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白滇臨進來的時候身披晨露,早上濕潤的空氣沾濕他烏黑的發尾,發絲的色澤更顯黑亮。手裏還專程帶了打包好的早點。濃稠的南瓜小米粥配上剛出鍋的白面饅頭,簡單樸素,香氣勾得人食指大動。

“我在外頭帶了飯,深深,來嘗嘗。”白滇臨把手裏的東西放桌上,打開包裹嚴實的油紙,米面香越發濃郁。沈深抽着鼻子,內心些許尴尬,他早就辟谷不需進食,然直至今日,凡人時習慣的腸胃,依舊難以抵擋美食的誘惑。

糾結和假裝的矜持維也就持不到一刻。

沈深順勢到桌邊坐下,對白滇臨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幾分,展開一個明媚的笑容。心想着,這位滇臨兄有着像及時雨一般的本事,總是這般熨帖貼心。

“哼,無事獻殷勤。”小白在旁邊嘟着嘴接話。

沈深沒好氣瞪了小白一眼,嘴上還是客氣着:“滇臨有心了,府上每日都備早膳,倒不必麻煩。”說來奇怪,這府邸上的菜肴談不上稀有珍馐,也比外頭買來的吃食精致三分。但沈深就是覺得難以下咽,昨日在慈航那邊,也僅僅是動動筷子,嘗了一點便不願多食了。

今日白滇臨特地帶了膳食,莫非……沈深想到了什麽,臉色有些難看。他擡頭對上白滇臨的眼睛。沒有語言,他就從對方的眼睛裏明白了意思。

如果是膳食有毒,他不可能毫無所覺。不是毒,那是什麽。

白滇臨被沈深緊盯着,想到他昨晚的發現。他颔首先解釋道:“昨天的膳食沒問題,都是凡人界的食物,是人類廚娘燒的。”

沈深敏感的從中得出訊息,人類廚娘?

白滇臨不再遮掩,長袖一揮動,一只肥碩的灰老鼠在出現在地面,足足嬰兒手臂兩圈粗細,老鼠身體被禁锢在無形的包圍中,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身體動彈不得。

在房間內設下結界,确保無人後,白滇臨放開了對老鼠的禁锢。他放開的瞬間,老鼠竄起,灰光閃過,灰色衣服的仆人取代老鼠出現。他眼睛裏的光兇性,張嘴發出尖利的嘯聲,那聲音竟和老鼠的聲音別無二致。

清和劍穿過仆人胸膛,尖利的嘯聲戛然而止。

灰衣仆人重新縮小成口吐鮮血的死老鼠,躺在地面上。

這府邸上的下人,居然是老鼠精幻化而成。想到這偌大的宅邸,無數身着相同灰衣的仆人,若說不是個列……

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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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是進了老鼠窩了!

沈深臉色發黑,好在白滇臨提前解釋了昨夜的飯食來源,他對白滇臨還是信任的。心裏好受一些。沈深指尖燃起一撮熾白色的火焰,将地上的死老鼠焚燒殆盡。

“滇臨,你是如何發現的?”沈深一直隐隐不适卻沒察覺到源頭,慈航作為佛修更是再次處呆了一段時日沒察覺到妖物存在。

“我發現了他們的‘食堂’。”

發現了這隐秘,再看外頭巡邏的灰衣仆人,就古怪了。掩蓋在尊敬佛修,人人崇尚佛學的外衣下,美名其曰的巡查保護,何嘗不是一種變相的監視?

