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光大亮,屋內的蠟燭燃盡,融化的蠟油凝固,鋪在桌角。

沈深坐在桌旁,攤開手,直愣愣纖細細膩的手掌,手心白皙幹淨,他轉頭看向床上的人。小白躺在床上,眉宇舒展,睡顏祥和,薄唇微微張開,烏發吊了一縷在飽滿的額頭,顯得孩子氣。藥性解了,熱度也降下來。沈深心裏卻是有點煩亂。

小白有一顆純粹的赤字之心,沈深待他好,把他當成孩子養,他現下的感覺很是微妙,亂糟糟的,無法描述。

硬是要他自己定位的話,就是孩子一夜間長大,替突然到生理成熟期的白紙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心态。

虧得今日出現在這間屋子的是他,若是誤入哪家小姐,平白污了人姑娘清白不說,自己還停留在孩童智力的小白,能否承擔起責任,結果未知。

忽略掉內心深處,那一秒快速滑過的不自在。

“主人,白毅不負使命,拿到了主人的東西。”腦子裏響起白毅的聲音。白毅自契約成立之日,便作為仆從,建立起了與沈深的聯系。

“你在何處?”床上的人還在熟睡,沈深壓低了聲音。

青夜之外不遠的四合院內,一顆郁郁蔥蔥,枝幹粗壯成蔭的大槐樹下,立着兩人頭戴黑色鬥笠的人。沈深接過白毅手中的東西,輕柔撫摸,手指輕顫,珍惜珍重。

金色的大喇叭,底座烙印着英文字母和一串數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文字,記錄了機器的産出地和産出時間。沈深手指劃過喇叭背後,那裏有一處小凹陷,是他一次入殓時,被主家調皮的孩子闖入,摔的。

精致的少年,掩藏在黑色鬥笠下,臉上懷念又落寞。

“無恥小人,快快把少主的東西還回來。”

一聲大喝,清微三人落在槐樹樹梢之上,劍指樹下的沈、白二人。

白毅紅纓槍橫在胸前,面色難堪愧疚,以為甩掉的人出現在主人面前,他把危險帶到了主人身邊。腳步移動,盔甲響,人堅定不移地擋在了沈深面前。

“主人,是白毅的失誤。”

沈深搖頭,按下緊握紅纓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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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和他們談談。”

他擡頭,望着槐樹上的人,語氣譏諷:“堂堂清微派長老,亦強權壓人,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胡說,你偷了我們少主的東西,別想抵賴。”笑臉壯漢瞪大眼睛,立即反駁。

“呵,我的東西,到了你們清微人嘴巴裏,就成了你們少主的東西,你們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知道如何使用嗎,知道它産自何地何時價值幾何嗎?”

“這……這是我們少主的東西,是……是一件精神力治愈法器。你在狡辯。”笑臉壯漢臉色漲紅,梗着脖子道。沒錯,少主的東西他如何知道,只有少主自己清楚。

“那我來告訴你,這叫唱片機,放置其上的黑色圓形物名為膠片,指針通過膠片上起伏的溝壑震動發出樂音,它不是法器,不過是一件普通樂器罷了,是我師傅,在我十三那年壽辰,送我的生辰禮物,清微派修士,枉至聲名赫赫,不過是雞鳴狗盜之輩。”

“你!”笑臉壯漢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他旁邊的冷面小生看着氣炸的人,冷眼盯着樹下的沈深。身上有殺意鼓動,沒有長老發令,也沒有進一步動作。

白穹站在最粗壯的一根樹梢,這個入殓師,給他的感覺很奇特,明明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卻讓他恍若間看到了慈悲寺的慈濟大師。

他的身上,氣息祥和悲憫,似是有大功德之人。不太像白纖纖口中陰狠毒辣的小人,這也是白穹,遲遲未下殺手的原因。

別人不知曉,他卻清楚,這東西,是少主從一處秘境帶出,研究過勉強找到使用方法,不是法器,不過凡物罷了,對少主的頭疼焦躁之症有奇效。

“年輕人,只要你告知我等少主下落,我可以既往不咎。”少主的東西,還是等找到少主後,他自己來拿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沈深是真不知道。

