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詭樹（2）
九方梓彥曾經是一個很有專業素養的驅魔師。而現在雖然已經下崗了，但他的專業素養依舊有增無減。
所以他在确定眼前之物并非活喵的第一時間，便迅速克服了內心巨大的失落與被欺騙感情的憤怒，轉而從自己的大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火符，很驅魔師地準備炸死這個騙人的雜鬼。
“诶，等等等等！”廖清舒慌忙攔他。九方梓彥翻了個白眼，恨不得把火符直接塞他嘴裏：“大人做事，聖母滾邊去。”
“誰跟你聖母啊，是這只貓！我、我好像認識……”廖清舒不大有把握地說道。
九方梓彥狐疑地看他一眼：“雜鬼的模樣千姿百态……”
“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雜鬼。”廖清舒望着大黑貓讓人眼熟的方腦殼，試探着叫了聲：“詹姆斯？”
大黑貓默然地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輕輕地“喵”了一聲。
“啊，你看，他應我了！”
“你怎麽知道它不是在說‘媽的智障’？”
廖清舒不高興地瞟了九方梓彥一眼，彎下腰對大黑貓道：“如果你真的是詹姆斯，你就過來好不好？”
大黑貓很認真地“喵”了一聲，從窗臺上一躍而下，從容走到廖清舒面前蹲坐下來，翠綠如翡翠的眼眸斜了九方梓彥一眼，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之情。廖清舒覺得，這回絕對是在說“媽的智障”沒跑了。
九方梓彥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幫你問過了，那個詹姆斯，原名劉詹，中美混血，祖上有金華貓的血統。”
當晚，九方梓彥在還車的時候順道找了下以前在驅魔部的熟人，帶回了這樣一個消息。詹姆斯生前雖然是安全部派出的監護者，但因着安全部成員在上崗前也必須考出初級驅魔師資格證并有一定的驅魔部從業經歷，所以想從驅魔部的資料庫裏找出他的信息還是很簡單的。
“金華貓？”廖清舒奇怪道。九方梓彥看白癡似地看他一眼：“就是吸收月光精華修煉而成的貓妖啊，傳說會蠱惑人心的，你連這都不知道？”
“這我當然知道了！《堅瓠集》嘛，我看過的！”廖清舒不服氣地争辯道，九方梓彥卻茫然道：“千戶集？什麽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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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算了，你有空自己去搜吧。”廖清舒望了眼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扶手上的大黑貓，語氣複又弱了下去：“我只是奇怪。半妖在死後還會變成妖怪嗎？”
“這種情況，與其說是妖怪不如說是妖鬼吧。”九方梓彥同樣看向了大黑貓，完好的左眼中卻露出一絲嫌惡，“半妖這種非人非妖的生物，本來就不只是簡簡單單的基因組合排列而已。他們身上的謎團，甚至比妖族還多——已經有大量事實證明，有些血統強大的半妖，在妖化之後的能力甚至會遠超血親妖族；也有在死後作為‘鬼’而覺醒的，擺脫了人類脆弱的軀殼，反而成為介于‘妖’與‘鬼’之間的存在。雖然智力會和人性一起衰退，但有的卻會變成比厲鬼還要棘手的東西。”
聽九方梓彥的意思似乎不打算留下大黑貓，貌似還有宰了他的打算，廖清舒頓時急了，立刻辯解道：“詹姆斯的狀态還是挺穩定的！”
“別這麽叫他。”九方梓彥立刻道，警惕地看了眼大黑貓，“別用生前的稱呼叫他。”
廖清舒：“？？？”
驅魔師的思路他不懂，但考慮到想要留下大黑貓的話必須征得九方梓彥同意，廖清舒也應了下來：“行行行，不叫不叫……那這樣的話，老詹，就叫你老詹可以吧？”
他轉頭去征求大黑貓的意見，對方只是無所謂地甩了甩尾巴。廖清舒便繼續剛才的話題道：“總之，老詹現在的狀态很穩定，如果好好照顧他的話……”
“照顧個頭啊，只是長得像貓而已，妖鬼這種東西就算沒人養也餓不死的！”
“那也不能不管他啊！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廖清舒不假思索地反駁道。
