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問癡人劍可妥

“誰奪得魁首我便告訴他謝松的消息。”

在座的人原本以為陸家會拿一些稀罕的金銀寶貝出來,但一聽竟是這樣的消息,頓時激動起來。

雲瀾宮的蕭克道:“陸莊主的話可當真?您手上真有謝松的消息?這樣的事可開不得玩笑。”

陸沉璧不置可否,倒是說:“只是我有點好奇,你們折騰這麽雞飛狗跳的,就為了抓個屠盡師門的叛徒?”

這座下一個鬓發盡白的老頭子出聲說:“謝松從小被天劍門養大,如今他卻殘害同門,犯下此等殘暴之事,江湖人人得而誅之。”

這話聽得耳熟,按照老太太的說法,上一次人人得而誅之這個話還是用在陸家身上。

陸沉璧笑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便又不再說話。

一群人見他又像是沒了興趣,想多問幾句又不敢問。倒是謝松站在後面看着陸沉璧心裏一沉一浮。

想問清楚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但是這樣的場合,他這樣一個侍衛的身份怎可發問。

便只垂着眼看着陸沉璧露出的一段後頸發呆。

陸沉璧整個人都是少年模樣,整個人身量小骨頭也細。謝松忽然想,若是自己現在一伸手稍稍用些力,他那脖子估計就斷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謝松自己都吓了一跳,立馬收回了自己目光。在心裏默念着什麽壓下那個荒唐念頭。

陸沉璧聽他們左一句右一句說不到重點,早起留下的那點困意又開始鬧。伸手揉揉眼睛,他道:“倒是說說看,你們是準備什麽時候辦武林會,又準備是在哪裏?”

這才有人起身道,武林盟主決定的是在離京城郊外一鎮上的金秀山莊之中,時間便是兩月後。

陸沉璧垂着眼睛想了一想,這才記起來這一年的武林盟主是逍遙門的陶庭。

“京中也早已經挂了牌子,遞了文書登記,陸莊主一切放心。”有人怕他不放心又補上了一句。

陸沉璧一算日子,兩月後天都冷下來了,自己怕冷是不願出門的。正想開口說這日子不好換一個,便聽見身邊的秦霜道:“剛好過兩月也該去那邊的莊子過年,這日子恰好倒是搭上了。”

謝松轉頭看着秦霜,面上有點驚訝,按道理說這樣的場合下,秦霜是沒有資格說話的。

劍霞山莊上下等級森嚴,自己這幾日生活又的确感覺到了。下人們沒有傳召是不許亂走的,若說要候着就是候着不許坐也不許動。但是看着陸沉璧也沒有怪她的意思。

謝松眉頭一皺,看上去這個叫秦霜的婢女的地位倒是比自己想的要重上許多。

陸沉璧看了秦霜一眼,哼了一聲說:“你說是倒是吧。”

衆人見陸沉璧這樣,便以為他是答應了,漂亮話跟不要錢了一樣往外說。若說他們是說客,來請劍霞山莊參加武林會,可這現在這任務完成了,茶也喝過兩盞,人倒是還沒走。

“諸位來一趟也辛苦,只是劍霞山莊小了些,住不下這樣多的人。”陸沉璧擡擡手,一衆侍女便捧着東西上來。

“一點小禮,還請各位笑納。”

謝松原以為他們會推辭,可他們倒也沒有說什麽,一個個都是喜笑顏開的收下了。待到客廳的人走了個光,謝松身上才放松下來。

陸沉璧看他這樣如釋重負的樣子便笑了起來,一點瞌睡也飛走了一樣。他敲着扇子問:“吓着了?”

謝松看他一眼,生硬道:“在下實在是不知道陸莊主是什麽意思?”

“诶,這麽嚴肅幹什麽,我也沒有說什麽啊。”陸沉璧擦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叫謝松推着他。

謝松面上糾結了一下,還是伸手去握住輪椅把手慢慢推着往陸沉璧房間走。

“老太太什麽時候來的信?”

謝松以為陸沉璧同他說話,還沒摸清楚是什麽意思,便聽見身邊秦霜說:“剛剛到的,說是今年想去京中的莊子過年,武林大會也想去看看。”

“消息倒是靈通,明明回來了也不到家來看看。”陸沉璧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腿,皺着眉問:“還有呢?”

