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兇是誰?”

白穹察覺到不對,他看到了少年眼睛裏的玩味,這并不是一個好信號。不由得使他想起,那個由上頭親自頒布的秘令。

尋找少主蹤跡。

那名水靈根弟子,正是知曉內情,參與尋找的成員之一。

難道……他是察覺的少主的蹤跡,被殺人滅口的?

他看向沈深,年輕的入殓師神定氣閑,視線對上,淡薄的笑唇輕輕一勾。

“逝者的屍首,是絕不會欺騙人的鐵證。”

二樓最大的拍賣間內,放置着三具棺木。沈家兄妹持劍守在清微蘇姓弟子的屍首側,不允許人靠近一步。白纖纖坐在小木桌子旁,沒人理會服侍,她自顧自斟茶。

場內的客人已被遣散,壓軸拍賣品回收。青夜這次拍賣,不說盈利,賠償客人損失就是大筆開銷,光是臨時收回壓軸拍賣品這一點,就足夠敗了青夜百年經營的名聲。

作為青夜的主人,羅書清捂着手裏的暖爐,臉色灰敗,他覺得有點冷,不是身體上的冷,是心頭的寒涼。但他眼神清明堅定,若是涉及到清微,涉及到活屍制作,他青夜,雖不知情,但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雖說拍賣的準則,是無論拍賣品的來路。但羅書清過不了自身心理的坎兒。

也不知沈兄如何了,清微的三位修為不低,都追着出去了。羅書清有心幫着沈深,但此刻也分身乏術。

正想着,房間門被人推開。有人進來,沈深一馬當先走在前頭,後面乖乖跟了一串。出去時候弩拔劍張,回來和和氣氣。

這氛圍,羅書清越發看不懂了,不光是他,屋內的人都驚呆了。

“你們這是……”羅書清有些迷惑。

“羅兄,沈某有一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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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無妨。”

“沈某需要檢查屍首,确定死因,還望羅兄支持。”

“沈兄盡管放手去做,一切後果,我來承擔。”沈深點頭,被人無條件信任,心頭暖融融的。

他打開入殓箱,戴上用羊腸新炮制的手套,走到棺材前,三具屍首,規規矩矩,雙眼緊閉。他按壓屍首的肢體,僵直,無屍斑。

湊近了輕嗅,腐爛味兒掩蓋下,一股奇異的香味若隐若現。

三具屍首,面容安詳,神色間并無痛苦。活人被放入棺材,驚恐痛苦不必言說。但這三人,屍身并未留下掙紮打鬥痕跡。也就是說,他們極有可能,是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被放入棺材。

沈深翻開清微蘇姓弟子的手腕,不出所料,手腕內側,胭脂色的小紅點點綴在其上。翻開其他兩個人的手腕,位置,顏色如出一轍。

這三個人,中了同一種毒。

無色無味,能夠令人在睡夢中笑着死亡的毒藥,胭脂雪。

在曾經的沈家,有一人,修為平平,卻擅長用毒,胭脂雪便是她最為自豪的作品。逢人便不動聲色吹噓。

沈深回頭,看見沈家兄妹臉上神色變換,不敢置信,又恍然大悟。

白纖纖。

在場的沈姓人士,腦子裏想到了同一個人。沈于清和沈于光沉默着,沒插話。立場上講,他們對沈深無好感,站在對立面。他們沒有理由,出聲提出質疑。心裏清楚,嘴上不說。

白纖纖在沈深翻開屍體手腕那一刻,臉色發白,握住杯子的手在顫抖,她抿了一口茶水壓驚,眼角的餘光發現沈家兄妹的沉默,暗自松口氣又得意,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朝着沈于清和氣微笑,料定了沈家兄妹不會插手。

“這三人,同中一種毒,名為胭脂雪,身中胭脂雪而亡之人,手腕處會浮現胭脂色的紅點,不了解的人極易忽略。”衆人順着沈深的話,看到了三具屍首手腕處的紅點,“而據我所知,在場人中,有人極擅長制這胭脂雪。我說的沒錯吧,白纖纖?”

“沈深,你血口噴人,有何證據!”白纖纖手中的茶盞重重放下,情緒很是激動。細看之下,可以發現,她的表情有恃無恐。

“這事兒,只要打聽一下,便可知曉,我沒必要胡編亂造,更何況,這清微的蘇姓弟子既是出來找你們少主的,你白纖纖又自稱有下落。”沈深停頓了半晌。

“所以我敢斷定,白穹長老,你們必然不是第一個找上她的人。”沈深眼神淡漠,笑唇沒有上揚的時候顯得悲憫。

“第一個找上白纖纖的人那個人,死了。”

這個第一個找上白纖纖的人是誰不言而喻,人正躺在棺材裏。白穹眼神閃爍,落在白纖纖身上的目光狠厲。就連白三、白四臉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沈深不介意再加一把火。

“白纖纖與我素來有怨,殺了對她毫無防備的清微弟子,再嫁禍給我,等到清微再來再高一級的人物,順勢推給我,除掉我這個心腹大患,何樂而不為?”

