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看着崔溯,小拇指微微用力扯了扯,随後順着她的指節攀沿。一聲不吭的小動作,低垂溫和的眉眼,笑起來眼睛藏着萬千星光:“怎麽對我這麽好,前天不是還愛搭不理麽?”
早防備她問這話,崔溯語氣自然:“你都說了是前天,前天和今天哪能一樣?”
“不一樣嗎?”湛榆輕輕柔柔的聲線飄了出來:“是你不一樣,還是我不一樣?”
崔溯把玩着手裏的木雕玉兔,笑:“你這人還真奇怪,我冷臉對你,你上趕着獻殷勤,我笑臉相迎,你反而生疑。”
她擡起頭,清淩淩的眸子浸着不滿,無奈問道:“阿榆姐姐究竟要我怎樣?”
湛榆無聲笑了出來:“姑且說對了一半。”
一半?崔溯啞然。
是要你。
不是要你怎樣。
反應過來,她五指收緊,紅唇微抿,眼睛晃動着湛榆看不分明的光彩:“不懂你在說什麽,要上課了,回去吧。”
不懂嗎?望着她窈窕曼麗匆匆離開的背影,湛榆毫不掩飾眼底的驚豔和渴求。愛慕之情一旦生根發芽很難不露端倪,她不知道還能忍多久。
感受到身後溫溫柔柔的目光,崔溯臉頰偷偷暈開一抹羞澀的紅。
姐姐……說話還真是大膽呀。
她喜歡。
白天的課程結束,夕陽西下,學生們紛紛往食堂趕,飯菜香味混着草木氣息随風飄遠,湛榆斜背着書包,從車棚取了自行車。
黃昏将人的影子拉長,盯着落在地面的倒影,她擡起頭,果然,看到崔溯清清冷冷地站在那。
金尊玉貴,随便跺一跺腳都能讓暮城抖三抖的崔大小姐,有模有樣推着嶄新車子,車把懸了條鮮豔的紅絲帶,看着挺喜慶。
見到她,湛榆忍不住開心,一雙眼睛未語先笑:“怎麽不坐車回家了?”
“我的車子漂亮嗎?”
“漂亮。”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圖,湛榆推着車子走近,語氣誠懇:“要一起回家嗎?順路。”
崔溯還記着她的調戲,記得她的圖謀,哪怕心裏願意也不好表現的過于熱情,從小到大勞她主動的人或事很少,姐姐是其中一個。
點頭,不輕不重地嗯了聲。
察覺到她忽冷忽熱的态度,擔心她臨時反悔,湛榆上前接過她的書包放在自己車籃。
猝不及防地靠近,崔溯大腦放空,失去所有本能反應。
“好了,走吧。”湛榆伸手在她眼前劃過:“發呆做什麽?阿溯,走啦。”
腳踩踏板,蹬出六七米的距離,回頭,那個冰冷貌美的女孩還呆愣在那,一動不動,擰着眉,苦惱地盯着系着紅絲帶的車子,難得躊躇。
湛榆返回來,笑容擴大:“不會?”
能見到她溫暖和善的笑,似乎不會騎腳踏車也不是件丢人的事。
崔溯精致的小臉僅剩不多的糾結驅散開。她咬了咬唇,理直氣壯裏透着點說不清的撒嬌意味:“你教我。”
“好呀。”湛榆求之不得:“去學校附近的空地吧,我在那裏教你。”
崔氏千金,富貴窩裏養出來的矜貴人,不會騎腳踏車,實屬正常。
耐心演示了兩遍,崔溯聰明,一學就會,會了就想上手試試,湛榆小心在一旁護着:“理論上會了不算會,慢點,別摔着。”
“不是有你在嗎?”崔溯下巴輕擡:“你會看着我摔倒?”
“不會。”湛榆被她的美貌傾倒,發自肺腑道:“就是要摔倒,我給你墊底,絕不讓你摔疼了。”
崔溯深深地看她一眼:“那你扶好我。”
“嗯。”
“你……你在扶哪裏?”
“腰呀。”
她壓着羞意沒吱聲,餘光看着姐姐一臉正經的模樣,突然想笑。姐姐好像不懂什麽叫做害羞。
她想要她,就是明明白白不帶一絲迂回直截了當的想要,半點都不虛僞。
“阿溯,專心點,小心摔了。”
崔溯不再胡思亂想,她那麽愛面子,哪能在姐姐面前摔了?
找好感覺,大着膽子試探着騎出一段路,道路平整,看她騎得像模像樣,湛榆松了口氣。
“怎麽樣?還行吧?”騎.車回來,她長腿撐在地上,小腿白得發光。
湛榆贊賞地沖她豎起大拇指:“好了,這樣,咱們就可以回家了。”
學騎車的功夫,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崔溯是新手,回家路上搖搖晃晃,好在沒出問題。
“周六我來接你。”湛榆将書包遞給她。
約定好時間,崔溯目送着她騎車離開。自春風中漸行漸遠的姐姐,長發飄飄,白襯衫鼓動,後背挺直,做什麽都一板一眼,慢條斯理。
就連垂涎她的美色,都是溫柔克制,骨子裏不知藏着多少瘋狂。
溫柔似水,波瀾壯闊。
回想着姐姐扶在她腰時的守禮矜持,再憶及她盯着自己小腿的幽深暗湧,崔溯推着車子進門。
“大小姐。”管家朝她行禮,多嘴問了句:“車子騎着還好嗎?”
