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小的林糯見那幾個白衣女子飛過去救人了，他找回自己的鞋子，依舊用衣服兜着那些果子，就跑向了其他地方。

沒有往樹林裏跑，人太多了，再說那裏還有狼，小林糯就不想過去，反正他還可以去找其他地方落腳。

小小的身影十分靈活，沈寒的神識一直在關注當初的林糯，看着他到了自以為安全的地方，把小鞋子穿好，可就在前方不遠處，來了個老修士，他看見小林糯了。

“林爺爺。”

站在沈寒旁邊的林糯忽然出聲，盡管他以為自己早就忘了林爺爺的樣子，可看到那個面善的老人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聽見林糯的聲音，沈寒就知道那個老修士是把林糯帶回藏劍峰的人。

兩人看着當初發生過的事情再一次重現，林老修士年紀很大了，心地也不錯，他想給自己找個能養老送終的孩子，看見林糯後，就覺得有緣。

修士就是這樣，有時候碰見什麽，就講究一個緣分，于是他就帶走了林糯。

第一次被抱在懷裏禦劍飛行，小小的林糯嘴裏塞着林老修士給他的靈果，睜大了眼睛看下面。

嘴裏的果子甜甜的，比剛才的果子還要好吃，可剛才的那些他也沒扔，他得藏起來，以後沒有吃的就可以吃這些。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林糯對林老修士也十分懼怕，可對方是修士，制住一個小孩子十分輕松，小小的林糯可以說是被強行帶走的。

不過到了藏劍峰後，林老修士對他很好，給他穿新衣服，還讓他吃飽，從來都沒有打過他，也沒罵過。

那時候在林糯眼裏，林爺爺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可惜，沒過幾天，林老修士舊傷複發，就離開了。

林糯看着林老修士再一次出現在他眼前，在老修士帶着當初的他離開後，視線還一直望着藏劍峰的方向，他眼睛有些濕意，可老修士看不見他，也已經走遠了。

沈寒同樣看着這一切發生，林糯在喊完人後就跑了，還被老修士帶走，而他自己在這裏吃了一頓半生不熟的狼肉後，又開始流離。

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後來到了一個鎮子上後，知道藏劍峰即将開始大收弟子，就帶着自己身上最後的那點盤纏，一路往藏劍峰趕去。

而等沈寒進了藏劍峰後，林糯早已到了那裏。

所以幼時的林糯和沈寒，在這一天始終都沒有見過面，哪怕他們其實離得很近。

沈寒看着林糯，心裏的那些波瀾和驚詫，悉數變為了苦澀之意，原來當初他能被救下來，全都是因為林糯。

糯糯救了他，不止一次。

他在這一次的墜崖中活下來，後來入了藏劍峰，一步步走到峰主之位，全都是因為林糯當初喊了殷含秋回來救他。

而林糯也替他受了毒發之苦，修行經脈被毀，後來還懷了靈胎。

可他卻娶了殷含秋，和懷着靈胎的林糯解契，讓他在靈氣稀薄的凡人界吃苦。

滿眼都是酸澀之意，沈寒垂了眼眸，他低笑出聲，可那張俊臉上的笑意，比哭還難看。

記了二十幾年的恩情，可他卻始終不知道林糯的存在。

“糯糯。”

沈寒聲音沙啞苦澀，他看着林糯，滿心都是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愧疚，如同一座巨石一般，沉甸甸壓在心頭，呼吸都好似艱難起來。

“糯糯。”

沈寒只喃喃重複着這兩個字，他張了張嘴，可完全不知道要說些什麽，所以只能重複叫着林糯的名字。

林糯大概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當他看到殷含秋救了沈寒之後，這才明白，為什麽當初沈寒一定要娶她，原來，也是救命之恩。

只是林糯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忘記了，在這一天同時遇到了殷含秋和沈寒。

那個時候的林糯太小，很多記憶都模糊了，記不住其實也正常，畢竟他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修行，和凡人小孩一樣。

