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溟幽谷

言若已經離開皇宮2日了,沒有留下只字片語。太後有些明白,從玄明園回來那日,言若離去前行的大禮,是在與她道別。其實已經察覺異樣,卻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結局。太後對來請安的皇上寬慰了幾句,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離開慈寧宮,墨暨軒來到了鳳栖宮,走進了言若的卧房,屏風上挂着一件淺紫色的外袍,梳妝臺上一把黑色的木梳,首飾匣上零落着幾對供主人挑選的耳墜,卧榻上還有一本翻開的書冊。似乎主人只是出門散步,馬上就要回來的樣子。

墨暨軒打開床邊的櫃子,裏面的衣裳從春夏秋冬由淺至深的排列,右邊的一個格子裏擺着一件白色的男裝,那是言若和他比箭的時候穿的衣服,她說是和父親行醫時穿的,她連這件衣服都沒有帶走。墨暨軒抓住那件普通的衣裳,眼前閃過的是言若拉拉弓搭箭的摸樣。忽然耳邊響起言若淺淡的聲音,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這是一次言若在勤政殿陪他在禦書房批閱奏折時說的一句話。那陣子玉丞相為兒子求取禦林軍統領之職,而他就是不松口,更加激發玉家父子求勝心切,勢要奪得那個位子的決心。與此同時,為了籠絡柳侍郎,打算求娶柳家三小姐,也就是賢妃的妹妹,柳家的三小姐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美女,早就深得玉家公子的心。對于禦林軍統領之職,得到機會雖少,但是娶到心儀女子可是十分确定的。本打算将禦林軍統領之職給予信任的手下,畢竟這個職位關系到京城的安全。就在他拟诏書的時候,在一邊安靜看書的言若忽然開了口,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似乎是念着書中的話,亦或是有感而發。當下他就做了決定,他将禦林軍統領之職給了玉家公子,而将柳家的三小姐賜婚給了新科狀元。

而這一決定是非常正确的選擇,雖然玉家得到了想要的權利,但是權利都在他密切的掌控下,就在眼皮底下的動作,沒有什麽能逃過他的眼線。而志在必得的美人,卻屬于了另一個男人。玉家加快了謀反的動作,墨暨軒也可以盡快掃除存有異心的朝臣。

南宮言若,她可以是天真的妹妹,可以是善良的女子,亦可以是足智多謀的謀臣,甚至是果斷決絕的主子。南宮言若一步步的取代了林香之在他心中的位置,那最後的一絲不确定直至墨寒玉的牽扯,終于讓他知道,他一開始就錯了,相貌的認定是何其的膚淺。而言若的那句話也是在說她自己嗎?她讓他得到了她,得到了就不是最好的,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嗎?可是他得到過她嗎?

“皇上…”李貴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何事?”墨暨軒冷冷的将手負在身後。

“皇後娘娘出現在昆鵬山的溟幽谷。”李貴禀告完,輕擡眼就看到墨暨軒嘴角的一抹淺的不能再淺的笑意。

幽深的山谷中,一白色的身影沿着坡上的小道緩慢的前行,秋風吹佛,揚起女子烏黑的發絲。山谷中滿是在宮中不時出現在她面前的花朵,含苞待放,紅的,粉的,白的,花香寧繞在周遭。白色身影在花海裏穿梭,天空中一只白色的雄鷹在盤旋,發出陣陣的鳴叫。

“言若,你來了…”悅耳的聲音在言若的身後響起,言若緩緩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美的容顏,如何形容,日月在他面前都會失色,就連她站在他的身邊都會被他的光芒所遮掩。和那個男人是不一樣的,少了份威嚴冷峻,多的是讓人目眩神迷的溫潤,低沉磁性的聲音帶着暖意。

“澤少爺不是一直在等我來嗎?”望着眼前的花海,言若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心中想着,聞人澤,他們确實是許久沒有見了。

“喜歡嗎?你喜歡的玫瑰。”聞人澤上前,與言若并肩站在了一起。

“是啊,你還記得?”言若情眸淺笑,發髻上的金步搖随着微風輕輕擺動,發出清脆的響聲。“只是,澤少爺,你知道,我來不是為了來看花的。”言若的雙瞳裏透露出一絲冰冷,聞人澤心中一痛,言若從不會如此看她,是否她對他當真已經毫無感情?不,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肯來,不就是應了我,答應與我回島嗎?”聞人澤鳳眼微挑,言若的面紗刺痛了他的眼睛。

“澤少爺,我來不是應了你什麽?是來告訴你,我最恨的事情是別人威脅我。”

“言若,我只是想讓你回來,回到我身邊。”聞人澤伸手想要拉住言若,卻被言若躲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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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将我爹軟禁起來?”

