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管辦(6)
廖清舒學着九方梓彥的樣子打了一次手決,結果成是成了,就是沒放對地方,一圈結界都布在了他腦袋周圍,鼓成一個泡泡的形狀,立刻把廖清舒變成了一個大頭娃娃。九方梓彥氣得大罵“豬頭”,還得抽空替他解除結界,免得這蠢貨被自己憋死。
“再來一次!律束無畏守!懂不!”九方梓彥殺氣騰騰道,大有一副“再不成功,你就去死”的架勢。廖清舒吓得脖子一縮,老老實實地拿着玉符又打了一次手決。謝天謝地,這次可算對了。
一個透明的泡泡将紙鶴尾部的火焰包住,總算是止住了火苗蔓延的趨勢。廖清舒還是有點不放心,回想起在辦公室時,狼狗梓彥貼在門上用來阻擋小林的黃符,立刻問梓彥掏了張黃紙,照着記憶裏的印象,用鉛筆畫了起來。
九方梓彥嗤之以鼻:“用鉛筆畫符?真想得出來!”
“……它成了。”
廖清舒把符貼在泡泡的表面上,觀察了一會兒後說道。雖然只是用鉛筆畫的符,但貼上後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泡泡的表層變得更厚了。
被秒打臉的九方梓彥沉默了。廖清舒有點心驚膽戰地看着他,生怕他一個惱羞成怒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來。總算九方梓彥還算冷靜,默然許久,只悶悶地“哦”了一聲。
廖清舒稍稍松了口氣,奔馳在樓頂的移即卻不高興了。它追了這麽久,就是等着紙鶴墜機的一刻,現在情勢被控制住,它覺得自己的感情被欺騙了。它吠叫一聲,昂首噴出鮮豔的火舌,想要再次點燃紙鶴,九方梓彥不爽地皺了皺眉,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火符直接扔了下去,“砰”地一下把它炸了個狗仰馬翻。
廖清舒瞠目地看着下方沖天的火光,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好厲害。”
“随手扔扔而已,就你還當回事。”九方梓彥不以為然地說着,語氣裏卻帶着幾分得意。他控着紙鶴又往上飛了十幾米,再次掏出張火符扔了下去。這次的威力更是驚人,整條街都被炸得塌陷了下去,土地從中間裂開,澎湃的海水洶湧而出,很快就将整座城市淹沒。
廖清舒難以置信地望着下方的一切。短短幾秒鐘內,原本的城市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浩瀚汪洋,遠處還能隐隐望見島嶼山丘的輪廓。
“我們現在就在山海世界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一直都在。”九方梓彥不耐煩道,“只是之前被夢境遮蔽了而已……啧,別一副鄉巴佬進城的樣子,萬物學院什麽沒有,搞得跟沒見過似的。”
“是沒見過嘛……”廖清舒小聲地争辯着。他出身隔離班,很少有機會能參加校園活動,自身的交際範圍也很小,在學校裏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事也就是好脾氣的式神幫主人上課簽到占座位,再有就是騎掃帚的和禦飛劍的相撞追尾,穿女巫服的和穿道士袍的吵作一堆。對別人來說,萬物學院可能是一個光怪陸離不輸霍格沃茲的奇妙之地,但對他來說,那裏真的跟普通的學校沒什麽兩樣,充其量就是老師的頭上會多個角或者屁股後面多了條尾巴。
九方梓彥不明所以地哼了一聲,沒再說話。廖清舒也不管他,自顧自向下張望,望了一會兒,他突然道:“九方,這海裏有生物嗎?”
“山海世界中的異獸成千上萬,你說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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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清舒不答,仍怔怔地看着海裏。一道巨大的黑影在水面下若隐若現,他咽了口口水:“那麽……它們一般吃人嗎?”
“看情況!你要真想知道自己跳下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那還是不用……”廖清舒話音未落,突見水面破開,那道黑影閃電般竄了出來,張着血盆大口就向紙鶴咬去,目之所見,唯有鮮紅的、顫動的口腔,只要上下一合就能将他們全部包在裏面。九方梓彥罵了一句,匆匆控着紙鶴向旁邊閃去,總算是讓那個龐然大物咬了個空,紙鶴卻受到了沖擊,歪斜着向海裏掉去。
九方梓彥急急地念着咒語,卻終究難以阻止紙鶴下墜的趨勢。廖清舒吓得抱緊了九方梓彥的腰,緊閉着雙眼,不敢看自己的末路,忽然一陣疾風吹過,只覺得身體似是被托了起來,再度落下時,碰到的卻是堅實的土地。
耳邊傳來九方梓彥含怒的聲音:“我說,你是要抱到什麽時候?”
