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敗俱傷

陸斯揚心裏正煩躁地消化着齊嬈的話,忙着說服自己,只好閃爍其詞:“我沒躲啊,我躲什麽了?”

“是嗎?”問話愛應不應,給水水不喝,這幅德行可太熟悉了。

段淵神情冷漠得擡手松了松衣領,又一個直球兇狠地打過去:“陸斯揚,你是不是又尋思好了先避着我一段時間。”

陸斯揚這回終于真正地回過了一些神,雙唇微微張開,驚異搖頭。

他并沒有這樣想。

段淵因為陪他到國外游玩幾天已經這樣忙,他怎麽還舍得在這個時候鬧脾氣給他添亂?

齊嬈這點分量還不夠格。

他說想先回家就是因為今天剛回國就直接跑醫院,大家都累,段淵明顯還有很多事情等着處理,再給他做飯豈不是浪費時間?

“我沒有。”陸斯揚也有些生氣了,段淵怎麽能這麽想他。

他一使出這種硬巴巴的語調就顯得異常高傲跋扈。

段淵慣知他的壞脾氣,嗤笑一聲,閉上眼,按了按略帶疲色的眉心,罔顧他的否認,自說自話:“等着我什麽時候撐不住了再去找你?”

這人聽得懂人話嗎?陸斯揚皺起眉:“不……”

但對方完全不給他插話的機會。

陸斯揚從醫院到車上一路的遲疑、猶豫和冷漠都完完全全映在段淵腦裏,他倏然睜開眼睛,眼神是陸斯揚從未見過的陌生和冷漠:“然後你還未必見得會理我,我就要再巴巴地找上門去。”

他能受得了陸斯揚作,受不了他躲自己。

“是不是?陸斯揚,”段淵自嘲一笑,“你還真是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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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斯揚提了一口氣,因為心情差語氣也變得極差,并且提高了音量,聽起來像是吵架:“我就是單純想回自己家單獨待一會兒不行嗎?這麽多天都黏在一起你不膩嗎?”

段淵烏黑的雙瞳一縮。

膩嗎?

終于膩了,這麽多年。

半晌,段淵語氣放得平淡,似是有些無力:“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我配合你,不用這麽為難千方百計找借口來躲我。”

陸斯揚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點溫熱的火被一盆冰水澆滅。

段淵從來沒有跟他這麽說過話。

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段淵終于煩他了。

他知道自己脾氣壞性格差,有人能忍他忍到今天也真是不容易。

這麽一來,方才急着想要解釋的着急神色倒是從臉上退得一幹二淨,漸漸恢複冷寂,陸斯揚牽了牽嘴角:“我不講道理你是第一天知道嗎?”

眼角眉梢帶了譏諷的笑意,陸斯揚一生起氣來不管不顧不留後路的毛病又開始發作,話專挑傷人的說,刀專挑鋒利的刺:“終于受不了了是不是?”

“那我就告訴你,還有你更受不了的你要不要聽!”

陸斯揚的嘴皮子一張一合,毫不留情:“你不是想知道你媽跟我說了什麽嗎?”

“她讓我不要纏着你,她說你現在是覺得人情債壓身才對我百依百順,等來日債還完了就會醒悟過來原來我誤了你那麽多年,我現在就應該滾得遠遠的。”

“我剛才還不信,可現在看來,她的話好像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你看,你這不就是煩我了嗎?”

陸斯揚頂着對方洶湧的怒意,歇斯底裏,字字句句,擲地有聲:“段淵,不用令堂求我,我自己會滾,我們以後——”

“陸斯揚!”段淵赤着眼尾喝斥,硬生生制止住他,生怕再慢一秒陸斯揚說出什麽不可收回的話。

車內沒有開燈,車窗外的流光又太幽暗,陸斯揚察覺不出男人眸心裏被洶湧怒意藏着的一點哀求和卑祈。

陸斯揚本來就不是什麽冷靜理智的人,大腦還處在被刺激的亢奮高壓區,他什麽時候聽過段淵對自己這麽說話:“你吼我做什麽?不用你吼,我自己會走。”

“我特麽又不是你人情債的具象,你也別在我身上還債,別在我身上找那麽多自我感動。”

自我感動?

段淵眸心一震,一顆心像是浸在臘月寒冬的冰池子裏,他眸色沉冷而怒意洶湧地望向他,音色喑啞:“所以,陸斯揚,你也覺得,這些年我就是在你身上還債是嗎?”

他這些年用過的心,深埋的情誼和拼過的命,在對方眼裏,都是一命還一命的等價交易。

段淵眼神魔怔,有些瘋狂地捏住陸斯揚的肩膀,吼道:“是嗎?”

壓力如山般憑空罩下來,周遭充斥着男人身上隐隐的戾氣和怒意,給人沉重的壓迫感。

陸斯揚肩上一痛,人早就失去理智,被對方激得口不擇言,這會兒像是在問段淵又像是在問自己:“不然呢?還能是什麽?”

“段淵,”陸斯揚清清楚楚地通知他:“用我媽媽的命來換你對我的忍受,讓我覺得自己很卑劣,很……低賤,我以後不想這樣了。”

段淵黑白分明的眼瞬間沉寂了下去,仿佛被車窗外夜色吞噬。

無數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情緒和翻湧的情感就此被鎖住,再無見天之日。

他擡手壓住狂跳不止的眉心,音色暗啞:“如果你是真心這麽想的,我無話可說。”

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來愛這個人,卻求得這樣一個結果。

陸斯揚家的小區到了,他一秒都不多耽擱,動作利落地下了車,“啪”一聲關了車門,站在車外,透過車窗,居高臨下地看着段淵,精致光潔的下巴繃得極緊,冷道:“那就這樣,我看我們也不宜再見面,就別聯系了。”

他在心裏默默把“暫時”這兩個字吃掉了。

段淵被他剛剛一番心理剖白氣得心如死灰,此刻也是滿臉的神情冷漠:“随你。”

話音落畢,司機就利落地将方向盤一打,轉了個彎,駛向燈火明亮的馬路,不消一會兒就徹底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陸斯揚站在原地,面上還糊着一層虛虛的笑,這是第一次,段淵送他回家沒有看着他上樓開燈就離開。

眼眶不受控制地蓄滿了滾燙的淚意,但因為不會再有人哄,陸斯揚不準備讓它們流出來。

反正也總有這麽一天的,在他的設想裏,總有這麽一天。

只不過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這一天就來臨了,那今天就是那一天。

陸斯揚從記事起,就沒有和段淵分開過這麽久。

巨大的失落感和失重感從每一天清晨睜開眼的第一個瞬間就開始蠶食他。

段淵非常信守承諾,接下來的一個月裏,都沒有再找陸斯揚。

電話裏、短信裏、郵件裏、微信裏找不到這個人的一丁點痕跡。

他就像是從自己的生命裏忽然抽離了一般,讓陸斯揚恍惚地懷疑這個他曾經心心念念的人是不是真實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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