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忌強勁

在河流上游的古松樹下,站着一個年輕人,穿着一襲鮮綠色的華服,蓬松的黑發一絲不亂的垂在胸前,他左手握着的一柄劍,白銀吞口。他冷冷的站着,冷冷的看着,一種自骨髓深處蔓延出的冷漠與殺氣,使他與周圍的一切隔離。

易元簡注視着他,平淡的道:“波中月來了。”

聞言,溫汀滢立刻看去,綠衣男子邁步朝這邊走着,走得很沉穩。他的臉色很蒼白,眸子很亮,個子很高,姿容清秀,十分自信,渾身洋溢着一種可怕的力量,能使生靈震懾住。

波中月,鐵血門二門主波中月!

随着波中月的走近,藺雷的馬受到了驚吓,仰脖嘶鳴。

一陣綠色的涼風突然從衆人眼前晃過,只是片刻,駿馬嘶鳴聲便就停歇了。

藺雷‘啊’的一聲,毫無察覺的摔下了馬。

馬已倒下,已死。

波中月站定,他左手握着的劍已不知何時出了劍鞘,劍尖朝下滴着血。

藺雷一驚,不可思議的愕問:“是你殺了馬?”

波中月淡淡地道:“它太吵了。”

他的語氣沒有絲毫的感情,對他而言,選擇結束任何東西的生命,都不足挂齒。

藺雷頓時駭得屏住了氣。

易元簡一直知道波中月難以應付,此人冷血無情且劍法超凡,在江湖中令諸多門派聞風喪膽。應付這種強勁之人,需選擇正視面對,他問道:“閣下是找溫汀滢?”

“是殺溫汀滢。”波中月睥睨、冰冷的目光慢慢掃視,殘酷的道:“我眼前的一切生命都會因溫汀滢而死。”

顧恒祎瞠目,以眼神詢問藺雷:這個嚣張的人是誰?

藺雷面露懼色,尚無法确定。

易元簡漫不經心的道:“你從不懷疑自己為所欲為的本事?”

“不用懷疑。”

“覺得自己想殺誰就可以殺誰?”

波中月道:“并不難。”

易元簡道:“你手裏的劍是很有能耐,在江湖中,像閣下這樣人與劍能如此完美的合二為一的,并不多。”

“看得出你知道我。”

“何止是知道,還不止一次見過你殺人滅口時的‘波中挑月’劍法。”

波中月握了握手裏的劍,寒聲道:“我殺人滅口時的劍法,見過的生命都絕無活口。”

“會有例外。”易元簡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漫不經心的說出二個字:“杏寨。”

波中月的眸色驟變,道:“今日不會再有例外。”

易元簡道:“會很浪費體力。”

“體力就是用來殺人時浪費的。”

“先從我開始。”

波中月暼到他挺拔而立雙手空空,道:“你的武器呢?”

易元簡紋絲不動的道:“你可以出手了。”

波中月改變了主意,殘忍的道:“只要你動手殺了這些該死的生命,我高擡貴手放你走。”

易元簡道:“溫汀滢不該死。”

波中月的劍慢慢出鞘,道:“我說她該死她就該死。”

“她該不該死,取決于我允不允許。”

“你允許嗎?”

“不允許。”易元簡語聲平淡,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寬敞地,道:“那邊請,這裏人多礙事。”

“主意不錯。”波中月如一道綠光閃過,已落到了數丈之外的指定之地。

易元簡剛要過去,手腕就被溫汀滢拉住了,她輕聲道:“交給我。”

波中月的劍法出神入化,硬碰硬很冒險,他手裏的劍天生是為索命嗜血而存在。

易元簡低聲問道:“你做好了應付他的準備?”

溫汀滢确定道:“是的,我自有法子應付他。”

易元簡提醒道:“他不易應付。”

“我明白。”溫汀滢不會掉以輕心,她輕盈的走向波中月,笑意溫柔的揚聲道:“波中月,久仰大名,百聞不如一見。數日前,陸行之跟我在梅雪小築還閑聊起過你。”

波中月睥睨視之,道:“溫汀滢?”

“我就是你要殺卻最好別殺的溫汀滢。”溫汀滢從容大方的保持着微笑,随即她展開一塊手帕,示給他看,道:“聽說能見到你,我特意給你準備了一份你一定會喜歡的見面禮。”

“最好是我一定喜歡。”波中月漠然盯着她的娉婷身姿漸行漸近,她靜美的面容逐漸清晰,鎮定而溫柔。但在他眼裏,最美不過手裏的劍,如果她敢耍他,他會讓劍嘗嘗她的嬌軀之美,再讓她骨肉分離的痛苦死去。

“陸行之的手帕,陸行之親手寫的字,蓋上了谷林山莊的印徽。”溫汀滢旁若無人的走到了他身邊,很禮貌的雙手捧着手帕,使他看清手帕的圖案和字,道:“拿着這塊手帕去谷林山莊找他,他會與你切磋一次劍法。”

波中月看後異常驚訝,他一直想挑戰陸行之的谷林劍法,要證明他自創的波中挑月劍法是天下第一,然而不管他如何激将,陸行之總避而不見。

溫汀滢親切随和的道:“這是見面禮的一部分。”

波中月在聽着,蒼白的臉上眼睛冷亮。

“見面禮的另一部分在我齋戒的梅雪小築裏,西北方位有棵古槐樹,槐樹下的東面埋着兩箱銀子。如果不及你此次收的兩倍銀子數目,東北方位竹林中一棵長彎了的紫竹下也有兩箱銀子,應該足夠了。”

波中月道:“你在跟我談條件?”

