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盞茶後,沈深不好的預感應驗了。青夜的人托着黑色絨布蓋着的托盤彎腰,恭敬道:“這是一位客人送給您的。”
掀開黑絨布,半枚玉扣靜靜躺在托盤內。
“您只需要滴上指尖血,便可與另一半玉扣的主人,心心相印。”
去他娘的心心相印!熊孩子買這玉扣為什麽他不清楚?
沈深深吸一口氣,還是小觑了,小白的戀父情節,竟是到了時時刻刻,寸步不離的境地。
沈深拿着這玉扣,丢了心疼銀子,收了牙癢癢。就是燙手的山芋。
視線往前後掃視一番,黑壓壓的帽緣。那小子何時跟來的?哪來那麽多銀子?他每個月的銀子,不管自己要不要,從來都是按時上繳。沈深房間的銀匣子裏,總是莫名多了不屬于他的銀子。一時半會找不到人,他想要的東西倒是開拍了。
“第十件拍賣品,三百年份的赤地紅朱砂。起拍價,一百兩銀子。”拍賣者的聲音停頓,“外加,五塊靈石。”靈石與銀子兌換比例一比一千,有價無市。通常,沒人會用可助益修行的靈石去換取“無用”的銀子。
修行者和凡人的最大區別之一,就是靈石。第十件拍賣品,正式拉開拍賣品和競拍人的差距。場內,一部分人參與競拍的聲音小了。
入場卷中只寫明了預計所需銀兩,青夜默認的從第十件拍賣品須靈石換購的規則沈深并不知曉。這就造成了,銀兩他帶了不少,靈石,一塊沒有。
兌換是不考慮的。且不說苛刻的兌換條件,天價的銀兩他也拿不出來。
二樓的房間,陸續傳出參與競拍的聲音。
三百年份的赤地紅朱砂,最終以八塊靈石的價格被二樓末的房間拿到。
小白躲在角落裏頭,沈深巡視周圍一圈,他就知道在找他。他縮了縮腦袋,幸好沈深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朝二樓樓梯口方向走。
他趕緊跟上,又不敢跟得太緊。遠遠綴在沈深後頭,他看着深深避開守衛,溜上樓梯。等人上了樓梯,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小白才悄悄跟上。
上了樓梯,他就傻眼了。走廊曲曲折折,通向三個方向,哪裏還有沈深的身影。只有每條道找了,小白也不氣餒。他選擇了一個方向,走了不到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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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眩暈和頭疼席卷而來,小白額頭冷汗涔涔。修長的手指握緊成拳,身體支撐不住,斜靠着牆壁滑落。汗水沾濕了睫毛,視線也跟着模糊。
走道裏頭,踢踢噠噠腳步傳來,有人來了。二樓進入需要貴賓級邀請函,沒有許可不能進入。被人發現會被扔出去的。
強撐着意識,小白掙紮着推開了手邊的房間門。閃身躲了進去。失去意識前,模糊的女音響起:
“哎呀,姐姐,瞧瞧我發現了什麽,一個迷路的帥氣小郎君。送上門的鮮肉。”
“您可別和我争,今夜,他的我的獵物。”
沈深在上樓途中,一直在思考,會兌換赤地紅朱砂的,毫無疑問是修行者。黃白之物,在場的人随意抓一個出來,身價都可能比沈深高。尋常之物無法打動修士的心。
能打動修士的,且為他所擁有的,只有一樣東西。
心念微動,金色的光芒流轉在手掌位置。修行界傳說,修行者品階高,受到心魔困擾越重,而功德厚澤之人,修行之路會尤為順遂。但功德是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并非修行可得,身具大功德之人,前世必是大善之人,救助接濟過萬千百姓。
佛修更是講究修功德一說,修佛者境界紮實沒有劫難,同階除卻攻伐為主的劍修,再無敵手。弊端也明顯,修行困難,進階緩慢,高級佛修少見。
沈深放下手。功德啊,用這東西去換,他承擔的風險不小,消息一旦走漏,實力低微的他,必将成為衆矢之的。
實力,他必須得提升實力。
二樓最末尾的房間,門恰好在此時開了。
沈于光身着淡青色的清微派外門弟子法袍,端着茶杯,臉色難看。自從他胞姐沈于清頂替了沈深的名額,去了清微派,資質不錯被選入內門後,他算是跟着雞犬升天,被選入外門。
一內一外,一字之差,千差萬別。
外門弟子,說出去好聽,算是清微派弟子。事實上,挑水淨衣,掃灑除塵,都是外門弟子的任務。到了這裏,不論你是世家大族,還是天潢貴胄。都是給內門弟子做雜役的。不重出身,只看實力,這就是修行界。
身份變了,人心也變了。沈于光憋屈啊,他在家不覺,到了清微,他和沈于清的差距就大了,這種差距感是潛移默化的。就像今天沈于清随手遞到他手上的茶杯一樣。
手裏的茶杯握緊,恨不得一把摔了幹淨:“沈于清,我親姐,你好樣的!”
