色,再次望向遠方的山林。陽光強烈的灑在蒼翠的群山之巅,宛如是一層堅固的紗,清風習習,一碧萬頃。
雜亂的馬蹄聲漸近,溫汀滢回首看去,是顧恒祎跟上了。忽然,她的餘光暼到一個景象,定睛一看,頓時驚訝,“啊……”
易元簡順勢看去,同樣驚訝。
只見他的黑色公馬和她白色母馬在河邊旁若無人的交-配。
溫汀滢害羞得嬌容紅燦,輕道:“它們馬情馬願,才相識不過一日。”
易元簡暗吸了口氣。
溫汀滢掩唇一笑,一本正經的道:“它們算是提前入洞房了,我們祝它們百年好合,早生貴馬。”
易元簡的神色複雜。
溫汀滢輕道:“讓它們在一起,可以嗎?”
易元簡回應道:“可以。”
就在這時,有一行三人來勢洶洶的經過顧恒祎,徑直沖向河邊的溫汀滢。三人均是勁裝急服,蒙面,各持一柄長劍,風塵仆仆,像是連夜趕至。
“又來了一撥。”溫汀滢說話間,一枚袖箭又急又快的向她打來。
易元簡迅速出手,亮光一閃,鐵珠擊落了袖箭。
溫汀滢微微笑,清風盈袖,問道:“先打聽一下,各位是來殺誰的?”
三人中站在中間的一位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回答,用的是劍,頃刻間劍已出鞘,冷酷輕銳的刺向溫汀滢的喉嚨。
劍刺得很快,比起易元簡的速度還是慢了一點。
看到溫汀滢被拉避開了,那人沒有再次急刺,像是确認對面的少年有資格跟他說話了,他答道:“殺溫汀滢。”
溫汀滢輕道:“我可不想被殺死。”
“可由不得你。”那人說罷,三人的劍同時出鞘,氣氛霎時一片凝重。
殺氣剛湧向溫汀滢,易元簡道:“且慢,你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她。”
三人均看向易元簡,那人問道:“條件是?”
易元簡平淡的道:“有本事贏得了我。”
那人道:“這個條件很好,我們接受了。”
易元簡示意溫汀滢遠離,溫汀滢咬了下唇,腳步沉重的離遠。
三柄劍迅速、靈敏、冰冷,一同嗜血的刺向易元簡,何止要贏他,更是要殺了他!
在觀戰的顧恒祎問道:“他還只是閃避?”
藺雷道:“是的。”
“他能對付得了三個人?”
“不清楚。”
“不清楚?”
“三人的劍法快,他閃避的也快,閃避的速度好像只比劍刃快一點。”
顧恒祎問:“這三人與綠林幫幫主,哪個武功厲害?”
藺雷道:“自然是這三人,這三人厲害的多。”
顧恒祎沉思道:“他在與綠林幫幫主對峙時,表現的好像只比刀的速度快一點?”
“是的。”
“他真是遇強則強。”
藺雷道:“确實如此,難以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顧恒祎道:“下令備箭。”
藺雷命道:“備箭。”
衛兵們備好箭,弓箭紛紛對準了易元簡和那三人。
易元簡一直不出手,忽地冷聲說道:“歐陽天極就沒有教過你們适可而止?”
三人瞬間都停了手。
易元簡漫不經心的道:“你們是歐陽天極的弟子,江湖人稱‘三奇’。”
三人一震,相互看了一眼。
易元簡道:“三位恐怕要白來一趟了,請替我轉告歐陽天極,去年臘月初八在黃山上共賞的松海,景很妙。”
中間那人問:“請教尊姓大名?”
易元簡冷道:“回去問歐陽天極!”
三人均是一駭,敢直呼師傅名字,還共賞松海,交情很深?霎時,三人同時撤退,消失在高山一側。
易元簡回過身,對視上溫汀滢,她在提心吊膽,轉瞬間,她的眼神裏是溫順的傾慕。他目光一閃,看了看對準他的箭,這是第二次了。
藺雷命道:“收箭。”
弓箭手們立刻聽令。
顧恒祎似受驚過度的緩過神,如釋重負的道:“壯士,何不抓住他們,審問他們因何殺溫姑娘?”
易元簡不理會,對顧恒祎視若無睹。
溫汀滢圓場道:“不久肯定還有。”
易元簡神色漸沉,他感覺到一個難以應付的人來了,就在附近,這種感覺很強烈。果然,他一轉眼就看到了那個難以應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