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是易碎品不是藝術品(九)

自從換上春景, 本丸的短刀們就極愛在走廊上奔跑玩鬧,唯有經過三條刀派的院子時,才輕輕放緩腳步。

檐廊下, 一襲黑衣的太刀正倚門阖眸, 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噓——不要吵醒三日月殿。”亂藤四郎伸出手指對其他人示意, 聲音壓得極低。

“三日月殿到底怎麽想的啊……”厚藤四郎擔憂地朝那邊看了一眼,他聽一期哥說了, 三日月殿的情況很不好, 因為親手殺死了他們之前的主人,所以無法接納現在的姬君。

他不能理解。

為什麽要自責呢?明明是為了大家才……

“我們要回去嗎?”秋田眨了眨眼。

“當然, 姬君說過不許打擾三日月殿。”包丁藤四郎道。

“好了,我們走吧。”亂藤四郎推了推厚藤四郎, 轉頭卻看到另一邊屋檐下的三日月緩緩睜開雙眼, 捂着嘴低咳幾聲, 從懷裏摸出一條手帕掩在唇邊。

肉眼可見地, 那條淺色的帕子被迅速染成深紅。

厚藤四郎一驚,徑直跑了過去, “三日月殿!”

亂藤四郎緊跟其後, 不忍地避開了視線,即使不是第一次見三日月殿這幅模樣……他還是會感到難受壓抑。

包丁直接拉着秋田坐在檐下,擡頭觀望,“厚和亂本來就和三日月殿在一個本丸呆過,他們過去就好, 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們啦。”

秋田點了點頭, 也朝那邊看去,一雙藍色的眸子略微黯淡下來。

本丸迎來春日那天,他們從姬君那裏知道了三日月殿的情況, 本以為向來喜愛冬天的姬君突然想換換景色,卻沒想到是這種原因……

三日月殿心中感受到的,還是寒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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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三日月懶洋洋地倚在門上曬太陽,滿心只有鹹魚二字。

自打那天起,他就被審神者免去一切內番,順便換了副白鞘——黑衣總比其他顏色更深沉,再也不用擔心把衣服染得斑斑點點。

雖然時不時地吐口血,但這種悠閑着實珍貴,經過短暫的思想鬥争之後,他作出了決斷。

——就先這樣吧,說不定哪天睡一覺就回去了呢?

只是清醒時就在調動靈力,這種頻繁的自主修複太容易精神疲憊,三日月每天都在犯困,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睡覺的路上,醒來摸一摸,衣服果然沾濕一大片。

他會怕嗎?當然不會。醒來修一修,又是一振好太刀。

“三日月殿……”

厚藤四郎走到三日月面前,放緩了腳步,面對那雙摻着倦意的眼眸,想說的話又全被咽了回去。

他有什麽資格勸說三日月殿……三日月殿心中的痛苦,他又怎麽能親身體會到呢……

“是厚啊……”三日月擡眼,輕笑了笑,把濕透的手帕随意地塞到身後。

發現了三日月似乎想要掩蓋一般的動作,厚藤四郎快速向前走了幾步,試圖伸手攔下,手臂剛擡了沒一半,又放了回去。

看到厚藤四郎的神情,習以為常的三日月露出緩和的微笑,“想說什麽嗎?”

在這短短十幾天裏,無論是姬君還是小狐丸,亦或是其他前來探望的刀,同樣意思的話翻過來覆過去拆開來合過去地說了好幾十遍,他都能背下來了。

雖然他也很想停下這種狀态,但體內并沒有所謂“前主”的【銘印】——就算前主的死亡也不會影響【銘印】的存在,可他确實沒有感覺到除了“自身靈力”與“姬君銘印”以外的第三種力量。

被認為“不想消抹前主存在”的三日月發覺自己已經解釋不清了,只好換了應對的方法。

微笑、沉默、無言以對。

效果出奇地好。

果然,聽到三日月的話,厚藤四郎搖了搖頭,“沒什麽……”

原本站在一旁的亂藤四郎此時也走過來,他略微擡起頭,努力使自己露出笑容,裝作輕松的樣子,“三日月殿想吃和菓子嗎?廚房裏剛剛做出來了一些,我幫您拿來吧!”

沒等三日月點頭,他就拉着厚藤四郎快步跑開了。

三日月在原地愣了許久,才又閉上眼睛。

哈哈哈,希望他們記得把茶也拿來啊……

“亂……”

厚藤四郎剛想問為什麽要把他帶過來,轉頭卻見亂藤四郎捂着臉緩緩蹲下,發出悶悶的抽噎聲。

他拍了拍亂藤四郎的肩,卻不知該怎麽安慰他。

“三日月殿為什麽要這樣……”亂藤四郎哽咽着,死死壓抑着哭腔,“明明這麽痛苦,為什麽不跟我們說呢?為什麽、為什麽要自己承受啊……”

厚藤四郎握緊了拳,也被亂藤四郎的情緒感染得眼眶濕紅。

他也想知道,三日月殿究竟為什麽不願放下前主呢,難道有不得已的理由嗎……

“也許,三日月殿是不想讓我們擔心吧。”厚藤四郎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這樣糟糕的狀态……又怎麽可能是簡單的“放不下前主”呢?

