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主的記憶淡化得稀薄,沈深從離開沈家,小半年不曾想起。除非,是觸發了記憶極為深刻的點。

胭脂雪,原主肯定在某處見過。且極大可能是在沈家。

具體在什麽地方,沈深腦子裏亂翻翻的,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被人冤枉不吭聲也不是他的風格。現下證據不足,他說什麽也是徒勞,倒是不必去徒增煩擾。

這一出倒是讓沈深察覺,小白的觀察力不弱。對于小白的來歷,他一直不曾探究,他這人随緣,來來聚聚不過心。

小白可以說是他來這個異世界以來,唯一全心信任的人,他的赤子之心尤為可貴。平日裏看沈深對小白不怎樣,有時候還兇,但對于上一世向來獨來獨往的沈大師而言,能讓他走到哪兒都下意識會想到帶上的,唯有他。

長時間的打量,并沒有讓外表唬人內裏粘人的小白仙師臉色變化。他盯了沈深一會,想到什麽,熟練解下了系在腰上的錢袋子。放到沈深手心裏。

“給,銀子。”

沈深愣神,他擡頭,掉進一汪澄澈的池水裏,人前冰涼的眼睛此時如同化了的春水。不知怎地,沈深有點不好意思。他手握拳抵在唇畔掩飾性輕咳:

“咳,給我作甚,你自己的銀子自己收着,我還欠着你銀子,回去了連本帶息,給你還上。”

小白固執地把錢袋子往前推:“給深深的。”

“我的就是深深的,深深的還是深深的。”

沈深:……

如果不是場景不對,沈深都要感慨一下,少年好覺悟!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小白,似乎有着很重的戀父情節。

想到第一次見面就喜當爹的場景,想到小白時時刻刻粘着他離不得的樣子,沈深驚覺,他的教育方式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他把一個智力退化,貌似來頭不小的男人,養成了一個爹寶男。

Advertisement

“深深?”小白困惑。

一陣寒意,自尾椎骨爬到背脊,沈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我……我先回去了。”

不顧身後人的委屈不解,沈深出了巷子就開始飛奔。小白啊,爹爹…呸呸呸,我都是為了你好!

天空還在下着小雨,青空旺人氣并沒有被天氣影響,多了不少專程來看小白的女客人,還有不少背着入殓箱的入殓師?沈深繞過青空正前門,順着後院的小路抄近道回去。

動人的歌聲,在淅淅瀝瀝的雨幕中隐隐錯錯,聽不真切。歌聲妖異迷人,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蠱惑人心的力量,唱詞卻并非豔詞,曲調頗為熟悉。

沈深順着聲音,仔細傾聽,:“亡人歸未歸,生人欲斷魂……”是安魂曲。

是他入殓亡者時,必然唱起的小調,被這樣妖迷的嗓音唱出來,竟一時沒有分辨出來。

前方,窗戶旁靠着一個身影,青衫長褂,烏發随意披散,背對着雨幕。歌聲正是來源于他。

“肖兄的安魂曲,別有風味,比我這個音癡強上千百倍。”沈深真心感慨,說他自己是音癡,真真毫不誇張,想當年,從不跑調到穩在調上,那是一把辛酸淚。這安魂曲不過在他面前唱起過一次,肖潭竟然一字不差,全記住了,可見其天賦。

肖潭驚訝,臉色尴尬,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人,頭發散下來,他的眼尾微微上翹,往日束發不顯,現下莫名多了股清媚。

“沈兄說笑了,我不過是拾人牙慧,莫要見笑。”

笑着拍拍屋裏人的肩膀:“我可沒在說笑,你很有天賦,假以時日,必将是極出色的入殓師。半晌又道:“有需要幫忙的,随時可以找我。”

“有沈兄這句話,我便知足了。”肖潭笑容淡淡,眉宇間的愁緒散開。

而此時的青空正大門,有人帶着一身低氣壓回來了。小白冷着臉,背着小黑劍,烏發被雨水浸濕,貼在修長的脖子上。

“哎呀,是小白仙師回來了。”姑娘們都跑到門口看人,一看人這樣子,湧動的熱情持續了三分鐘不到便熄了,女人們的第六感狠敏銳,今天的小白仙師,冷得過頭了。

手裏的油紙傘,熏香的帕子,也不敢遞了。眼睜睜目送着等了小半天的人,毫不停留與她們擦肩而過。

小白回到房間,屋子裏香沒燃起,茶具面巾整齊,入殓箱擺在角落。無人回來的痕跡。

“出來。”