為了不打草驚蛇,沈深和白滇臨默契的沒有聲張。令人意外的是,小白這次似乎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沒有纏着沈深不放,乖乖坐好說在房間等他,倒少了沈深費口舌的精力。

入夜後,兩人喬裝一番,化身院內普通的灰衣仆人。

領行前,白滇臨冷冷瞥了“小白”一眼,暗含警告。

小白恍若未察,還依依不舍地對沈深揮揮手告別。

背上入殓箱過于顯眼,沈深不顧白毅的強烈反對将他和言禮留下。只他和白滇臨出發,二人沒深入的打算,先行探探虛實。

漆黑的夜色掩飾下。兩個穿着仆人服飾灰色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覺混入巡邏隊的末尾。墜在後頭加入巡邏,無人發覺。

巡邏隊伍穿過長廊,檢查巡視庭院內的可能藏人的假山花叢,途徑了有客入駐的廂房。巡邏的隊伍矜矜業業,認真負責,期間沒有一個說話和偷奸耍滑之人。太敬業了,隊列間只有行走間摩擦産生的腳步聲,表面看來如此高素質的巡邏隊。不是管理有道,就是有貓膩。而沈深顯然是更傾向于後一種。

巡視了府邸外圍一圈後,巡邏隊開始朝着府邸內圍走去。長廊上照明的燈籠被夜風吹的左右擺動,周圍的房間的光亮在打更聲後陷入漆黑。沈深看得很清楚,在鑼聲響起的那剎那,周圍房間的燈火同時熄滅。像是按下了某種開關,僵硬刻意的遮掩。而巡邏隊的人對此似乎習以為常。

夜色中,一件原本沉浸在黑暗中的房間亮起燭火。

巡邏隊隊伍間的氛圍也放松了不少,他們朝着亮燈的房間方向進行。偶爾側頭小聲攀談,眼睛裏流竄的渴望的光芒,不知怎麽讓沈深有點不好的預感。

沈深和白滇臨跟在隊伍的最後側,即将進入房間的時刻,沈深感覺手被溫暖的掌心握住,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打了個卷:“別怕。”沈深耳廓發麻,他微微眯着眼,讓在黑暗中視物許久的眼睛适應突如其來的光亮。被握住的手掙了下沒掙開,好在白滇臨随後便放開了手。

等他看清屋內的情景也不顧上白滇臨的行為了,哪怕是沈深,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兒。

屋子內空曠,零散随意擺了幾張桌椅,桌上各放了一籠筷子。牆壁上“食”字字體潦草,也發揮着作用證明着房間食堂的作用。食堂裏坐的都是統一穿着的灰衣仆人。他們來的時候,食堂內沒有空位,沒位置的人蹲在地上,也不抱怨。他們的食物被随意扔在地上,沒有碗盤裝碟。吃的人絲毫不在意,就連筷籠裏的竹制筷子也成了擺設,桌上的人地上的人,進食的手大口大口嘴裏塞着肉。

肉是生肉,不知是什麽動物的肉,吃的人一臉餍足,血水順着嘴角留下,他們也不去擦拭,整個食堂散發着非人的獸性。他們所在的隊伍入了食堂便四散開找位置,找好位置,有人就拖着血淋淋的生肉往找好位置的人面前一扔,上菜。

沈深和白滇臨找個個隐蔽的角落,他們的菜是最後上的。被扔到他們面前的肉還冒着熱氣,邊緣粗糙進行了簡單的切割,卻又保留了某些形狀。比如說只剩三根的手指,手指保留着死前猙獰上抓的樣子,指節上還套着屬于主人的金戒指。

沈深胃裏翻湧,臉上發青,又想到自己食用過宅邸內一些東西,胃裏便更加難受了,即使白滇臨一早也說了他那晚上食用的東西是正常的。他再一擡頭,撕扯肉食和獸類叽叽的叫聲都在證實着,他面前的東西,是一群披着人皮的老鼠!對上白滇臨擔憂的目光,想到他先前表現出來的種種跡象,沈深沉下心,眼神示意對方別擔心。

他們沒有動作,短暫的停頓在進食的狂歡中就有些怪異格格不入斯文。

送肉的人走了半路又折返回來,他身材高壯,走過的地方,進食的人瑟縮着避讓,地位頗高。他穿的衣服也很其他人有所不同,同樣的灰衣,後背一個大大的“食”字。

“你們,是哪個隊列,為何不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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