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忌誤解
誠如他們所言,溫汀滢确實離開了京城,并在傍晚已踏出了京都地界。棘手的危機于晌午時便有驚無險的處理了,完全按照太子殿下提供的辦法。
是何種辦法挫敗了楚皇後借機傾軋太子的計謀?
清晨,溫汀滢身着一襲碧桃襦裙,從客棧款款而出,迎着朝陽,乘坐馬車到達吉王府。
吉王府中,易淵微和易晅在耐心的等待她。當她映入眼簾,清麗而柔媚,易淵微的眼神變得極其溫和,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直至她走近身邊。
溫汀滢面帶輕柔的微笑,開門見山的輕問道:“如何幫助鹽幫解圍呢?”
易淵微示意她坐着用茶,平和的道:“我的辦法是破財消災。”
溫汀滢輕盈的落座,願聞其詳。
“當前,唯一能阻止方文堂繼續清查鹽幫的力量是皇上,父皇尚不知道楚皇後在暗查鹽幫。”易淵微神色坦誠,亦開門見山的道:“由皇叔将你引見給父皇,以鹽幫新任幫主的身份捐贈三十萬兩銀子,用于修固江南一帶的黃河河堤。”
三十萬兩銀子?!溫汀滢心下一驚,數額如此之大,幾乎超出了她的全部財産。
易淵微詳細的解釋道:“父皇非常重視黃河水利,每年都撥大量銀兩用于治理黃河,三十萬兩的數目剛好能觸動父皇,可得以一見。在禀告父皇鹽幫幫主捐銀之際,皇叔會趁機向父皇坦言多年前曾施恩于過鹽幫,有望得到父皇的寬宏大量,以便日後不再被追究。”
溫汀滢明白,這對于鹽幫,可謂是一舉兩得,即能上效朝廷得名聲,又能消除鹽幫的危機。與此同時,對于吉王而言,是招認罪過、免被方文堂彈劾的最順理成章的時機。
“當前唯有破財的辦法能消災。”易淵微注視着她,她柔美的面容隐現難色,俨然是三十萬銀兩數額頗大,憑她一己之力過于困難,他溫言問道:“盈盈姑娘,你一己之力能拿出多少銀兩?不足的數額,我們一起想辦法。”
破財能消災自然是好,溫汀滢慎重的權衡着,既需考慮當務之急的現狀,也需考慮将來的處境。可想而知,待解決了危機回到江南以後,她不僅要提防楚皇後的報複,官員和商賈也都會提防她,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快意經商。而且,她不能再跟太子和吉王糾纏不清,不可跟他們一起想辦法籌銀子,要跟他們撇清關系,以免再成被殃及的池魚。她想了想,道:“恰好足夠。”
易淵微難以置信,她模樣楚楚,柔軟而溫順,就像是經不住絲毫的考驗與磨難,但她竟然不依賴別人,決定獨自想辦法承擔?!不由得,他想起了在初見到錢長青時,他提出過共同商量對策,錢長青則表示自己做不了主,全憑女兒盈盈的意思,當時以為是推辭,昨日她的選擇已令他驚贊,她今日的擔當與魄力,更加令他刮目相看。
易晅稱贊道:“溫老板很闊綽啊!”
“財富散盡還複來。”溫汀滢若無其事的一笑,輕柔的問道:“我們何時面見皇上?”
“待你換一身裝束。”易淵微示意她進旁邊的屋中,語重心長的解釋道:“實不相瞞,父皇喜歡天生麗質的美人,常獵新鮮的美色,避免你引起他的留意,我已為你備妥了一身裝束。”
“謝謝太子殿下。”溫汀滢語聲感激,懂得太子殿下善意的關照,便輕快的進入屋中,只見案上整齊的擺着一套衣裳和胭脂,還有幾支婦人盤發的發飾。
不多時,溫汀滢換了一身裝束出現,盤起長發作人婦樣,塗抹着庸俗的妝容,膚色顯得暗沉。不醜,也不引人注目。
易晅瞧着她的樣貌,對易淵微慵懶的笑道:“她那水汪汪純情溫柔的眼眸,掩飾不住的誘人。”
易淵微也是同樣的感覺,她的眼睛很美,微笑時溫情脈脈,着實誘人。他信步上前,溫言的叮囑溫汀滢道:“在皇上面前,你始終垂着目,只作敬畏他,莫與他對視。”
溫汀滢恭敬的道:“謝謝太子殿下的提醒。”
易淵微平和的道:“皇叔帶着你進宮面見父皇,我暫且不出面參與,在府中等你們的消息。”
“好。”溫汀滢恍然,太子殿下在暗中掌控局面,很運籌帷幄。
“不必擔憂,不會有意外,皇叔已有準備。”易淵微把計劃好的說辭詳細的告訴她,重複了兩遍之後,溫言的撫慰道:“況且,皇叔是父皇的胞弟,有幾分情面在。”
“好。”溫汀滢記住了說辭,知道吉王肯定會全力以赴,她且拭目以待,不再耽擱的乘上了為她安排的馬車。
馬車緩慢行駛,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他們在宮門外下馬車。溫汀滢始終垂首低眉,緊張的感受着皇宮恢宏龐大的攝人氣場,沒有東張西望,默不作聲的跟在易晅的身後,步至皇上操勞國事的起銮殿。
