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四踩着比賽結束的點回了青空,今日有少主的比賽,來支持的姑娘肯定不少,說不定少主的心上人,就藏在其中。

一到青空門口,白四放慢了腳步。壯漢臉上樂呵呵的老好人樣,沒有攻擊性,被他目光掃過的姑娘也沒有感受到被冒犯。有人記起他是常跟在小白郎君後頭的人,還禮貌的回以微笑。

姑娘們穿着或紅或綠,搓了香粉抹了口脂,矜持撚着手帕,團扇捂住半張臉,羞羞怯怯。白四一眼掃過去,眼睛都花了,他們少主的人氣,一如既往。誰才是他們少主的心上人喲。

白四腦子有點暈,他努力睜大了眼睛,挨個看過去,還真讓他找着線索。一拿着油紙包的姑娘,側身站在欄杆處,一席粉色的紗衣,绛紅色絹花別在耳邊,素手一邊往嘴裏塞着零嘴,一邊朝場內觀察着什麽。

那油紙包的大小,材質,連着下角的紅泥戳,和少主之前從那凡人漢子手中換走的,分毫不差。連指尖上撚着的東西,都是圓滾滾,顆粒分明。

是她了!

“姑娘,在下白四,不知姑娘……”粉色紗衣女子轉過頭,面容發黃,香粉很厚,額頭眼角的皺紋在香粉下,像是幹涸皲裂的田地。提醒着白四她的年齡。周圍鼻翼下端一顆碩大的黑色肉痣,故作嬌俏地鼓着腮幫,嘴巴裏含着一顆色澤焦黃的板栗。

“這位郎君,是在叫奴家?”女子捏着嗓子,聲音嗲嗲,“恐怕,得讓郎君傷心了,奴家的整個心肝,都被那小白郎君占去了。”

“這位……夫人,不對,姑娘……”白四在女子死亡凝視下改口。“認錯人,誤會誤會,在下告退。”

“站住!”女子大喝一聲,白四沖去四五米,剎住車,不敢動,背心裏冷汗涔涔。

女子扭捏着,香帕在手中捏的變形:“奴家不是随便的人,但,若是郎君的話,也……也不是不可以。”

“奴家就喜歡。郎君這種,這種,身體一看就很好的漢子。”話音落,白四感覺到灼熱的視線,流連在手臂鼓起的肌肉,和背部的後腰上。

“告告告……告辭。”

留下身後事女子幽怨不滿的呼喚。

一路飛奔到競技場,白四回頭,确認沒人跟上,終于松口氣,劫後餘生感湧上心頭。太可怕了,少主啊,為了你,白四差點就英勇獻身了。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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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兩隊人馬對峙。他家少主抱住劍,護在沈姓入殓師身邊,冷冷注視着對面的契約獸。清和劍已出鞘,白四清楚,一有異動,就地斬殺。

與他們對峙的,是一群背着箱子,穿着同樣赤紅色馬褂的凡人。

凡人?

這些凡人對上修士,沒有畏懼,臉上比修行者還要高高在上,藐視衆生。他們的底氣,來源于場內的契約獸。

一只三級契約獸雷紋虎,額頭上的“王”字已然成型,周身有小電流流轉,皮毛泛紫,這是一只快要突破二級的猛獸,相當于人類修士築基接近結丹期的修行水平,還是罕見的雷系。五只四級風狼。四只大力猿猴。

整整十只契約獸出現在場內,小範圍引起恐慌。若是全勝時期的少主,殺滅這些畜生揮手間,如今少主前塵盡忘。就該他白四出場了。

白四一躍入場,屬于結丹期修士的威壓一出,瞬間壯大了沈深一方的氣勢,場內級別低點的契約獸在發抖。殓宗的人,不過是些普通人,一時自大的後果就是,他們被高階修士外放的威壓壓得喘不過氣,身體差點的嘴角“哇”吐出鮮血。

“夠了!都住手。”肖溪的嗓音還處孩童和少年之間的變聲期。入殓師隊伍分開一條通道,半大少年從中走出來,稚氣的臉上,有了讓了看不懂的神色。

他看着沈深,停留半刻組織語言,稱呼疏遠又克制,有種一夜間強行長大成熟的不自然:“沈深哥,我哥讓我來,代表他邀請你,任我們殓宗的長老,待遇資源,門派都是按照最好的給,地位僅次于他。”

“哥哥他很希望你來。”肖溪說完,加了一句,眼珠子不轉,望着沈深,眼睛裏神色莫名,沈深從中,看到一抹飛速閃過的怨怼。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快到如果不是一直注視着他,會讓人以為是自身眼花的錯覺。

肖溪臉色淡淡,帶着禮貌懂事的笑容。很難想象,一個月前,這還是個天真無憂,崇拜強者的熱血少年郎。

“恕我拒絕。”沈深果斷搖頭拒絕,“我能見見肖潭嗎,有些問題,我想親自問問。”