秦霜道:“別的倒是沒了,只是說冬天到了,叫我們照顧好您。”

陸沉璧沒說話,只是秦霜又說:“快到老太爺忌日的時候了,老太太在外面多呆幾天也是常有的事情。”

“知道了,今年的年禮早點準備了送到分家去吧,那幾個小孩子也多照顧點,教書先生這些也是要請最好的。”陸沉璧說完便打發着秦霜下去做事,叫謝松推着自己快點進屋,說外面冷得很。

等進了屋又叫了丫頭們過來打熱水洗手洗臉,謝松正準備離開,卻見陸沉璧向自己伸出手。

“幹什麽?”謝松有點疑惑。

陸沉璧一臉的不耐煩:“抱我上榻上去。”

謝松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陸沉璧身子不方便,得要人伺候。而秦霜不在,現下只能自己來。

這才伸手抱着陸沉璧往榻邊走。

原先看陸沉璧露出來的手腕就覺得這孩子瘦,一抱也感覺不到多少分量,只是不知道他身上是塗了什麽東西,一股香味淡淡的怪好聞。

又想起同他一個年紀的師弟,不說胖也是身體壯實,哪像這個小少爺身上輕輕軟軟的。

謝松忍不住問:“陸莊主不曾習武吧。”

“你見過癱子練武的?”陸沉璧冷笑了一聲,伸手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沖謝松道:“以後就放聰明點,省的什麽事還要我叫,到時候別人瞧着就露餡。”

謝松應了一聲。

陸沉璧看他站在那裏不動,便道:“你還在這裏幹什麽?”

“謝某有一事不明。”

陸沉璧伸手拆掉頭上的發冠,低着頭說:“劍霞山莊不養閑人。祖母也只叫我照顧好你,別叫人找到。也沒說你就白住着。”

謝松道:“可為何要那謝某的下落……”

“這麽怕人知道你的消息,你就去拿那個第一不就好了。”陸沉璧看他一眼,又笑說:“難道你是怕自己的功夫不到家?”

謝松聽他這樣輕松言語,也有些急了:“莊主以為兩年一次的武林大會就只有方才那些人去嗎?逍遙門,混天宮都會派人去,少不得還有些無門無派的散人游俠……”

謝松話說一半,便看見陸沉璧一臉笑望着自己,便皺眉道:“我……”

“原來你也看不起那群人啊。”陸沉璧笑着道。

謝松立即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只是什麽呢,就算師父同自己講人無貴賤,武無上下。但是這世道就是人分貴賤,武有第一。要不然憑什麽逍遙門和混天宮被人提起總是帶着感嘆,而天劍門則總是要被說一句不複當年。

不複當年上千弟子朝宗,共持手中長劍意氣淩霄。

“所以你更要去了,我記得你是一次武林大會也未曾參加的?”陸沉璧問。

謝松點頭:“師父一直說我功夫不到家,不讓我去。”

陸沉璧哼了一聲,不知嘟囔了一句什麽,才說:“那現在功夫可曾到家了?”

謝松看他。

“師門被人害得屠盡,我問你現在功夫可到家了?可有準備替你那些慘死同門報仇?”

恍然又回到那一天,不過是一個午休的功夫,天劍門的天便被映紅了。剛剛還是好好的師弟師妹們,突然持劍相向,互相劈砍,全然不見平日親厚的模樣。

天劍門沒有死在外敵手上,卻亡在了自己人的劍刃下。

謝松眼前模糊了一下,随即道:“到家了。”

便是不到家,也要到家了。

“莊主可是有線索了?”謝松知道陸沉璧定然是知道了什麽,才會如此說。

陸沉璧道:“倒也不算是有什麽線索了,只是聽你所說突然發狂,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叫人查了查,便說那些門派的人都收到了信,說你是這次的兇手。”

謝松忙問:“是誰寄的?”

“不知道。”陸沉璧回答的幹脆。“人家既然敢大搖大擺送了信,就代表不怕你查。你說的逍遙門還有混天宮也收到了,不過別人顯然是沒放在心上。”

謝松心下一頓,回想自己這二十年,一直在門派裏生活,連出去游歷也有師父帶着。從不曾同人結怨,就算是門派裏的師弟妹也是親近自己。

思來想去,竟無一絲頭緒。

“我從未同人結怨,又……”

“哪裏是你不想和人結怨就不結的。”陸沉璧打斷他的話:“有的人一活下來就是別人的眼中釘,有些仇怨一生下來便結上了。”

謝松看向他,一時不知道陸沉璧是在說誰。

“陸莊主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也沒,我累了要休息,你走吧。”

謝松正準備再說什麽,一邊秦霜走了進來,便止住了話頭。

“怎麽在榻上鞋也不脫?”秦霜笑說了一句,走過去幫陸沉璧脫了鞋,又拿着一邊的毯子給他蓋在身上。

陸沉璧道;“伺候的沒眼色,難道還怪我嗎?”

“怪我怪我。”秦霜哄了他幾句,又道不要睡太久,不然晚上用飯又沒了胃口。她見陸沉璧把臉縮緊了被子裏,便又笑了幾句。

領着謝松出房間走了一段,秦霜才道:“小少爺的脾氣,謝大俠多擔待些。”

謝松不記得秦霜是第幾次同自己說這話了,但今日着實把自己吓了一跳,便道:“陸莊主年歲還小,有些話自然用不着往心裏去。”

秦霜腳步頓了一下,這才轉頭看向謝松道:“小少爺今年十九,明年便要加冠了。應該是只比謝大俠小上四歲。但是若按照輩分來說,你還要叫小少爺一聲師叔才是。”

謝松一愣,過了一會才道:“姑娘別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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