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燃眉之急
沒有人能夠未蔔先知,武功高強的堂堂攝政王會當衆暈倒在一國之君的身上——直到見勢不對匆匆趕來的護衛察覺到其異樣的臉色,初步判斷他這是中了毒,我們才順藤摸瓜地推測出,先前他為我擋去的,乃是一支毒箭。
這一下,一行人差點就亂作了一團。
所幸很快就有人向我提議,說是回宮的路途太遠,不如趕緊先回城找個最近的醫館,以解燃眉之急。
我一聽,自是連連颔首——別說是姬子涯身中不知名的毒藥,饒是他活蹦亂跳的,我也希望能盡快替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傷員處理傷口。
于是,我們一群人風風火火地趕回皇城,一進城就尋了家就近的醫館,将重傷員一股腦兒地送了進去。
醫館裏的大夫見來人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霎時間誠惶誠恐,壓根就顧不得這跟來的都是些什麽人——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我這個不起眼的女皇帝。
當然,我對此毫不介意,只願大夫們能盡快救治我們的傷員。
可讓我不免心下一沉的是,大夫診斷後卻當場表示,其他人的傷都好治,但姬子涯所中之毒,一時半會兒還診不出是何奇毒,只能請一內力深厚者先行為其逼出大部分的毒素,再想法子慢慢清除其體內的餘毒——否則,他恐怕将性命堪憂。
聽大夫戰戰兢兢地将這些話逐一道來,我一下子就六神無主了。我問随行的護衛們有沒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雖然得到了不少人願意盡力一試的答複,但一聽到大夫在一旁補充說“內力不足者若是輕易嘗試,只會适得其反”之後,我相信那些人的心情定是變得和我一樣沉重。
“啓禀皇上,攝政王府中的不少護衛武功修為尚可,不如速速将攝政王送回王府,命他們合力為攝政王逼出體內之毒?”
幸好有個應該是姬子涯手下的男子及時給出這一建議,令我立馬做主護送我那業已昏迷的皇叔回府。
之後,出于人命關天的考量,無論如何也沒法安下心來的我親自跟着去了姬子涯的府邸——不料剛進門沒多久,我就瞧見一個長相妖孽的陌生男子搖着折扇迎了上來。
“喲!這是怎麽了?!”他眼見姬子涯被底下人背在背上不省人事,忙不疊放下了手中的扇子,睜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道。
“公子!?公子來得正好!主子中毒了!需要有內力深厚者替其逼毒,還請公子務必施以援手!”而那個背着自家主上匆匆往屋裏趕的男子顯然是認得來人的,這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上述請求。
“快快快!快進屋!”那長着一雙丹鳳眼的妖孽美男二話不說——立刻應了下來,回身就跟那一對主仆一道朝屋子裏去了。
此情此景下,我這個毫無存在感可言的一國之君無疑只有被忽略的份了——不過,那個陌生的男子好像在轉身前看了我一眼?
Advertisement
認為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我,随即跟着他們快步邁向了大抵是主人家卧房的地方——可惜我還沒進屋呢,就有人冷不丁跑來問我該如何安頓琴遇和角太師。
唔……之前離開醫館時委實太匆忙了,都忘了好好安排他們倆的去留了。
“如果大夫說他們的傷勢不重,可以移動他們的身子,就把他們分別送回皇宮和太師府吧。要是不便挪動,就派人留在醫館,好生照看着。”
這般吩咐之後,我才回神扭頭,去找方才那三人的影子——好吧,他們走得太急,早就沒影兒了。
不曉得他們仨這是去了哪間房的我只得估摸着大致的方向,一邊尋一邊走。好在繞了幾個圈子後,我又遇見了那個背着姬子涯走的男子——有他替我指路,我自是得以順利地尋到了目的地。
只不過,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漿糊上腦。
是的,我沒有敲門,也沒打招呼——許是心中關切、焦急的緣故,我直接就推開屋門走了進去,然後目睹了叫我花容失色的一幕。
“啊!”我當場驚叫一聲,旋即就猛地用雙手捂着眼睛背過身去。
因為,我清楚地瞧見了,床榻上盤腿而坐的姬子涯正赤裸着上身,身後坐着适才那面如冠玉的妖孽美男。
我知道,那人将兩手的掌心緊貼于姬子涯的背脊,明擺着是在用內力替他逼毒——可問題是,我怎麽就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呢?!
