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個肥胖的身影,靜靜立在通道口的位置。金色的佛像,不知何時變換了位置,本是背對通道口的佛像,調了個頭,正對着通道口。佛像的眼睛依舊半阖着,眼珠凝視着,一“人”一“佛”,同時盯着漆黑幽深的通道口。
直到洞口傳來響動。沈深二人一魂已行至通道口的位置,刺目的光線預示着,地面就要到了。地穴漆黑日夜不分,沈深一直在算着時間,按照他們進入通道的時間起算,此時應該是在深夜。白滇臨走在沈深的前面,高大的背影挺拔如松,沈深的身材纖瘦,個子不矮,用現代人标準有180左右,可是現在,他完全被籠罩在白滇臨的背影裏。
沈深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表面淡薄事不關己,實際上內心柔軟炙熱,遇上比他弱小,需要保護的人他會挺身而出。就像遇上小白,他喜歡小白的幹淨天真,懵懂的小白在沈深看來是需要他保護的對象。他真心相待,小白回饋給他的感情同樣純粹珍貴。
遇上白滇臨,和白滇臨相知相交,是個意外。第一印象是糟糕的,他對強勢清冷的清微少主就不太感冒,慢慢接觸下來,沈深也知道是自己先入為主了,他不是個固執刻板的人,漸漸也軟化了态度。白滇臨和小白,是完全相反的存在,小白是被保護者,沈深極力想要維護他的澄澈天真,保護他不染塵埃的稚子之心。而清微少主白滇臨,卻總是一次次把他護在身後,想要保護他。
擡眼看向那個高大的身影,沈深眉目軟化,被人保護的感覺,其實不賴。沈深伸出手,拉住了帶着面具仙師雪白的法衣袍角。
走在前方的背影僵住。白滇臨已經一只腳踏出了通道。
“不好,深深!”此刻,沒時間整理被心上人拉住的震驚喜悅。
劍修法衣袍角蹁跹,烏發些許淩亂,面具下線條優美的唇嚴肅緊抿着。
沈深來不及反應,便被前方轉身護住他的人緊緊籠在懷中,淡雅的松雪氣息,和他主人的氣質一樣清清淡淡,冰冰涼涼。透過他寬闊的肩膀。沈深瞧見了,那老鼠精化形的活佛,似笑非笑的金色佛像。不懷好意,駐紮在洞口。老鼠精的嘴一張一合。他在說: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他點了三炷香,朝金色的佛像拜了拜,又朝着洞穴內彎下腰。
金色的佛像,半磕的眼睛睜開了,眼珠子不動,捕捉到逃跑的獵物,佛像,笑了。
整個洞穴在震動坍塌。沈深被人牢牢護在懷中,耳邊是獵獵風聲,他的臉緊貼着白滇臨的胸膛,那裏鼓聲震天。沈深心裏一慌,手抵在白滇臨的肩膀上,拒絕:“你放我下去。”
“白滇臨,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去。”
回應他的是粗重的喘息。沈深察覺到不對:“滇臨,你怎麽了。”縱然洞穴狹窄,不可禦劍,帶着纖細的少年跑喘成這樣,白滇臨還沒弱到普通凡人都不如。
轉過一個路口,坍塌稍稍止住,沈深趕緊推開白滇臨,他的手只是微微向外用力,悶聲不吭的高大劍修,就倒下了。
面具下的膚色慘白如金紙,淡色的唇發黑。沈深翻過他的背,三炷燃燒的香插在他的右肩胛,已是燃掉了三分之一。
洞穴坍塌,洞頂掉落的石塊形成穩定的三角,沈深抱着白滇臨縮在方寸之間,暫時脫離危險。香灰掉落幾許,白滇臨的臉就慘白幾分。沈深握住香連接肩胛的位置,聽到趴靠在他懷裏的人一聲悶哼,汗水濕了烏發,從額頭的位置隐沒進入面具。汗氣捂在面具下,白滇臨難受的皺着眉,他的意識有些混沌了。呼吸急促着,胸口喘息起伏的頻率越發高了。
小度的透明的小手虛按在傷口位置,滲血的地方愈合了不到片刻又裂開,三炷香的火星明明滅滅。燃燒的速度好歹控制下來了。
“沈哥哥,這樣下去不行。”小度抖着小手,咬牙硬撐着。這香仿佛是活物,貪婪蠶食白滇臨的血肉和生命力。有這三炷香在,所有的治療都是徒勞的。三炷香間,連成一道相呼應的小型陣法,每一炷香的“氣”纏繞聯通,牽一發而動全身。一炷炷的拔破壞陣法的平衡,帶來的反噬無法預料。
而三炷香同時拔起,小度擔心,一旦他的治療抵擋不住香的威力出現斷口。白滇臨會有性命之憂。他在猶豫顧慮。
“我該怎麽做,小度?”沈深也發現了小度臉上的為難,“你放手去做,我會配合你的。”
“不要怕,我們相信你。”不是“我”,是“我們”。沈深低垂着頭,摟住白滇臨的手又緊了緊。
有了沈深的安慰,小度心裏穩定了些,他知曉重要性,簡單的和沈深說明了做法。說完強調:“沈哥哥,一定要同時拔下三炷香,一分一毫都不能差。”
沈深點頭,兩只手一前一後,分別握住香柄。
“拔!”三根香被同時拔出,血液從傷口位置噴湧而出。小度兩只小手疊在傷口上方,魂體內的舍利子光芒閃爍,傷口的出血量小了。可血沒止住,一直在流。
白滇臨皮膚,随着大量出血,呈現出一種死人般的青灰色。貼着沈深的身體,無力沉重。小度很努力,他體內的舍利子高速運轉,淡金色的光治愈着傷者。傷口愈合一會,然後再次流血。每愈合一次,出血量就少了些。
時間在流逝,血,依舊沒有完全止住。
“冷……”白滇臨嘴裏嘟囔着說胡話,往人懷裏鑽,沈深解開外袍,把人整個摟在懷裏。
“這樣好點嗎,滇臨?”若是白滇臨醒着,定然心裏樂瘋了。現在他閉着眼人事不知,嘴裏小聲念叨着,直覺着往熱源貼。
他的聲音太小了聽不清,沈深心下焦急,還是溫柔低頭,貼近他的唇。聽到他在念着:
“深深……深深……”
“我在。”
“最喜歡深深了。”
沈深微愣,一時不知該怎麽回複。“我……”
陷入半昏迷的人自顧自繼續着。
“可是深深不喜歡我。”委屈帶着鼻音。
“我沒有。”只是最開始。
“我對你不重要。”控訴。
沈深腦子裏閃過很多白滇臨的臉,冷酷的、別扭的、軟化的、耳根發紅的……一個念頭從未如此清晰。
“不,你對我來說,很重要。”
“你最愛的人是小白,不是我。”
這還醋上了?
沈深憋着難受,順着說什麽我最愛你了是怎麽也說不出口的。他抿着唇不接話,扪心自我,小白和白滇臨,不知從何時開始,傾斜的天平位置,竟在不覺間達到了平衡。他轉頭問小度。
“我怎麽覺得,他精神頭挺好的?”話挺多。
“額,是嗎,已經沒事了。”沈深定睛一看,傷口止血愈合。懷中人臉色蒼白些,其餘并無大礙了。
懷中人閉着眼睛伸手一撈,環住沈深的腰,兩個人緊貼在一起,體溫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