“我只是想讓你離開皇宮,回到我身邊,才出此下策。”聞人澤解釋着。

“很早之前,我就離開了,我不認為,我現在還能回到你的身邊,你覺得呢,澤少爺。”言若摘下一朵白玫瑰,就在下一瞬間,花瓣四分五裂的随着風飄舞起來。

“就是為了離開我,所以你入宮,所以你成了皇帝的妃子?”聞人澤雙眼中迸發着怒火,她就這樣想遠離他,不惜嫁予他人,從當一個嫔妃開始。

“如果你這麽認為會讓你覺得好受些的話。”感覺到聞人澤的怒氣,言若卻并不在意。

“我不介意。”聞人澤一愣,心底一抹苦澀,沉穩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随即是言若冷冷的笑聲,“不介意嗎?不介意我有夫君?不介意我承歡在另一個男人身下?不介意我會不時想起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不介意我為了救我的夫君變成這樣?”輕柔的聲音飄過,夾着着空氣中濃郁的花香,言若摘下面紗,右臉頰上一道長長的傷疤從鼻翼劃至鬓間,粉色的醜陋的疤痕,毀壞了一張精致的臉龐。言若小心觀察着聞人澤的表情,那張俊美異常的臉龐讓人蠱惑沉淪,她看到聞人澤驚訝悲憤的神情。

“言若,不要試圖激怒我,我是不會放開你的,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還沒說完,就被言若打斷了,“不要急着承諾,你知道,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卻無法做到。”

兩人面面相觑,言若轉身繼續沿着坡上的小徑前行,聞人澤也邁開了步伐,跟了上去。他不是不知道言若的毀了容貌,但是當他親眼見到還是有所震撼的,言若的容貌雖不是美豔絕色,但是那琥珀色的雙眸,如月的眼角,一颦一笑,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吸引人沉淪,似乎在她的身邊,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是這一切都被那道傷疤所毀壞了,娴靜柔美的臉龐上多了一份詭異妖冶。

兩人一前一後的白色身影走在山谷邊,有如一對仙人,似乎馬上就要馬上飛往天際。

這個場景在聞人澤的腦海裏與兒時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那時候天闕神醫在母親的相邀之下來個他診治,他見到了神醫的女兒,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那雙琥珀色的雙眸透着清澈。白色的蘇錦羅裙,長發簡單的束在腦後用一根白色的發帶系着。她很安靜的跟随在父親的身邊,看到他的母親也并不畏懼,連他都有些敬畏的母親。當天闕神醫答應母親留在島上的時候,他看到言若在對他笑,就是那一笑,就喜歡上了。所以他常常去天闕神醫的院落,說是去問診,其實是為了見言若。他知道她喜歡穿純色衣裳,知道她喜歡讀她爹爹寫的醫書,也喜歡問他借書看,他書房裏的書,他想她都讀過。她很安靜,坐在他的身邊,聽他講話,偶爾問一些問題,揚着小臉的樣子他現在非常清楚的記得,透白的肌膚,揚起的嘴角,清澈的眼神,雖然之後經歷了那些,可是那眼神中的清澈依舊沒有變。

聞人澤望着言若烏黑秀發上的白色絲結,和兒時一樣的結扣,她該是個念舊的人。“言若。”聞人澤伸出手,拉住了言若的手腕,驚喜的是,她沒有甩開他的手。她只是看着他抓着她的手腕出了一會兒神。“澤少爺,想想夫人,想想你的孝順,想想你答應過夫人什麽,請你好好想一想。”