入殓箱的門“嘎吱”來了一道縫兒,拳頭大小的白毅抽着嘴角走了出來,幾個呼吸化作正常人大小。他對這人的兩幅面孔早已看得太多,也就主人蒙在鼓裏頭,把這黑芝麻餡兒的人當成普通小孩子。

“幹嘛?”白毅心裏打鼓,想他堂堂毅城将軍,竟不知為何,一遇到小白這小子,就跟拔了爪子的老虎,本能低上一籌的感覺。

這在他第一次在沙漠裏遇到沈深二人時便有所察覺,起初壓迫是來自主人,後來他才發覺,壓迫的來源,是黏在主人身後,看起來癡癡傻傻的人。

“深深呢?還沒回?”

“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嗎,我怎麽知道。”這話一說完,白毅明顯感覺空氣的溫度降了幾度。

“看,回了回了。”正說完,說說笑笑的聲音到了門口,白毅趕緊躲回箱子裏。

“沈兄,今日聽君一席話,肖某獲益良多,入殓一道,我還有很多需要向沈兄讨教的地方。”肖潭真心實意,若說以往他還對沈深的入殓方式存在偏見,經上一次入殓了李鐵錘的屍身,這點不解早就轉成了敬佩。

更不必說,沈深在賽場上的驚人表現了。

“若非身體不适,我真願與沈兄秉燭夜談,同榻而眠。”

“肖兄不必急于一時,來日方長。”

沈深倒是很理解肖潭的急迫渴望,正如他第一次在沈家夭折的孩子身上應驗了在現代重未成功的入殓方式,他看到了新世界大門的打開。肖潭現今恰恰是這種心理。

屋子裏的人,手裏的陶瓷杯,“刺”一聲,碎了。

秉燭夜談?同榻而眠?

小白目前的智力,搞不明白這兩個詞兒含義,卻不妨礙他纖細的神經,在聽到這兩個詞兒用在深深和外頭的讨厭鬼身上時內心的不悅。

告別了肖潭,沈深推門進屋。屋裏頭沒點燈,一個人影木頭樁子樣立在門口。黑黝黝的眼睛注視着他。也不說話。

“小……小白?”

沈深退後一小步,有些心虛,又覺得這心虛來的沒來由,就又上前一步。

雜役的屋子,是兩人一間,一間房裏又分割成內外兩室,中間用布簾子隔開。沈深住內室,小白住的外室。此時小白所站的位置,正是內外通道口。

“你回來了啦?我剛剛有點事兒,先行一步。結果還是你先回來了。哈……哈哈。”

沒人應。

“外面還挺冷的,還是屋子裏暖和。”

安安靜靜。

沈深眼角餘光裏,小白渾身濕透,抿着嘴,固執地盯着他,表情兇狠,又脆弱。

沈深覺得,再這麽對視下去,他就得率先敗下陣來,他轉過眼睛不看對面人。随手拿了搭在屏風旁的幹帕子,扔在人頭上:“擦擦吧。”說完錯開身子進入內室。

一邊換下濕透衣衫的一邊思考最新得到的訊息,今夜亥時,赫城最大的拍賣場青夜開拍,雲集了各方奇珍寶物,價值不菲。沈深從袖口摸出一張手寫的入場券,上頭映了金色的光痕,身價五百兩勉強能拿到入場券。

入場券後頭附了本場拍賣品的詳細信息,除了壓軸的被隐藏留予神秘,其中一件東西沈深很在意。

三百年份的赤地紅朱砂。

煉制血緣牽引線的材料之一便是朱砂,普通的朱砂沈深用過,這百年份的赤地紅朱砂還是第一次聽說。

上頭寫的預估價是一百兩銀子。

等幹淨的衣物剛穿到一半兒,沈深聽到布簾子掀開的聲音。

半個白皙的肩膀暴露在空氣中,進來的人也愣住,兩人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