廖清舒趕緊松開了手,之後才小心翼翼睜開了眼睛。沒有海水,沒有魚,他們現在所處的,只是一間簡陋的小木屋,屋子中間是一張方桌,上面還散落着一堆紙牌。四個人正坐在桌邊,與他們面面相觑。
說是人……其實也不大貼切。因為這四個人,一個有着三個腦袋、一個身上纏連着根須、一個拖着長長的胡子,那胡子還無風自動,最後一個最正常,雖然穿着怪裏怪氣的皮草,但起碼看上去是個普通的人樣。可在這種情況下,廖清舒反而覺得看着普通的,其實才最不普通。
九方梓彥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拍拍衣服站了起來,沖着那留着長胡子的老人道了句謝。老人哼了一聲沒有理他,那個有着三個頭顱的溫潤男子倒笑着開了口,最中間的腦袋緩緩說道:“是小林先傳來了消息,告訴我你們要來,我就托因因乎去接一下,看來倒正是時候。”
長胡子的老頭不大高興地扁了扁嘴:“你說得倒輕描淡寫,我來這是為了養老的,又不是專門來給你跑腿幹活的。下次這種麻煩事,自己解決,少來找我!”
廖清舒聽着他們對話,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因因乎?傳說中住在南極的風神?他難以置信地扯了扯九方梓彥的袖子,低聲道:“九方,那個老頭是不是……”
九方梓彥連話都不想聽他說完,直接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是”,然後就走到因因乎旁邊,臭着臉遞過去一包煙:“謝禮,行了吧?”
因因乎頓時眉開眼笑,奪過煙就收了起來,也不給別人擺臉色了。坐在他對面的漂亮少年卻不知怎麽又不高興了,扯着自己身上的根須,埋怨道:“有完沒完了,還打不打牌了?玩都玩得不開心。服常,你給個準話,不打牌人家就要回去睡覺了。”
長着三個頭的男人立刻回過頭去,三個腦袋齊齊張開了口:“琅玕乖,他們只是過來找開明,事情辦完了就走。”“琅玕,別扯根須!扯壞了怎麽辦!”“小子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先回去睡吧,我再打兩局就回去。”
“哎呀!”少年頭痛地抱住腦袋,“你們仨一個一個說行不行啊?吵死人啦!”
穿着皮草的正常人坐在桌邊邊看戲邊發笑,笑完了才沖九方梓彥擡了擡下巴:“愣着幹嘛?過來啊,你們不就是來找我送你們回去的嗎。”
這人難道就是開明?廖清舒瞪大眼,亦步亦趨地跟着九方梓彥走了過去。那人打量了他一會兒,笑道:“新來的小朋友?貌似有着很厲害的血統啊。”
“吃人不吐骨頭的惡獸,當然厲害。”九方梓彥說着,輕輕扶了下桌子,“你別管了,快送我們走吧。”
開明的視線從他撐着桌子的手上劃過,問道:“你行不行啊?遇上什麽玩意兒了,耗得這麽厲害?”
“與你無關。”
開明抱起胳膊,大有一副我就靜靜地看你死撐的架勢。廖清舒看看九方梓彥又看看他,小聲道:“我們被一種叫‘移即’的妖獸,追了一陣子,還遇到了海怪。”
“移即?鮮山上的小狼狗?”開明瞪大了眼,“我說九方,你可真給你爹長臉。”
“說夠了沒?說夠了就辦事!”九方梓彥惱怒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不是我說,你這脾氣真得改改,幫你個忙跟欠了你似的……”開明說着,站起身來做起了熱身運動,“說起來還真羨慕你們這些管理處的,每天進進出出得跟玩兒似的,哪像我們,天天就被困在這搓麻将鬥地主……”
“你要想出去也沒人攔你。”九方梓彥冷笑一聲,“只要你不怕後羿就行。他可是到現在還在找你呢。”
開明吓了一跳:“他有毛病啊,有空不去找自個兒老婆,偏找我幹嘛?”
“要不是你當年多嘴把後羿私通西王母的事告訴了嫦娥,他老婆能說沒就沒嗎?”
“我當時不也是看不下去了嗎……”開明垮下了一張俊臉,沖兩人招招手:“行啦行啦你們走吧,可千萬別告訴後羿我躲在這兒啊。”
廖清舒早就被這兩人之間驚天動地的對話給吓傻了,呆呆地只會随着九方梓彥移動,連自己在那兒都忘了。只見開明身上陡然綻出溫和的金光,将他的全身都籠罩起來,九方梓彥走進那光芒之中,很快就不見了蹤影。廖清舒深吸口氣,正待學着九方梓彥的樣子走進金光,忽聽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道:“等一下!”
他詫異地回頭,正見那被喚作“琅玕”的少年站起身來,纏繞着根須的右手擡起,直直指着自己,朗聲道:“你,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