“你究竟為什麽一再的要将我推開,難道你鐘情與皇帝?”一直不願意直視的問題,忽然就這樣提了出來,聞人澤有些懊惱,有些事情說了出來,就收不回去了。

言若收回手,就在此時,聞人澤的手下出現在聞人澤身後,低語了幾句,聞人澤好看的鳳目帶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緊緊的盯着言若。

“你救出了伯父?你到這裏赴約,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就在剛剛手下告訴他,南宮神醫被人救了出去,是比倫居的人。

“一個原因。”言若來到谷口,兩個紫衣女子走到她的身邊。

“小婉,随你的主人走吧。”言若重新将面紗戴上。

“小姐……”左後方的小婉一驚,小姐是如何知道的?她一直以為自己隐藏的很好。

“你什麽時候知曉的?”聞人澤更是不解,不過既然言若已然發現,就不需要再否認了。

“很早…其實小婉一直做的很好,傳遞消息也都很小心,直到最近,澤少爺你讓小婉給我送來了玫瑰,第一次傳遞消息給我。而傳遞給你的消息也更加頻繁起來,連映雪都發覺了小婉的行為異常。”言若解釋着,也模糊了時間概念,其實在小婉初次到她身邊時,她已經發現了。

“留着小婉吧,我不會讓她再做什麽?”聞人澤掃了一眼小婉,小婉低着頭,交織的雙手出賣了她的情緒。

“還是讓她跟你回去吧。”言若搖頭。

“為什麽,小姐?我做的不好嗎?既然少爺這麽說了,小婉以後就只會忠心于小姐。”

“小婉,回去吧,我的身邊已然不适合你了。”

“為什麽?映雪是皇上的人,為什麽小姐就能留着她?”小婉不甘心,也不明白,連聞人澤也面露不解。

“小婉,你和映雪不一樣,你心有雜念。”言若的視線從小婉的身上轉向聞人澤,琥珀色的雙眸似乎在印證着什麽。

“小姐…”小婉欲言又止。“好好照顧你家少爺,跟在我身邊這麽久,我讓你記住的調理身體的藥方對你家少爺都有用處的。”

“言若,你還在為試藥的事情,責怪我?”聞人澤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這個他們都刻意回避的話題。

“責怪有用嗎?”言若已經走出了山谷,身後跟着映雪。

“你要回去?回到皇宮之中,做那個籠中之鳥嗎?你不是最向往自由的嗎?”聞人澤追了上去,想要抓住那抹白,卻始終無法靠近。

“澤少爺,何必對一個已經嫁為人婦的人如此執着,不值得的,你該知道,當我離開沖玄島,我們就已經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嫁人更是告訴你,你我無緣。”

“不,我不會放棄的。”

“你可知,你的那個紫兒在玄明園想要我的命。”言若話一出,衆人皆是一驚。

“怎麽會,我只是讓她示好林香之,逼你出宮。”

“夫人并不喜歡我。”

“不會的,我會去問紫兒。”聞人澤招手示意屬下。

“紫兒已經被我殺了。”

“言若你…”

“對于一個再也問不什麽的殺手來說,我是不會心慈手軟的放了的。”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聞人澤看着面前冰冷的女子,分別太久,陌生又熟悉,他早已經放不開她了。

“澤少爺覺得我需要嗎?”眼角含着冷冷的笑意,言若慢慢的後退,映雪緊随其後,在聞人澤上前之際,一陣白霧閃過,言若與映雪就消失在山谷中,只留下心有不甘,眼神悲痛難當的男子。

天空中再次盤旋起一只白色的老鷹,回聲缭繞的鳴叫。谷外,一個黑色的身影轉瞬即逝,一只白鴿瞬間向東邊飛去。白鴿不停的飛,不停的飛,落入了高高的院牆之內。

“皇上…”李貴小心的将一只竹管遞給皇上。

墨暨軒打開了紙卷,轉瞬白色的粉末早指尖散落開來。字條上寫着言若在谷中與一白衣男子相見,相談許久後,男子追着言若出谷,卻沒有追上。墨暨軒握緊了拳頭,那個言若去見的男子,是誰?是與言若青梅竹馬的少爺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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