“那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我也不欺小輩。白三、白四。”

“在。”冷面小生、笑臉壯漢同時應聲。一人持劍,一人持錘,一左一右,朝着樹下的沈深和白毅攻去。

“砰——”紅纓槍接觸雙錘,熾白色的火焰燃蔓敵人的劍鋒。

樹上的白穹繼續:“你在毅城做戰地入殓師的時期,和我們少主前往毅城的恰好吻合。毅城遭襲,原本修為最高的少主,悄無聲息消失了,而你,一個最不起眼的入殓師,乘了東風,一舉成名,種種巧合,我等不得不懷疑。”

躲過刁鑽的劍招,浴火的人問:“你的少主,莫不是那位帶面具的仙師?”

“沒錯,你知道。”語焉未盡,暗含意味。

“呵,不止我知道,清微派的仙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毅城軍營上下,誰不是被耳提面命,處處謹慎。”

白穹沒接話,少主去毅城歷劫,他交代過駐守毅城的清微外門弟子,好生照看,那外門弟子在軍中職位不低,他交代下去,人人禮遇少主,也實屬正常。可沒想到那弟子是個草包,早早殒命在了毅城浩劫之中。

少主不知所蹤。

莫非少主真的,渡不過這命中的劫數?

變數發生在短短幾息,笑臉壯漢白四一錘掀起白毅黑色的鬥篷。藏在鬥篷在的人顯露出來,蒼白的臉色,英氣的面容,身着将軍铠,飒爽英姿掩不住放大的瞳孔,冰冷略微僵硬的肢體。

和青夜放入棺材拍賣的幾具屍體,相同,又不同。

站在樹下的将軍,不是活人這一點,明眼人一看便知。

“果然是你,沈深,現下你無話可辨了!”能和白三不相上下,可馭使屍首。他絕非一般入殓師。白穹不再猶豫,飛劍出鞘,直指沈深。

“主人!”白毅沒有光澤的瞳孔被血色浸染,身上的殺氣濃郁成實質。帶着瘋狂的氣息,眼前阻攔他的人,礙眼,殺了他。

被殺氣正面沖擊的白四感覺最直觀,他渾身冰寒,手腳被殺氣禁锢,竟無法動彈擺脫。紅纓槍劃出詭異的弧度,六合玄槍,出!

危機感壓迫籠罩。死定了。這是白四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小四!”

“白四!”

“白毅!”

少年将軍的氣場變了,現在這個滿上殺氣的人,連白穹都不敢保證,和他平手。白穹劍鋒一轉,想要趕往救援,白毅的槍,已至白四的喉嚨,來不及了。

“白毅,回來!”少年清喝。白毅暴露人前,他始料未及,如果再殺了清微的人,勢必有人繼續追查,他現在實力,護不住自己,也護不住白毅。

渾身殺氣的将軍身形微頓,直指喉嚨的槍尖擦着左側皮膚而過,帶下一塊血肉,白四捂住脖子,眼睛裏驚懼。傷口看着恐怖,卻不致命。

白毅在最後一刻,放過了他。

滿身殺氣的将軍收回紅纓槍,站到沈深身前,眼睛了的血色褪了點,冰冷道:

“傷我主人者,死。”

沈深安撫了暴動的人,冷靜對清微三人道:“我雖然不知你們少主具體去向,但魔物入侵前一晚,我聽聞值守主帳的士兵談起,這位仙師,似乎有去毅城沙漠深處,魔物聚集地一探究竟的興趣。”

少年有理有據,周身氣質清正。一把玉質的嗓子清清朗朗,娓娓道來。實在令人生不起厭惡,令人忍不住信服。真正接觸發現,他和白纖纖描述中人,相去甚遠。何況,若不是他及時阻止,白四早就是槍下亡魂。

清微三人呼吸不穩,笑臉壯漢白四不顧傷勢,按捺不住追問:“此話當真?”他問出了在場人的心聲,三雙眼睛,殷殷切切,落在沈深身上。

“句句屬實。”沈深肯定的話又是激起一陣波瀾。

“另,清微那名水系弟子遇害一事,我亦查出,真兇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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