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高考作弊
?我确定自己得了一種病。
突然發現我的生活無端出現了很多空白，比如我現在實在想不起來和芸芸是怎麽認識的。那天回到宿舍的時候發現桌上放着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一看是一個許願瓶，樓管阿姨說是一個小女生送我的，她說那個女孩的臉蛋很圓，像一個剛剛發育的小母雞下的第一個雞蛋。我在腦海裏搜腸刮肚地想着，始終記不起來芸芸的樣子，最近我老是忘記很多事情，一想事情頭就疼的特別厲害。我總是莫名其妙地在一個熟悉的地方消失，然後不知不覺地出現在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不是周圍的人提醒，中間發生了什麽我一概不知。我不知道到底是身體出了問題，還是最近因為壓力大，心理上出了問題。我看着盒子上的一個紙條，上面寫着：魔幻的許願瓶贈給我最愛的人——歐陽泛舟，你的同桌芸芸。我打開瓶子翻出裏面卷曲的紙條，上面是一串英文字母，五個一組ABBAC DABCD……我根本不明所以，但最後還是有一段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段用英語寫的小短文，我英語功底很差，勉強可以直譯出大概的意思，大意如下
親愛的小紅：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被你的極其美麗的樣子所打動，每次下課從你們班教室旁邊走過時都會心跳的速度變大，我們總是做同一趟公共汽車回家，但你從來沒有注意到我。今天的天氣很晴朗，我決定用手中攥了一上午的筆給你寫一份情書，我想這是我早就想給你表達的時候了。
首先，我的青春期就像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遠房親戚一樣突然來了，它不僅讓我的注意力從玩電腦游戲的狀态轉移到身邊正在發育的女生身上，而且我開始在晚上睡覺的時候做起了害羞的夢。其次，我發現你的笑容就像春天的太陽一樣閃耀，每次見你都會讓我陰霾的心情變得像今天的天氣一樣，即使是遠遠地看着你都能讓我滿足。最後要說但并非不重要的是，我很想和你做很好的朋友，在你等公共汽車的時候給你講好玩的笑話，逗你開心的能力是我的現在很迫切需要提高的技巧（skills）。
我用急切的心情期待你的回複，如果可以我今天下午放學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旁等你，不見不散。
你真摯的朋友 小明
我叫歐陽泛舟，來到地水一中讀高中已經一年多了，芸芸這個陌生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聽說，我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名字背後的人肯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是記憶恰恰在這個時候就像一座斷了的索橋，将懸崖對面的村莊變成了老人們故事裏經常提到的意象。小凱是我的舍友，他總是能用水果刀将蘋果削成各種形狀，無意中看到了我手中的紙條開口說
歐陽犯，你最近怎麽一點都不緊張，快要高考了。小凱嫌我的名字太長，省了一個字，但我不喜歡他這麽叫，總覺得聽起來像一種罪犯的名字。
啊，快要高考了，我才來地水一中一年多，高中不是三年嗎？我很詫異地回答
什麽，你最近是怎麽了，你都來這個學校兩年多了，今年七月份就要考了，你是不是學傻了 ！小凱瞪大了眼睛，顯然他對我的話語很不理解
最近我發現自己的生活簡直一團糟，幾天前就有送牛奶的人叫我去取牛奶，但我根本不記得自己訂過牛奶，每次送奶的大叔都會親切地跟我說，你上次來的時候說自己快要高考了，我給你多來點，現在的學生都很辛苦。說着從裝奶的大桶裏又舀出半勺灌進我的杯子，我不知緣由但是莫名地感激。還有我的桌子上無故多了很多卷子，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夾雜着濃重的油墨味道，我有密集恐懼症，光看一眼就會覺得一陣惡心。我時常感到一陣陣的抽搐，仿佛骨髓裏鑽進去一只螞蟻，正在嘎嘣嘎嘣地啃食骨頭，劇烈的痛感讓我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教室裏大家都高聲地背誦着古詩，我感到一陣窒息，乘着課間休息溜進了校園，不知不覺走到張貼通知的地方，好多同學都圍在一起看通知，走進一看，原來七模考試的成績已經出來了，我吓了一跳，對自己剛剛參加了七模考試毫無印象，看到自己的成績還算靠前，我才松了一口氣，但兩位數的英語成績在排名前面的同學當中還是顯得很紮眼。我仔細回憶着剛剛發生的一切，記憶就像被人抽空了一樣，校園的一切依然熟悉，正對校門的一顆大松樹偉岸挺拔，每到夏天都會投下一片陰涼，偶爾會有早戀的情侶躲在後面接吻，賦予這棵樹浪漫的氣息，西面是一個不大的籃球場，由于條件的限制面積只有半個正規籃球場那麽大，每天都有人在那裏打球，揮灑汗水的同時贏得女孩們的尖叫。看門的門衛依然穿着筆直的警服，精神矍铄，透過他工整的笑容可以想象出他當年在部隊裏的時候是個異常守規矩的年輕人，只有額頭的幾絲白發告訴這裏的每一個人他的資歷，周圍熟悉的一切都讓我感到安心。唯一不同的是教學樓門口的多了一個牌子，上面醒目的寫着：高考倒計時45天。
我感覺鏡頭切換的很快，對時間的感覺越來越不精确。有時候覺得一分鐘特別漫長，從宿舍走到教學樓的路上要和小凱說很多話，我們走的很慢，但并不會遲到，而且心裏一點也不慌，小凱總是要問我很多問題，好像事先安排好了一樣，有的問題我無力回答，但他會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我覺得小凱不像一個學生，更像一個演員，他平時說話的時候表演欲很強，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喜怒無常，有時候一句話要說好幾遍，極力地想表現出某種效果。