“對對對……對不起!”一張臉頓時紅得不成樣子,我磕磕巴巴地道了歉,馬上就揣着那顆怦怦直跳的心奪路而逃了。
一口氣跑到了屋外,我摸着自個兒發燙的臉頰,卻沒好意思逃個徹底。
說到底,我的這位皇叔,都是為了救我,才會被毒箭劃傷繼而中招的——承蒙救命之恩的我,不可能對其漠不關心。
唔……也不曉得他怎麽樣了……我……我還是在外頭等着吧……
如此思忖着,我獨自一人傻傻地候在門外,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着被我阖上的房門。
可是,等了不止兩盞茶的工夫過後,我還是被那詭秘的安靜給撓得有些心急了。
怎麽這麽久還沒個結果呢……
想着想着就越發不安,我小心翼翼地上前兩步,蹑手蹑腳地将房門推開了一條縫,側耳去探聽裏頭有沒有什麽動靜。
奈何我聽了半天,卻仍是一無所獲——正打算關門放棄,我的耳邊卻傳來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怎麽是你?”
“感動不?我一來,就救了你的命。”
“你一來,就弄壞了我朝太師及攝政王的車辇,還偷牽了陪駕隊伍的馬匹。你說,我應該感動嗎?”
什麽?!那個妖孽男是搞了破壞、偷了駿馬的家夥?而且……而且姬子涯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心中有數的?
“啊呀!我那叫‘推波助瀾’好不好?要是沒有我親自上陣,你哪兒能坐得上你家皇帝的龍辇?所以,你說你是不是理當拜謝我的大恩大德?”
“拜謝?是把你送進我天玑國的大牢,好讓你痛改前非麽?”
“嘿?你……哦——我懂了!一定是你一睜開眼卻沒見着你家小梨兒,心裏不痛快,就拿我撒氣呢!”
“‘小梨兒’那是你叫的麽?”
“不都說了是‘你家’的嗎?”
等等……姬子涯他……他果然是藏着個女兒或是兒子嗎?而且好巧啊,他的孩子名字裏居然也帶了個“梨”字……唔,不對,我記得我朝有這樣一個規矩,不論是普通百姓還是達官貴人之子,爹娘給他們起名時,都不得用上與當朝天子乃至前朝帝王一樣甚至同音的字啊?他怎麽……
聽着屋內二人一個不冷不熱一個戲谑調侃的對話,我不免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罷,跟你說正經的。”就在這時,妖孽美男口吻一改的話語,令我稍稍轉移了注意力,“究竟什麽人如此膽大包天,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話音落下,聽懂了其所言何意的我卻遲遲沒有等來姬子涯的回複。
覺着有點兒奇怪的我不禁伸長了脖子仔細去聽,孰料片刻後就聽到了妖孽男“诶诶诶”的喊叫聲。
下一刻,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的我就因誰冷不防從裏拉開了房門而吓了一大跳。
我慌不擇路地倒退幾步,睜圓了眼珠子,注目于赫然眼前的姬子涯——以至于都顧不上收回無意中扒在門上的兩只手。
是以,我大抵是一種十分僵硬又古怪的姿勢,面對着我那遽然出現在眼前的三皇叔。
四目相對間,我驚惶不定,他略顯詫異。
“參見皇上。”得虧身着中衣的他很快緩過勁兒來,這就低眉拱手,沖我行了君臣之禮。
“啊呀!你跑什麽呀?”而尚未待我作出回應,那個與我僅有一面之緣的妖孽男就嚷嚷着沖了出來。
然後,他看到了我,我也看到了他。
讓我略覺不太對勁的是,饒是姬子涯這般處變不驚之人,在見到我杵在門外的時候都還禁不住愣了一愣,可那妖孽男看見我之後,臉上不但沒有分毫錯愕的神情,反而還擺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難不成……他早就知道我在外面偷聽?
冷不丁思及這一可能性的我愈發尴尬。
“你在幹什麽?”下一瞬,我就聽聞了姬子涯不鹹不淡的問話——幸虧他诘問的對象似乎不是我,而是那妖孽男。
見姬子涯尚未放下向我作揖的雙手,兩只眼卻已略帶不滿地側目而視,那看起來同他差不多歲數的男子這就勾起唇邊一抹傾國傾城的笑意,滿面春風道:“在下慕容有心,見過皇上。”
呃?他……原來他知道我是皇帝?
“免、免禮……”心下雖是不免閃過了幾分驚訝,我面上還是盡可能一如往常地回以作為一個國君應當說的話。
接着,我目視他們倆相繼擡起眼簾,不約而同地凝眸于我的臉龐。
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如此俊美的男子站在一塊兒,還真是賞心悅目呢……雖然他們的表情差別真的很大……
來回打量着兩張堪稱絕美的容顏,我忽然不曉得該說些什麽——連帶着站在姬子涯屋外等候的初衷,一時間也被我遺忘在了九霄雲外。
到頭來,還是面色蒼白的姬子涯先一步開了口,問我角太師的傷情如何。
我大致轉述了之前在醫館裏聽大夫說過的話,看着姬子涯的面色從隐隐的擔憂變到放心,又從安心的狀态驟然變作陰沉的愠怒。
我注視着他糟糕的神色,當即就明白了一件事。
盡管目前尚不清楚是誰膽敢指使人行刺一國之君以及比我這一國之君更勢大權大的攝政王,但那個人,鐵定是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