端着和菓子和熱茶,兩人從廚房裏走出來,迎面遇見了包丁和秋田。

“哇,你們剛剛突然就走了,差點找不到。”包丁氣鼓鼓道,随即看到了厚藤四郎手裏的盤子,眼睛亮了一下,“是點心嗎?”

秋田看到亂臉上的淚痕,拉了拉包丁的袖子,然後看向他們。

“那個,前線部隊回來了哦,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前線部隊?”厚藤四郎好奇道,他之前聽說過幾次,似乎是在前線戰場的隊伍,只有A級及以上的本丸才能派遣這種實力強悍的部隊。

“嗯!剛剛才回來的,辛苦了一個多月,終于完成任務了。”秋田道。

“好啊。”厚藤四郎點點頭,他舉了舉手裏的盤子,“我先給三日月殿送過去。”

“我也去!”包丁舉手。

“話說,前線部隊裏都有誰呢?”

秋田伸着手指數,“嗯……有鶴丸殿、髭切殿、膝丸殿、青江殿、藥研哥、信濃哥……這個時候過去應該還能看到他們吧?”

“走啦走啦~”

……

與此同時,前線部隊慢悠悠地從本丸的庭院裏穿過。

面對本丸一派春意融融的景象,白發金眸的太刀驚嘆:“哇啊……真是吓到我了,是姬君吃錯藥了,還是我們走錯地方了?”

淺金發色的太刀輕笑,眉眼間綴着一點漫不經心,“大概是姬君看膩了冬天——這種事情也無所謂吧。”

“阿尼甲……”淺綠發色的太刀無奈,怎麽可能呢,姬君那麽喜歡冬天和雪,一定是本丸有什麽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

“我和信濃去跟姬君彙報一下情況,各位盡快去休息吧。”黑發紫眸的短刀說道。

“啊,那就辛苦你了。”青發的脅差揮了揮手,轉頭對其他人道:“我先回去了。”

眼見笑面青江離開視線,髭切邁開腿也朝天守閣的方向走去,“忽然想起來,我也有一些事情要禀報給姬君呢,走吧,呃……叫什麽來着?”

膝丸緊随其後,欲哭無淚,“阿尼甲!是膝丸啊!”

此時此刻,只剩鶴丸一個人孤獨地站在春風裏。

呆呆地站了一會兒之後,他敲定:“一定有問題啊!”

搞事不能停!

生怕耽誤一秒鐘的鶴丸蹭蹭蹿上房頂,身後雪白的羽織鋪展開來,如同一只優雅的白鶴,轉眼不見了蹤影。

……

藥研和信濃很快就從天守閣出來了,回去的路上,他們看到了遠處快步走過的一期一振。

縱然早已從姬君那裏聽說過一期哥來到了本丸,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當他們真正見到時,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

“一期哥!!!!!”

不同于藥研能夠盡量保持淡定,信濃簡直想要尖叫,直接拉着藥研沖了過去。

這一邊,一期一振剛把躺累了的三日月扶起來。

“三日月殿,已經這個時候了,我送您回去吧。”

三日月點點頭,下一秒,他聽到了短刀呼喊一期一振的聲音。

兩人一同朝那邊看去,只見信濃拉着藥研朝他們飛快地奔跑過來,眨眼間到了跟前。

“一期哥!”

“一期哥!”

短刀的機動十分感人,如同兩枚炮彈一樣投射進一期一振懷裏,順便波及了他身邊的三日月。

“柔弱”的三日月差點被撞得吐血。

發現三日月的臉色變得蒼白,一期一振瞬間把兩個弟弟抱穩、堆在一邊,驚聲伸手。

“三日月殿!”

三日月扶着身邊的柱子,慢慢地坐了回去。

不行了,還得再躺會……

信濃和藥研沒想到一期一振會把他們推開,呆呆地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說好的兄弟情深呢!

看到一期一振嚴肅的神色,三日月笑道:“我沒事,信濃和藥研來了,去和他們聊聊吧。”

聽到“藥研”的名字,一期一振的眼神有所觸動。

“可是——”

“我沒事。”三日月又強調了一遍,“去吧。”

看着三日月面上柔和的笑意,一期一振皺眉道:“請您千萬不要逞強。”

三日月輕輕搖頭。

知道自己拗不過對方,一期一振選擇退讓,轉身帶着藥研和信濃離開這裏。

他必須告知弟弟們三日月殿的情況,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吃了兩口剛剛厚藤四郎帶來的點心,三日月又把身體修複了一遍,再一次閉上眼睛小憩。

又過了片刻,白衣白發的鶴從屋頂悄悄探出頭。

“哇,吓到我了呢……”鶴丸着實感到吃驚,沒想到姬君居然撿回來一振三日月。

他從高處向下望去,對方似乎在睡覺,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動靜。

啊哈~吓他一大跳吧!

鶴丸從房頂輕輕跳下來,蹑手蹑腳地來到三日月身邊,發現他居然還沒有醒來。

嗯……睡得這麽熟嗎?這樣一定能搞個大驚吓了!

鶴丸悄咪咪地伸出雙手,舉高高。

然後——“啪”地拍上三日月的肩膀。

鶴丸:“哈!吓到你——”

三日月:“咳……噗……”

鶴丸的動作僵住,雙手抖啊抖、抖啊抖,極快地後退兩步。

他驚恐地看着面前的三日月唇邊不停流出的鮮血,一邊跑一邊發出絕望的吶喊: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幹啥啊姬君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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