“不敢,我是在跟你商量。”

“商量?”

溫汀滢真誠的道:“要殺我的人很多,我所知道的殺手裏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你武功太強,劍法一流,太過無情。鐵血門要殺之人必死的門規聞名于江湖,我可沒膽量心存僥幸。”

“太多死到臨頭出手慷慨向我乞求活命之人,無一人活命。”波中月本性無情。

“我懇請你能發現我的與衆不同,我能給你所需的名聲和財富。”溫汀滢并沒有乞求他,她身姿端正,笑容可掬,坦蕩的道:“你既有機會通過贏得陸行之而證明你的劍法天下第一,得到名副其實的名聲。又有機會安享我經商之利,我出手總是很大方,願與你結交,為你以後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

波中月發現了她的與衆不同,小小年紀能在短時間內擴張生意并經營的紅火,果真是有勇有謀。

溫汀滢真摯的道:“不知你是否曉得,我已是鹽幫的幫主,鹽幫裏的二幫主和三幫主都是我新委派的人,是我的人,奉我的命令管理鹽幫。鹽幫在我的掌控中了,亦能為你的所需提供幫助。”

波中月道:“你極擅長拉攏人。”

溫汀滢輕道:“有資格令我極力拉攏的人極少,我早就想向你示好,終于有了機會。”

“示好我?”

“是的,你殺人無情,與你結交後,既能方便請你殺人,也能免于被你殺死。”

波中月冷酷的道:“商人重利輕義。”

“我承認我重利。”溫汀滢道:“若我輕義,随你随時虐殺。”

波中月是無情冷血的人,但他需要名聲和財富。溫汀滢提出給他的,恰好是他想要的。他最需要最想要的就是跟陸行之比劍,證明自己的劍法天下第一。

溫汀滢察覺到波中月在猶豫,暗暗松了口氣,仍沒有放松警惕,繼續耐心的說道:“請接受我的示好,拿着手帕去谷林山莊與陸行之約定下比劍的日期,再去梅雪小築取銀子,然後把鐵血門收下的銀子歸還,理由可以是你我不打不相識成了同盟,不影響鐵血門的名聲。”

波中月問:“陸行之願和我比劍?”

“他本是絕不願意,但他曾欠我一個人情,我懇請他同意和你比劍還我人情。因為我知道只有滿足了你的需求,才有資格、誠意與你商量別殺我,并坦誠的告訴了他,如果他不願意跟你比劍,我就會死在你的劍下。”溫汀滢小心翼翼的道:“你大可放心,來日方長,我不敢戲弄你。”

“拿着手帕去谷林山莊找陸行之即可?”波中月計劃殺了她奪去手帕、挖出銀子,照樣能滿足需求。

溫汀滢道:“找陸行之先約定下比劍的日期,他會與你約在半年之後的某天,确保在此期間,我沒有死在你的劍下。如果你殺了我,他保證永遠不和你比劍,你的波中挑月劍法就永遠在谷林劍法之下。”

“你很謹慎。”波中月的計劃成空。

“無法不謹慎,我剛十八歲,很多美妙的事情還沒有體會過,也沒有享受夠錦衣華服美飾玉食,我不想死。”溫汀滢楚楚動人的道:“我不該死。”

波中月道:“在此期間,你被別人殺了呢?”

溫汀滢道:“他依然會信守約定和你比劍。”

波中月追問:“他如何得知你是不是我殺的?”

溫汀滢胸有成竹的輕聲道:“我花了很多銀子請了很多人在四處暗中保護我,殺我或許容易,殺了我之後若想人不知,不易。”

很缜密,波中月未再多言,她不容小觑,用劍尖挑起她手裏的手帕收入袖中,轉身走了。

發現波中月收起劍離開,不遠處目不轉睛的數雙眼睛紛紛震驚,波中月竟然沒有殺她!

易元簡已縱身躍至她身邊,望着波中月的身影迅如風的消失在綠意蒼茫的山林,與她并肩而立。

溫汀滢輕輕一笑,一如她往常春暖般的笑。

顧恒祎迫不及待的驅馬而來,勉強保持常态的驚問:“你說服了波中月?”

溫汀滢搖搖首,一本正經的道:“可能他覺得此地不宜殺人,打算換個地方殺。”

換個地方殺?顧恒祎暗忖,波中月收錢殺人,殺人無情,豈有不宜殺人之理?他們方才到底都說了什麽?能從波中月的劍下死裏逃生,她定是第一人!

當顧恒祎緩過神時,溫汀滢已騎上駿馬,跟易元簡一起繼續前行了。

馬不停蹄的直到傍晚,一行人疲倦的下榻客棧。

溫汀滢讓客棧夥計備了一桶溫水,沐浴之後,她去隔壁易元簡的房中要與他同床而眠,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女子的笑聲。

易元簡的房門關着,女子壓抑不住的笑聲斷斷續續的從他房中傳出。溫汀滢慢慢駐步,聽着那縱情的笑聲,很像是和風酒樓裏的女子在風流快活時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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