睡覺對我來說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好久沒有好好睡過一個踏實覺了，每次到晚上的時候，我就開始犯病，記憶就像被人故意抹去，完全不記得是在哪兒過的夜。以至于我都不記得黑夜到底是什麽樣子的，還有晚上的時候那些白天和我相識的人都去了哪兒，一想到這些我就開始劇烈地頭痛，那種時間錯位鏡頭急速切換的感覺讓我的頭腦不清楚，時刻感覺到眩暈。我開始服用大量的止痛藥和安眠藥，止痛藥能讓我的頭痛減輕一些，但安眠藥從來都不起作用，我經常會忘記自己把安眠藥放在了哪裏，直到把房間翻的亂七八糟，我甚至不确定自己翻動過房間，因為不一會的功夫房間又變得整齊如初。
我感覺鏡頭切換的很快。起來了，起來了……一陣尖銳的吼叫聲，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感到背上一陣麻木，坐起身來才發現自己睡在一張床板上，這是一間沒窗戶的黑屋子，潮濕陰暗，空氣中一股苔藓發黴的味道，一起身就看見床板上有幾只蟑螂在四處逃竄，這種在黑暗中生活慣了的生物最怕陽光打在眼球上的感覺。面前是一面鐵門，門上的一排排鐵柱子讓我意識到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地方。我扶着因頭疼而無法清晰思考的腦袋，隐約看到躺在身旁的一個影子，由于沒戴眼鏡，我努力地睜大眼睛但還是無法聚焦，感覺到眼球因極力調整焦距而給晶狀體帶來的一陣陣疼痛，手在床板上摸索了好一陣才摸到不知什麽時候掉落的眼鏡，趕緊帶上瞬間一切變得清晰了起來，陽光透過凹形鏡面，在折射定律的精确指導下使光線分散，再經過早已變形的晶狀體聚焦，物象從因為近視而總是靠前的位置精确無誤地落在視網膜上，從模糊逐漸清晰，我終于看清楚了身旁的人。
小凱，醒醒，快醒醒。。。我邊戳他邊喊
怎麽了，這麽早就醒來了。他睜開惺忪的睡眼，不耐煩的樣子，顯然我打攪了他的美夢
我們這是在哪裏，怎麽會睡在這兒？我趕緊問
啊，你腦子被門擠了，這是派出所，昨晚你還跟我訴苦來着，今天就忘了。小凱翻了個身，想繼續睡下去
什麽，派出所？糟糕，我們怎麽會來這裏？我更糊塗了
我說歐陽犯，你最近是怎麽了，昨天的事都忘了，我們兩高考作弊被捉住了，這是犯法的事，進局子很正常，別煩我了，讓我再睡一會。
啊，高考已經結束了，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你快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我一聽急了，反複搖着小凱的肩膀
你給我聽好了，我只說一遍，你是不是得失憶症了啊？你那個同學芸芸，還有印象嗎？他爸是高考英語組的出題人，前兩天你不是收到她給你的一個瓶子嗎，裏面的那張紙條還有印象嗎，那就是今年高考題的英語答案，你再好好想想。我們倆的英語成績都不好，于是打算高考的時候作弊，結果被那個老奸巨猾的老師發現了，完蛋，我倆就不約而同地進來了。小凱一口氣說完，繼續睡了起來
我猛然想起前兩天，不，确切地說是前兩個月的那張紙條。紙條上确實有一串ABCD，很可能就是英語答案，難道最後的那篇小短文就是英語作文，我若有所思地想着，準确的說是推理着。
不對，難道那張紙條上的小短文就是今年高考的英語作文，那可是小明寫給小紅的一首情書啊！我自言自語道
對，今年高考英語作文就是小明喜歡上了同班的小紅，讓你以小明的名義寫一篇短文，表達你對小紅的愛慕。小凱睡夢中拌着嘴說道
我靠，這也行，改革開放使中國人民越來越開放了。我瞪大眼珠子，眼鏡框差點掉了下來，緊接着腿一軟，一屁股蹲在地上。
此時正直夏季的清早，透過牆縫傳來幾聲禪蟲清脆的鳴叫，夾雜着風吹樹梢的沙沙聲，為地水市形形色色的手藝人開啓了一天忙碌的生活。看守所內的寧靜與外面熙熙攘攘的繁華形成強烈的對比，街道上摩肩接踵的行人帶着各自的目的和期望在奔走，有的疲憊不堪，拖着沉重的腳步，艱難地踩踏着大地，似乎在責備這片貧瘠又吝啬的土地，養活不了億萬年來在它上面辛苦耕作的子孫。有的人低着頭匆匆走過，礙于面子不願意提起當前的窘迫，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來曾今為理想奮鬥過的軌跡，昔日如火的熱情和如今潦草的頹廢如一把鋒利的尖刀閃着光的兩面刀刃，在稚嫩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皺紋，讓這個未老先衰的少年無力面對在理想與現實之間颠簸的勞頓，他并不知道人的精神世界如果一直被壓抑着，早晚有一天會做出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瘋狂的事情。此時，看守所內一片寂靜，每個在這裏關押着的人都在用心的改造，他們都有一段不願對外人提起的難以啓齒的故事，面對庭審員正義的眼神時，他們很難用語言表達出來沖動而失去理智的那一刻自己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潛意識的爆發都是一種長期積累的過程，這種積累就像瘾君子對藥物的依賴，在劑量的緩慢增加中漸漸迷失自己，可幸的是他們都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為什麽來這裏。如果這是一部精心排練的電視劇，在感嘆于編劇對情節精巧編排的同時，每個人都努力地表演着，希望通過這部劇的熱播名聲遠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