笑臉壯漢白四腦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他只覺得,這個小入殓師的話在理。他抱拳上前。

“長老,白四覺得,這小子的話,并非毫無根據。”

“白三,你認為呢?”白三做事冷靜,白穹向來放心。

“回長老的話,白三看來,白纖纖的之前一套說辭,漏洞頗多。”

兩人站在了沈深一邊,白穹雖未表态,看向白纖纖的眼神,已然帶上殺意。

白纖纖沒想到沈深如此巧舌如簧,長老的樣子,分明是被說動了。不,不,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得做點什麽。

對了,敵人的敵人!

“沈于清,沈于光。沈深所說是不是事實,他們最清楚,我們共同在沈家生活過,從未聽說過什麽胭脂什麽雪,于清,于光,你們快幫我說說,莫讓那狡詐的沈深,冤枉了好人。”

羅書清心道不好,沈深和沈家兄妹才發生了沖突,關系非但不如尋常兄妹,甚至和仇人一樣,見面紅眼。

可白穹一行,并不清楚這一點,若是沈家兄妹不認,沈深先前有理有據的說辭,會全部推翻,起到反效果也是極有可能。

沈深不指望沈于清和沈于光會幫助他,就算他們否認,他也有別的方法,揪出白纖纖的狐貍尾巴。

衆人的視線,集中在了沈家兄妹身上,等待着他們的回複。

“于清,你是好孩子,不用怕,有一說一,你是我清微派內門弟子,此處沒人敢難為你。”白穹開口,給自家弟子底氣。

沈于光使了會兒眼色,發現站在身側胞姐沒動靜。她抿着唇,不知在猶豫什麽。她坐得住,沈于光坐不住了,這是多好的踩沈深的機會啊。有門內長老級別的人坐鎮,只要他們出面指認了沈深,坐實了他的罪名。沈深必然難逃一死。

“我證明……”

“我沈于清證明,白纖纖,确實喜用胭脂雪,沈深方才所說,句句屬實。”沈于清是高傲的,她是水木雙靈根的天才,是清微派的內門弟子,她的自尊不允許她為了壓倒沈深說謊。

何況,比起沈深,她更加厭惡,令父親蒙羞,給家族帶來恥辱的白纖纖。

但她的行為,有人不理解。沈于光就不理解。

為什麽?沈于清瘋了,明明,明明就差一點,現下她已經說出口,自己再去解釋,只會讓人懷疑話中的真實性。沈于清是內門弟子,得人信服,而他沈于光,不過是個外門弟子罷了。

她忘了沈深是如何羞辱他這個弟弟的嗎?

呵,或許不是她忘了,沈于清,恐怕從未将他這個一母同胞的弟弟,放在眼裏。

沈于光眼神怨毒,他低頭退後一步,連帶着怨上了自己的胞姐。

有沈家人出面指認,白纖纖的罪行,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白三。”

鬼魅的身影出現在白纖纖身後,令人牙酸的幾聲“咔嚓”聲過後,女子四肢折斷,爛泥一樣攤在地上,涎水控制不住。可憐又惡心。辯解再也說不出口。

白穹帶頭向沈深抱劍:“沈深小友,今日之事,是老夫失察,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小友海涵。”

他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雙手送上:“這是我的随身令牌,若小友需要,随時可以來清微尋老夫,老夫竭盡所能,滿足小友一個願望。”

沈深接過令牌,令牌材質特殊,深銅色的令牌,上有雲紋。清微長老一諾,對很多修行者而言,可遇不可求。甚至可以憑借此進入清微修行。沈深相信,若是他這麽提出,白穹也不會拒絕。

不過,他暫時沒有進入清微的打算。

“白三,你和我前往沈小友所說的毅城沙漠尋找少主蹤跡。白四,你留在此處,若是有少主的消息,及時上報。”

“是。”

白纖纖被人嫌棄的拎在手中。随着白穹一行人,消失在青夜的夜色裏。清微蘇姓弟子的屍首,也被通知随後而來的清微弟子帶走。

一切塵埃落定,天亮了。

小白在房內睡了整整一日,迎着第二日的晨光,床上的人睫毛微顫,醒了。

他撐起身體,全身是久違的松快,旁邊的枕頭,有凹陷下去的痕跡。小白把腦袋埋在旁邊的枕頭裏面深吸氣。淡淡的皂角夾着舒心的氣息,是深深身上的味道。

小白抱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确定自己身上沾染了深深的氣息。滿意的準備起床尋人。

一銀質面具,從流雲袖中滑落在床鋪上。

小白有些出神,面具的紋飾給他一種熟悉感,似乎就是他經常使用的東西。他拿着面具走到窗戶邊,晨光下的面具,紋路分明,能夠讓人看得清清楚。

鬼使神差,小白把面具方向換了下,面具內部正對臉龐,按了下去。面具尺寸與肌膚貼合,恰如其分,嚴絲合縫。

與此同時,窗外一個激動到破嗓的聲音高昂發顫: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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