“還好。”
一如既往的冷淡,管家習以為常:“大小姐和同學看起來關系很好……”
崔溯步子一頓,眸光深處一閃而過冷光。
她拎着書包上樓,面無表情地丢下句話:“告訴我爸,如果他還想達成目的,就不要動不該動的心思。”
崔伯如實把這話轉達給家裏的男主人。
書房,崔譽輕輕扯開領帶,懷裏抱着只布偶貓,在聽完女兒命人轉達的話後,他冷笑:“多少年了,她還是第一次為了一個外人威脅我。”
“大小姐難得有看得上眼的朋友。”
“朋友?”崔譽不置可否,懶洋洋地靠在椅背:“說吧,調查的怎麽樣了。”
“和大小姐交好的,是奉北城湛家小姐。”
“奉北湛家?”崔譽停下撸貓的手,饒有趣味地點了支煙:“湛家人不在奉北呆着,來暮城做什麽?”
“這就要說到湛小姐與衆不同的身世了。
二十年前,湛三少爺和柳家千金私奔,指望未婚先孕一舉得男。生湛小姐時柳家千金難産,孩子生下來發現是個女娃,剛出襁褓的湛小姐遭到父母厭棄。”
“呵,像是湛雲和柳濛做出來的事。”
崔譽彈了彈煙灰,那段曾經鬧得奉北城沸沸揚揚的陳年舊事跟着回憶起來。
他頗為不屑:“湛老爺子見到孫女的第一眼就合了眼緣,故去的湛老夫人當年更是把這個孫女寵得沒了邊,湛雲夫妻倆全靠了有個好女兒才能回奉北,偏偏不惜福,重男輕女,什麽毛病!”
管家笑笑不說話。有時候男人看男人,和門縫裏看人沒什麽區別。湛三少爺不好,眼前的這位主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細細品咂一番,崔譽笑了:“那湛家小可憐和大小姐很要好,是不是也是個孤僻古怪性子?”
“湛小姐呀……”管家恭敬道:“湛小姐是個極其溫柔的女孩子,和咱們大小姐截然相反。尤其笑起來,沒有人不喜歡。”
“哦。”崔譽吞雲吐霧:“也就是說,湛雲那兩口子,不是人?”
“您說的是。”
書房爆發出一陣無所顧忌的笑聲,笑夠了,崔譽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怎麽還牽扯上湛家人了……你暗中調查她,沒被那邊的人發現吧?”
“應該……沒有吧?”
房間,從浴室出來,崔溯裹着浴袍躺在大床,盯着姐姐的頭像看了足足三分鐘。對面一直沒消息過來,也不知在忙什麽。
她嘆了口氣,丢下手機專心去複習。
一個小時後,屏幕亮起,有消息過來。崔溯正好對完最後一道大題的答案,毫無意外的滿分。
收好試卷,她點開對話框,看到湛榆發來的制作幹花的圖片。
—姐姐真是心靈手巧。
—沒什麽,不值一提。
崔溯了解她,姐姐說不值一提,絕對不是出于謙虛。她問:姐姐,和你那朋友來往的如何了?
—挺好的。
—有多好?
—她同意周末和我一起過了。
—哦,這樣。姐姐不打算表白嗎?
放下果汁,湛榆認真回道:不急,高考結束再說。
—姐姐追求喜歡的女孩子還真是慢吞吞的,不怕溫水煮青蛙,水還沒溫,青蛙就跑了嗎?
—跑了?休想。
崔溯抱着手機想象着姐姐說這句話的表情,笑得小臉紅紅。
—溯游,你誤會了,她不是青蛙,她是貨真價實的小仙女。
—所以呢?
—所以,小仙女是要被寵着的。
—哎呀,姐姐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有膽子,和你的小仙女說呀!
湛榆眉目如畫:好,我會考慮。不說了,溯游,我這裏有事忙,先退了。
—好的,姐姐再見。
她将手機放在一旁,看向老宅那邊派來負責她安全的女人:“冬姨,怎麽了?”
“有人暗中調查大小姐。”
“調查我?”湛榆笑着從棋盒裏拈了一粒棋子:“調查我做什麽。我一不在奉北,二不受寵愛,誰閑來無事調查我?”
她的話女人不敢接。
好好的心情被破壞,湛榆眼裏笑意未減,在外人面前,她永遠客套禮貌,持守着自己那一套行事準則。
“冬姨知道什麽,盡管說吧。是我爸媽看不慣我自在逍遙了,還是我那嚣張跋扈的弟弟對我不滿了?又或者,爸爸養在外面的私生女想借着我上位?”
女人聽得臉色變了又變。
大小姐十歲從奉北搬出來到了暮城,上述這些事的确屢禁不止,後來老爺子發了話,不準有人打擾大小姐的生活,這才消停。
豪門紛争,多少人情都經不起算計。她頓了頓:“這次不是。”
“哦?”湛榆生出兩分興趣:“那是誰?”
“是崔家長房,崔譽。”女人斟酌道:“崔家…不是第一次調查大小姐了。”
“不是第一次,那是第幾次?”
女人說不出話,崔家輕易得罪不起,被調查一次或者十一次,有什麽區別?
“好吧,我明白了。”
“大小姐……”
“冬姨,陪我下盤棋吧。”
“是。”
看她在對面坐好,湛榆想了想,冷不防開口:“這次回去你告訴爺爺,我見色起意看中了一個女孩子,想和她在一起,她叫崔溯。我要她。”
作者有話要說:
湛老爺子:乖孫女哦,你這哪裏是見色起意,根本就是色膽包天啊(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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