易晅應宣入殿內,溫汀滢垂首候立在殿外廊下,四周戒衛森嚴,氛圍冷酷肅然。她若有芒刺在背,耳畔斷斷續續的聽到吉王閑适的聲音。
“她義父掌管鹽幫時,臣弟曾經多管閑事,做了三件順水人情的小忙。比如催促官府出面擒拿搶掠鹽船的山匪……”
他幫助過的忙,從不同的角度評估,可大可小。
“她剛上任鹽幫幫主不久,特意進京前來拜訪。臣弟和鹽幫已經有四五年沒有打過交道,原以為她是感念臣弟當年的滴水恩情,不曾想是要捐贈三十萬銀兩治理黃河……”
吉王的聲音時斷時續,溫汀滢仔細的聽着,吉王完全是按照太子殿下事先交待的說辭,可見太子殿下深謀遠慮,沉着冷靜,計劃的很清晰。
“據她所言,自她任幫主之位之後,大力整頓鹽幫,實施嚴明的幫規,緩降鹽價,決意嚴格遵循律法,跟官府和其它商幫規規矩矩的往來,大有名垂鹽幫青史之勢……”
溫汀滢耐心的等着,久站而使**撕裂的傷處不适,她想起昨夜和易元簡結合,情不自禁的笑了笑,雖有些莽撞,來日方長,可悉心研究出舒适的方式。
又等了許久,終于等到易晅揚聲宣道:“溫幫主,快點進來啊。”
聞言,溫汀滢心下不禁一慌,暗自調息鎮定,垂首邁入殿內。頓時,威嚴的莊肅撲面而來,有種被四面八方壓迫之感,她近乎窒息的屏氣,餘光專注的尋找着吉王的手勢,順勢跪拜,語聲略粗的道:“鹽幫幫主溫汀滢拜見皇上,萬壽無疆。”
察覺到威嚴的審視,溫汀滢垂首低眉,目光落在潤澤的青玉石地面。周圍很寂靜,卻如虎嘯獅吼般讓人提心吊膽。
沉穩的語聲從紫檀木案堆積如山的奏折後響起:“你身為婦人,有上效朝廷的忠義之心,理應嘉獎。就以朕的晅弟吉王之意,賞鹽幫一塊匾額,昭告江南溫老板的義舉,以示表彰。”
溫汀滢趕緊叩謝:“謝皇上。”
坐在一旁的易晅慵懶起身,閑适的道:“皇兄您忙,臣弟帶她退下了。”
伴随着翻閱奏折的聲音,沉穩聲道:“去吧。”
二人恭敬的退出起銮殿,溫汀滢稍稍松了口氣,與進宮時一樣,垂首低眉的跟随着易晅出宮。乘上了馬車,她才終于如釋重負,幸好太子殿下計劃的周全,有備無患。
馬車尚未回到吉王府,便忽然停在了路邊。馬車簾被掀開,易淵微的面容映入眼簾,鄭重的詢問道:“盈盈姑娘,方文堂正等在吉王府,應是有備而來,以免夜長夢多,不如你們父女即刻返回江南?”
“好。”溫汀滢亦有此意,一刻也不想在京城耽擱,順路經過平定街時,去四時亭見一面易元簡。
易淵微語聲關切的道:“盈盈姑娘,如果元簡和你之中有一人沒有考慮清楚你們将來如何相處,我奉勸你此行經過平定街時莫去四時亭。”
溫汀滢一怔,輕問:“何出此言?”
易淵微坦誠的解釋道:“元簡昨日回來,楚皇後便宣他進宮用膳,他至今未應宣進宮,總是待在四時亭。楚皇後今早應會派人去探究緣由,若是發現了你的蹤跡,難免斷定他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将無法順利的迅速回去江南。”
溫汀滢的心口泛痛,眼簾一垂,當前處境需慎之又慎。然而,不告而別……
易淵微凝視着她,緩緩說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溫汀滢自要隐藏感情,若無其事的一笑,道:“太子殿下誤會了。”
易淵微不深究,只溫言道:“我誤會了,請海涵。”
“太子殿下言重了。”溫汀滢不解釋,輕道:“盈盈這就回江南,謝謝太子殿下的關照。”
“一路保重。”易淵微道:“我派侍衛一路護送你們回到江南。”
“感激不盡。”溫汀滢下了馬車,看到不遠處的爹,她朝着太子殿下敬重的行了行禮,騎上為她備好的馬縱馬而去,太子的三名侍衛策馬跟随。
經過平定街時,溫汀滢深深嘆息,沒有停留,不告而別。她需要先徹底解決危機,盡快塵埃落定。
易元簡沒想到溫汀滢會不告而別,尤其是在昨晚她如願以償之後。得知她離開了京城,他在吉王府只短暫停留了一盞茶的時光,就趕回四時亭,以為能與她會合。
事與願違。
當易元簡快馬加鞭的回到四時亭已是入夜,院內燭光明亮,亭下有一女子娉婷而立,風姿綽約,身着七彩鳳凰華裙,烏黑發間明月石而制的九尾鳳釵泛着瑩光,她的美麗無人有異議。
她正是大易國的當朝皇後楚妙。
易元簡駐步于涼亭階下,安靜了片刻,喚道:“母後。”
楚皇後定睛瞧他,語聲婉轉的問道:“你遇到心儀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