“你是斷片了還是腦補過度啊？他什麽時候救你了？真正騎着電瓶車到處撈你命的人在這，坐在你對面，看清楚點！”九方梓彥把茶幾拍得啪啪響，“他充其量就是一個不小心便當的倒黴蛋而已！”
“就算是倒黴蛋……那也是被我連累的。”廖清舒垂下眼簾，雙手無意識地抓緊褲子，“不管怎麽說……都是我欠他的。我得還。”
九方梓彥沉默地看着他，過了許久，終于妥協地嘆了口氣：“行吧，你要是想養就養吧，反正也不占地方。不過你可得給我看好了啊！出事的話你得負責！”
“好的好的，沒問題，絕對沒問題！真是太謝謝你了！”廖清舒長籲口氣，喜不自勝地連聲道謝，餘光忽然瞥見一個毛絨團跳上了沙發。
“啊，是小布！”廖清舒笑道，“他大概也是想跟老詹打個招呼……诶？”
他瞠目地看着海豹色的布偶貓友好地靠近了沙發扶手，用粉色的鼻頭在大黑貓身上嗅着，然後被滿臉冷漠的大黑貓一巴掌拍下了沙發。
廖清舒：“……”
九方梓彥：“！！！”
滾落在地的布偶貓無辜而茫然地眨着眼，像是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麽事。猶豫了一會兒，他再次跳上了沙發，好奇地向大黑貓湊了過去。
老詹繼續一臉冷漠。
老詹再次舉起了爪子。
老詹又一次把小布拍了下去。
“喵？”布偶貓困惑地叫了一聲，原地轉了兩圈後，再度锲而不舍地躍了上去，而大黑貓的爪子顯然已經蓄勢待發……
廖清舒實在看不下去了，立馬趕在小布再次把自己的鼻子送上去給別人打之前将他抱走，而九方梓彥，則已經跟一座準備噴發的活火山差不多了。
九方梓彥：“……把他扔掉。”
廖清舒：“诶？”
“那只妖鬼，把他給我扔出去！”九方梓彥火冒三丈道，“區區一只妖鬼……卧槽你大爺啊！”
“喵！”大黑貓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來吼了回去，渾身的黑毛炸開，激得九方梓彥更是火大。廖清舒倉皇勸着：“只、只是第一次見面不大熟而已，以後相處久了兩只貓關系就會好了！冷靜冷靜冷靜冷靜一點啊！”
“冷靜個頭啊冷靜，現在還只是拿爪子拍，以後萬一直接上嘴啃了怎麽辦！”九方梓彥站起身來，不淡定地拍着桌子，“把這玩意兒給我丢出去！現在！”
“可你剛剛還答應養的！”
“反悔了！”
“那起碼先等我找到地方安置他吧……”
“扔出去！”九方梓彥的語氣不容反駁。
廖清舒氣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道：“出爾反爾，自說自話，難怪平時都沒人待見你。”
“！”九方梓彥微微一怔，“你說什麽？”
“說活該沒人陪你玩！”廖清舒忿忿地說完，抄起手機就往房間走，九方梓彥叫住他：“喂，你幹嘛去！”
“打電話給華非！”廖清舒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我看有誰能幫忙養！你先別動他！”
“切，蠢貨，都說了妖鬼不用養了。”九方梓彥嗤了聲，坐在沙發上，神色漸漸變得有些不自在。好一會兒，又哼哼道：“誰稀罕陪着玩，幼稚。”
他話音剛落，忽聽房門打開，廖清舒探出頭來，神色古怪。
九方梓彥條件反射地坐起身，想想又癱了回去，問道：“怎麽了？你那什麽娘娘，他也不願意養？”
“不是華非，是許主管。”廖清舒說着，走出房間，“她要我們現在去一趟山管辦。”
九方梓彥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嗯，周六、晚上、九點。
“她最好是要請我們吃夜宵。”
“有沒有夜宵我不知道，緊急任務是肯定是有的。”廖清舒的表情還是氣鼓鼓的，順手将外套遞給了九方梓彥邊，“具體的她還沒說，不過聽大概意思，好像是有棵什麽樹從山海界跑出來了。”
“樹？什麽樹？”九方梓彥邊問着邊去接外套，扯了一下沒扯動，轉頭奇怪地看向廖清舒，“你幹嘛啊？撒手啊？”
廖清舒沒理他，眼睛盯着沙發。九方梓彥循着看過去，這才發現皮質的沙發上，只有一只海豹色的布偶貓在默默地舔着爪子。
“老詹呢！”廖清舒叫了起來，“跟你說了先別動他！”
“我沒有！”九方梓彥亦叫了起來，百口莫辯。
原本緊閉的窗戶不知何時被打開，透進絲絲的涼意，白色的窗簾事不關己地飄蕩着。廖清舒撲到窗前去看，印入眼簾的，卻只有夜晚無人的街道，沉默而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