沈于光走出走廊陰影位置,明亮的光線讓一個人的位置清晰的呈現在燈光下。這人背着黑木箱子,烏發笑唇。幽深的眼睛,靜靜注視着他。
“沈深!”
沈深也沒想到會在此處遇到沈家人。看位置,沈于光是從那間房了走出來的。赤地紅朱砂,想來就是被他們拍下了。沈深沒有片刻思索,即刻放棄了與之兌換的想法。轉身就走。
“站住!”
“好啊,讓我在這裏碰見你了。”沈于光陰恻恻道。這人将沈家攪得天翻地覆後便沒了蹤影。讓他想要報複出氣也找不到地方,他不會忘記在沈家被人一指指出眉頭缺陷的毛骨悚然感。
雖然不知他是從何處得知,但如今,他已是練氣四層境界,沈深不過普通人,捏死他,和捏死螞蟻般容易。沈于光選擇性忽略了近來一個名叫沈深的入殓師風頭正勁的傳聞。
随意找了個由頭,就要将人整治了。
“沈深,你早就知道了白纖纖的陰謀對吧?隐而不報,害得我們沈家顏面盡失,被羅家處處打壓,今日,我就要為沈家,清理門戶。”
沈于光眼裏閃爍着得逞興奮的流光,袖裏短劍疾出,靈氣運轉,沖着沈深而來。
沈深站在原地沒動。
“主人,我去解決了他。”白毅趕緊,天知道他多想出來松松筋骨。
沈深搖頭,示意白毅稍安勿躁。白毅是他目前最強有力的武器,沈深不打算輕易暴露于人前。
微微側身,腳步挪動半寸。在普通人肉眼看來急速的短劍,在沈深眼裏就是慢鏡頭。輕松躲開劍鋒。
沈于光臉色幾變。他沒想到沈深可以躲過,他是不動腦子,但也不蠢。沈深,動作間,太輕松了。這種随意輕松,絕非一個普通人所擁有。
毅城那個救世主,入殓師沈深的名頭在腦海裏浮現。沈于光動作遲疑着,一時間不敢輕易上前。
他在猶豫,沈深可不會等他。一聲嗤笑從精致的少年唇畔流出,似笑非笑:“沈于光,你還是那般,毫無長進。”
不等沈于光怒極,白色的火焰包裹住精致的少年郎,高溫扭曲的過道,火焰映照着沈于光由憤怒轉為驚恐的臉。
熾白的火焰分出一小撮,晃晃悠悠,朝着沈于光而去。沈于光想躲,喉嚨裏嘶鳴,腳步陷入泥潭樣無法挪動半步。心裏的聲音告訴他,躲不了了。
“姐,救我!”二樓房間門再次打開,黛色法袍的女子飛出,足尖輕點,落在沈于光身側。
“刷——”一柄銅制傘狀法器在沈于光身前撐開。與熾白色的火焰相接,發出“滋滋”炙烤聲。
火焰熄滅。
沈于光一屁股坐到地上,整個人在發抖,他毫不懷疑,如果沒有被人擋住,他就算僥幸不死,也得去了半條命。
來人正是沈于清,她冷着俏臉,握在手裏的傘柄發燙,傘面盡數燒焦,傘骨也融化了小半。看來這沈深,比她想象的要棘手啊。
毅城的救世主,是個名為沈深的入殓師,傳聞他一手控火術出神入化。談笑間滅禁魔物。有修行者去毅城探查過,襲擊毅城的,不過是些攻擊力不高的半魔物,僅僅勝在數量。
入殓師沈深,在凡人看來有如天神降世,在修者着看來,只是普通的火系術法修行者罷了。
沈于清曾經也是這麽認為的。她臉上不顯,心裏肉疼滴血。這是她入內門的第一件法器折骨傘,品級不低。傘骨還在不停融化,沈于清握住傘柄的手握緊,沒想到,會折損在此。
想到回沈家時,沈峰的請求。沈于清厭惡又諷刺,那老頭被沈深毅城救世主的名頭迷了眼,處處吹噓。不過現下,卻也是最合理的處理方式,沈于清斂眸,微擡下颌。
“沈深,你是我們沈家人,先前的事,父親說了,都可以不計較。你,可以回到沈家了。”
沈于清,這是在說什麽?面前的男女,一個高高在上目不斜視,一個摔在地上眼睛裏憤恨又懼怕,沈深都要被逗笑了。
他們哪只眼睛,看出他沈深,想回那個所謂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