在聽到回絕時,肖溪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但又似乎是早有預料,他沒有正面回答沈深的問題:“是嗎?那真是太遺憾了。”嘴上說着遺憾,他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這麽回事。他沒有再看沈深一眼。

“我們走。”

肖家兄弟突如其來的奇怪行為,沈深感到困惑不解,看肖溪今天的架勢,是不願與他多說的。他哥哥肖潭近日也沒有出面,不知是否是在躲他。

想到此處,沈深苦笑着搖頭,肖家兄弟,是他第一次結識的朋友,他從未想到,他們會有形同陌路的一天。

眉間微涼,修長的手指,撫平他蹙起的眉宇,一張俊臉在眼前放大,近距離看,一大男人的皮膚,細致的沒有毛孔。他的手放在沈深眉上。

“深深,不難過。”

“嗯?我沒有難過,小白不要瞎擔心,沒有的事。”沈深勾起唇,把他的手拿下來放回去。

“深深,不難過了,我在。”被擁入一個帶着松木氣息的懷抱,溫度偏低,沈深僵住,本來推開的手也軟了。心像是泡在溫泉之中,那些藏在心髒深處,皺巴巴的難過、低落。暴露在陽光下,被溫暖的日光一曬,消散在空氣中。

兩人就這麽靜靜抱了一會。直到推門聲響起,劇烈的咳嗽聲展現着進屋人不願被忽略的存在感。

尴尬推開抱住他的人,沈深耳根發紅,眼神飄忽沒有焦點。他居然被一個腦部傷損的孩子安慰,真是,不知說什麽才好。

進來的人是白毅和白四,白毅見怪不怪,淡定地縮小身形,跳進入殓箱子,順手拉上箱子門,他要去和他新收的小弟聯絡聯絡感情了。

白四目瞪口呆,指尖哆嗦:“你你你你……你們……”

“可能因為我救過這孩子,他有點粘我,怎麽了白四兄,你這是怎麽了,抖的這般厲害?”沈深從桌上的茶壺裏,倒了一杯茶水,熱騰騰的茶水冒着白氣兒,遞了過去。

白四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緩氣兒。想想平日裏這兩人相處的模式,又釋然了。暗罵自己想太多,少主他,可是有了心儀的姑娘,還要對人家負責的。他都在瞎想些啥。

想到之前收到的消息,白四愁眉苦臉。少主的未婚妻竟然也一起趕來毅城了,到時候兩個姑娘一遇到,這月怡仙子,不得撕了對方。

白四唉聲嘆氣,琢磨着得先和少主通氣兒,杯子裏的茶水見底,壯漢一抹嘴,一擡頭,正準備打聽打聽,對上一雙冰冷嫌棄的眸子。又來了,這種眼神,每次他做的不如意,少主的眼神。

什麽情況?他做錯啥了?

————

陰暗的房間,黑色的遮光布擋住了所有的光線,房間裏彌漫着濃重的藥味兒,時不時,傳出掩飾不住的咳嗽聲,肖溪端着燭臺推開房間。

燭火的微光下,枯瘦如柴的人靠在床上,肖溪把燭臺放在桌上,給掙紮着起身的人背後加了一床柔軟的靠背,擔憂地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

咳嗽聲稍微小了些。沙啞的聲音從床上傳來。

“他怎麽說,答應了嗎?”

“還能怎麽說,拒絕了。”肖溪幫人掖了掖被角。“你早該料到的。哥”

“是嗎……”喃喃的低音。床上的人,溫潤的輪廓不再,整個人瘦的脫形。發絲枯黃,眼下青黑。像個重病不久于人世的人。

他手裏珍重的捧着一個盒子,盒子裏頭躺着一顆幽藍色花紋的蛋,花紋在黑暗中神秘美麗。

“那真是可惜了……”肖潭虛弱的笑了笑,蒼白的笑容像是要消失在人世,“本來還專門給他準備了禮物的。”

“是他沈深不是好歹,明明哥哥你還特地耗費精力,專程為他尋來了一級契約獸的蛋。”肖溪憤憤不平。

肖潭摸着弟弟的頭:“算了,小溪,他不願,便罷了。”

接着道:“宗門內,如今第一批入門的弟子已經有了契約獸,現下最重要的是教會他們如何控制,才能通過契約獸手提升我們入殓師的實力。但這些還遠遠不夠,近來新入門的弟子不少,我們得抓緊時間……”

“哥!”肖溪眼睛紅了,他撲倒肖潭懷裏,抱住對方瘦弱的腰身,“你看看你現在,虛弱成什麽樣了,你要控制迷惑住那麽多契約獸,身子如何承受得住,為了陌生人,值得嗎?”

“值不值啊……”肖潭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老實說,小溪,我也不知道,但是。現在他們不是陌生人,是我們殓宗的弟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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