只是比起普通孩子，林糯過得不太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流浪。

不等兩人說些什麽，這鏡中世界就開始震動起來，沈寒閉上眼睛，穩住了心神，沒有任何耽誤，他立刻把林糯變成了小小的灰雀，珍而重之地收進了懷裏，帶林糯一起出去。

魔族的人已經來了，沈寒察覺到有高手的氣息，他出來後直接收了那面鏡子，既然是修行界的東西，又可以追溯回源。

他暫時還沒有弄清這面鏡子的來歷，可既然能讓他們回到過去的時光中，說不定還會有其他效用。

無論如何，不能落入魔界中人手裏，如果他們利用這面鏡子做出一些對其他三界不利的事情，就麻煩了。

跟着斷劍的指引來到這裏，沈寒想起林糯說他是觸發了斷劍周圍的陣法才進了魔界的，已經飛身到了半空的沈寒低頭看向剛才發現殘片的地方。

魔族發現了沈寒的身影，立刻就為了上來，更有兩個威壓恐怖的高階魔族到了這裏，沈寒依舊在看下面的殘損宮殿。

在那兩個背後生出黑色羽翼的魔族出手時，沈寒終于發現了陣法的所在。

這個地下洞穴的所有宮殿建築都是這個古老繁複的陣法一部分，而陣眼，是撐着這裏的石柱。

找到殘片的地方就是在石柱旁邊的宮殿裏，沈寒看着自己眼前的這個巨大石柱，他沒有絲毫猶豫，沉冰出現在手裏，一劍揮斬過去，磅礴靈力在地下震蕩開來，沈寒使出了全力。

“轟”的一聲，刺眼白光在地下洞穴中陡然爆發開來，很多魔族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石柱一陣搖晃，就緩緩倒了下去，巨大的柱身轟然倒塌，把地上很多殘損的宮殿都砸了個粉碎，一時間整個洞穴內灰塵彌漫。

而用它支撐着的洞穴頂部發出一陣陣奇怪的聲響，在沈寒身影消失在白光中的時候，這個地下洞穴也塌了。

地面上的魔城建立在這個洞穴之上，在石柱傾塌之後，整個魔城幾乎有一半都陷進了地下。

沈寒喚醒了那個陣法，在他出現在修行界一個村莊的時候，那個古老的陣法在這最後一次的傳送中，就失去了殘存的所有靈氣，加上陣眼被毀，那些作為陣法一部分的宮殿也被石柱砸碎，就徹底不能打開了，俨然成了個死陣。

村頭正從河邊挑了水的老人看見突然出現的沈寒，臉上沒有絲毫驚訝，在修行界裏，這樣突然出現一個人算不得什麽驚奇的事情。

老人肩上挑着扁擔，搖搖晃晃的往家裏走去。

落在他身後的沈寒嘴角緩緩溢出血來，魔族那兩個高手給了他幾乎致命的一擊，好在當時陣法被喚醒，阻擋了一些攻勢，可即便是這樣，沈寒也有些撐不住了。

他在進入魔界之中就已經受傷，進去之後絲毫沒有療傷休養的機會，一直撐到了現在，幸好他帶着林糯出來了。

伸手擦去嘴角的血，沈寒屏息，将喉間的腥甜悉數壓下。

沈寒在進入那個宮殿的時候收回了化身，化身堕了魔，跟他融為一體後，現在壓不住傷勢的沈寒眼睛隐隐發紅，周身有絲絲縷縷的黑色魔氣浮現。

在發現這一點後，沈寒立刻就收斂了。

而他懷裏的林糯也鑽了出來，小灰雀拍着翅膀飛在半空中。

發現自己回到了修行界後，林糯立刻就想回到藏劍峰，崽崽還有顧傾阿畫他們還在那裏，他消失了這麽多天，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沈寒知道林糯想崽崽了，看林糯往藏劍峰的方向飛去，幸好他們回來的這個地方離藏劍峰不遠。

雙手把小灰雀攏在手裏，沈寒俊臉上勉強帶了個笑來，他開口說道：“我帶你回去。”

踏出一步後，被輕輕抓在沈寒手裏的林糯就看見周圍環境變了，也是，沈寒的縮地千裏很厲害。

兩三步跨出去，沈寒就帶着林糯回到了藏劍峰，雖然有陣法阻擋，可這對沈寒來說不算什麽，甚至那些護山陣法有不少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沒有驚動任何人，在林糯跟他說了住的地方後，沈寒就帶着他出現在分給顧傾的院子裏。

一身黑衣的屠申抱着崽崽，這裏沒有顧傾和雲畫的氣息。

看見沈寒，屠申表情一驚，在林糯接過孩子之後，立刻就單膝點地，口中喚着：“主上。”

“傾兒和阿畫去了哪裏。”

林糯抱着很久都沒看見的崽崽，開口問屠申，他想告訴傾兒和阿畫，他回來了，不用再擔心，而且，沈寒也回來了。

“他們去了狐族地盤，想打開魔界封印，救主上和您出來。”

屠申說得很快，意簡言赅，現在沈寒和林糯回來了，那顧傾和雲畫要是進了魔界，什麽都做不了，甚至會有危險。

沒想到傾兒和雲畫竟然是去了妖界，林糯一下子着急起來，他看向了沈寒。

沈寒眉頭緊皺，在林糯看向他之後，便開口說道：“我立刻去找他們，別怕。”

說完後，沈寒的身影直接就消失在林糯眼前，在消失之前，他身形似乎搖晃了一下，幅度很小，可林糯還是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