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陸府外,一個青衣人看了看附近,發現無人,這才發出一聲鳥叫。他面朝着的一個小門随即被打開了,一個裹着青色披風的匆匆從裏面走出。
如若是謝松在這裏,定會認出此人就是那日在逍遙門別莊有過一面之交的鐘莯。陸沉璧摸着面上叫作鐘莯的那張臉,确認一切都帶好,這才由着青衣人帶路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路上雪地濕滑,陸沉璧卻絲毫不在意,腳下步伐越來越快,直讓後面跟着的暗衛心中發顫,生怕他一個不注意摔倒。
等快到衙門的時候陸沉璧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他站在遠處道:“現在那些人還在裏面?”
一個暗衛換成了小厮的衣服,落在陸沉璧身邊道:“是的,還未曾見到他們出來。若是走得近些,裏面的哭聲也能聽見。”
陸沉璧嗯了一聲,繼續問:“可知道丢失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女都有,并未有什麽數量的區別。”那暗衛說完就見陸沉璧皺眉,怒聲道:“去查,看看是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一夜之間偷走這麽多孩子。”
隐在暗處的人得了命令,只留下三人守在陸沉璧身邊。
陸沉璧又站了一會,便看見有人從衙門裏出來了,多是一對一對的夫婦。他見這些婦人多在抹淚,一時心酸,轉過了身低聲道:“去給右相送個帖子,我請他來聚華莊吃酒,時間他定。”
等到衙門裏不再有人往外走的時候,陸沉璧全身已經冰涼。一邊的侍衛扶着他走動了幾步,他正準備說回去,一扭頭便看見一人戴着鬥笠蓑衣從另一邊走過。
陸沉璧眉頭一皺,盯着那人看了一會,心中突得覺得這人像極了謝松。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不可收拾,陸沉璧道:“跟着那人。”
暗衛立即去了一個,陸沉璧也跟在那蓑衣人後面慢慢走着,不時還咳上兩聲,想要引這人回頭看上一眼,方便自己看清他的面容。
但是前面的人似乎是趕着去辦事,并未回頭看上一眼,只一個自顧自往前走着。
陸沉璧心裏疑惑,莫非是自己看錯了?他見那人過了一個拐角,腳步忍不住加快了一些,但卻膝蓋一痛,身體一歪,如若不是跟在身邊的暗衛反應快,陸沉璧怕是要直接摔進雪地裏。
“少爺……”
陸沉璧扶着他慢慢站起來,但是一只手還搭在自己的膝蓋上。
等着這陣疼痛過去,陸沉璧的面色好了一些,才道:“走,跟上。”
“您的腿……”暗衛被陸沉璧瞥了一眼,便垂下了頭扶着他繼續往前走。等轉彎之後便也不再見那人的身影,陸沉璧心裏有些氣惱,手捏着披風邊冷聲道:“現在立即回去。”
謝松進藥鋪之前抖了抖鬥笠上落着的雪,推了門進去。外面的暗衛蹲在一邊牆上守着,但他等了許久也不見人出來,正當他心裏奇怪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立即下來也進了藥鋪,但他環視一周,卻并未發現什麽戴鬥笠穿蓑衣的人。
完蛋,自己這下定是要受罰了。
從藥鋪的院落翻牆出去,謝松再走了幾步,便到了陸府的後門,他将蓑衣藏好,立即回了自己的房裏将臉弄了一下,一路上小心避着陸府的下人。等他站在院中的時候便看見院門開了,陸沉璧陰沉着臉轉動着輪椅出來。
謝松見了便問:“怎麽了?”
陸沉璧不答話,只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番。謝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道難道是自己臉上沒有弄好?他正想着,便看陸沉璧沖自己伸了手,他的手有些冰,不停在自己臉上揉搓着。
“別……別揉……再揉要亂了。”謝松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開。又忍不住道:“怎麽在屋子裏手也變得這樣冰?”
陸沉璧依舊是不說話,只哼了一聲便自己滾着輪椅回去。謝松見了立即上前,将他手拉開,自己推着他往前走。
等到陸沉璧回到院子裏的時候,那被叫去跟着蓑衣人的暗衛已經等在了院子裏。陸沉璧被謝松直接推進了房裏,等到謝松要把他抱到鋪上去的時候,陸沉璧卻躲開了他的手,叫他去外面等着。
謝松心中有些緊張,害怕是陸沉璧發現自己趁着他同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出去了,但随即又自己安慰自己,一路上并未遇見什麽人,回來的時候也沒出岔子,定是不會被發現的。
見他合了門出去,陸沉璧才沖那安慰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說話。
“莊主,屬下一路跟着人,直到他進了一間藥鋪。當時屬下便在附近等着,以為他會很快出來,但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來。這才反應不對,随即進去藥鋪看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不在了。”
那暗衛說完便立即跪下,說請莊主責罰。
陸沉璧手摩挲着輪椅扶手,半晌才說:“跟丢了?那藥鋪可有什麽後門之類的?”
暗衛道:“有一個,但問了店裏的小二,他道剛剛他一直看着,是沒有人從那裏走的。”
“這樣……”陸沉璧想了想,又道:“此人你下次若是再看見,便留心跟着。此次便罷了,下次你小心些。”
“是!”暗衛領了命令便退下了。
謝松見人走了,這才進了屋子,見陸沉璧還是坐在輪椅上,手不停摩挲着扶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見他進來了,陸沉璧眼睛也看了過來。
“怎麽了?”謝松覺得陸沉璧今天奇怪的很,被他這樣看着,自己總覺得心虛,像是背着他幹了不好的事情。
陸沉璧搖了搖頭,道了句沒什麽。又同往常一樣向他伸手,讓他把自己抱到榻上去。謝松抱着他放在了鋪上,捏了捏他的手說:“怎麽手這麽冷?”
“幫我拿個手爐過來就好了。”陸沉璧道。
謝松見他手撐着頭,垂着眼不說話,靜默的像一幅畫。
心中想到,若是這樣看一輩子便好了。
“那些孩子失蹤的事,會是什麽人幹的?”謝松想着問了一句,他見陸沉璧皺了眉,心裏又懊悔自己不應該多嘴問上這麽一句。
陸沉璧握着他遞過來的手爐,垂眼道:“不知曉,只是覺得奇怪,這麽多孩子一起失蹤,這樣的事,我朝還從未聽過。”
“帶走這麽多孩子瞬間就被發現了,說不得是孩子自己跑出去玩了。”謝松道。
陸沉璧笑了一聲說:“出去玩不同父母說上一聲?就算是一個兩個怕爹娘不同意不說,總不會所有的孩子都不說吧。”
他說着語氣越冷:“估摸着是有人趁着夜色将孩子帶走了,關鍵是要帶走這些孩子做什麽。況且正如你所說的,帶走這麽多孩子一下便被發現了,風險極大。就算是要帶着出城,城門雖然不管,但是每夜都有當值的人看着,那麽多孩子一下帶走,也覺得易事。”
陸沉璧說着便見謝松盯着自己看,心中一跳,立即問:“你盯着我看做什麽?”
一下被發現,謝松摸了摸自己鼻子說:“只是覺得你和往日裏有些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陸沉璧問。
“就是對這件事情格外的熱情,若是往常……你定會說少管閑事。”謝松說。
陸沉璧聽了未曾說話,只是想了一會,将手爐放回桌子上,懶懶道:“其實也并非是與我無關的閑事。”他眼睛看着窗框,緩緩說:“我幼時也被人擄走,之後我就再也不能如常人行走。這次的事……興許與我那時一樣……”
他說着聲音越來越低,搭在膝蓋上的手也輕輕揉了揉。那時候鑽心剜骨一樣的疼痛現在回想都讓身上陣陣發冷,興許是開始在雪地裏走了許久,寒冷刺激到了裏面的蠱蟲,陸沉璧覺得有點難受。
“去叫廚房把藥煎上一幅,我膝蓋有些難受。”陸沉璧道。
謝松聽了立即吩咐了人,又回到陸沉璧身前問:“難受得厲害嗎?可要叫大夫上門來瞧?”
“不是很厲害,普通的大夫來了也沒甚作用,等着過幾日梅夫人無雙他們過來了看看便是了。”陸沉璧說罷,見謝松仍舊擰着眉,給他那張帶着刀疤僞裝的臉上又添了一份陰沉,便笑了一聲道:“怎得我難受,你倒顯得比我更難受?”
謝松看着他,一言也未發,伸手将他臉頰側的散發挽到了耳後。
“你吃藥前肚子裏要墊點東西,我先去給你端點東西來。”謝松說了這句,起身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卻又折回來,拿着一邊的薄被搭在了陸沉璧的腿上。
“不要涼到了。”
陸沉璧等他出去了,突得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搭在膝蓋上的手揉了揉,等着一陣的酸疼過去,卻又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