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半色狼
清風自窗外吹來,翻動着床上輕薄的紗簾,也轉動着床前精致的自傳扇。
半透明的冰塊在微風中釋放着陣陣冷氣,整個房間一片清涼。
房中之人本應一夜好夢,然而——
“噗通——”,前窗傳來一聲響。
雲昭不用睜眼也知道,有人闖進他房裏來了。
“噗通——”,後窗也傳來一聲響。
雲昭撇了撇嘴,更不想睜眼了。
這兩道聲音在普通人聽來很輕很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在雲昭耳中卻清晰無比,瞬間捕捉。
今晚可真熱鬧,一來來倆?
他房間裏就這麽兩個窗戶,一人打開一個?可別把蒼蠅蚊子放進來。
雲昭睡得迷迷糊糊,腦袋昏沉,壓根兒懶得動,翻身向裏繼續睡。
他向來怕熱,一動就出汗。雖然他的身體有自潔之能,能利用汗水清潔身上的一切污漬,但他還是不喜歡那種粘膩的感覺。
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因為溜進來的這兩人既不是殺手,也不是刺客。
而是兩個觊觎他美貌的登徒子,趁夜來強要他的,打算生米煮成熟飯,然後,娶他。
雲昭一直覺得自己的穿書是場惡作劇。
別人穿書,要麽穿成權臣,建功立業,揮斥方遒;要麽穿成君王,橫掃亂世,一統江山。
怎麽到了他,卻偏偏穿成了一個姿容傾絕,體帶異香,“女人緣基本沒有,男人緣異常爆棚”,整日被男人觊觎追求的萬人迷?
他能返回去重穿嗎?
睜開眼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穿成了十歲的祥威國太子,将來要執掌一國,君臨天下,雲昭暗暗高興,摩拳擦掌準備幹一番大事業。
然而,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天賜百花一族,可生兒育女,是祥威國所有男兒争相求娶的對象。
因為祥威國又名男兒國,國內只有男子,沒有女子,子嗣凋零,面臨亡國。
而百花一族,則是國之守護神鳳翔帝君以自身為參照,點院中百花為人形,下凡來助祥威國繁衍生息的。
雲昭的生身之人乃百花族月桂花主,而他則繼承了百花族生兒育女的特質,珍惜罕有,人人觊觎。
所以,雲昭穿來的第一天,便被盛裝打扮,拉上姻緣臺,挑選太子妃,側妃,良嫔,良娣,良媛,承徽,昭訓,奉儀……若幹。
臺下則站着成千上萬名才貌雙全的年輕男子,等着他挑選。
他才十歲,便要選妃?而且,選的還是男妃?
雲昭欲哭無淚,他喜歡嬌滴滴香噴噴的貌美女子,不喜歡臭男人啊。
按照原書劇情,他前前後後一共會娶二十六名男妃,并且為每一位男妃各生一個孩子。
當然,百花族人生孩子的方式比較特殊,從懷孕到生子,不過一個月。只有懷了擁有百花族特質的孩子,孕期才會長一些。
一想到要為二十六個男人生二十六個孩子,雲昭立馬不幹了。
他趁人不備,偷溜出宮,恰巧遇到雲仙門的善濟仙長,便賣萌打滾求可憐,終于被心軟易騙的善濟仙長帶上彩雲之巅。
雲昭努力捂好自己的雙重小馬甲,不讓任何人知道。
這十年來,他一直躲在山上修煉,極少下山,就怕被人認出來。
萬一被認出來,他只有兩個下場:一,被人拖回皇宮,選妃生子;二,被人搶回家,嫁人生子。
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生孩子的命運。這對一個大男人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去年,雲昭不過是去參加了一次仙門大會,期間還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沒想到竟一次招惹來兩朵爛桃花,非他不娶。
被他拒絕後,這兩人便隔三差五摸到他房裏……
被這兩朵爛桃花纏上後,仙尊特意吩咐人撤去他房間的守護結界,放這兩人進來,本打算給他當免費的陪練對手,助他提升修為,精進實戰技術。
可惜,雲昭身為百花族人,天資聰穎,異于常人,打過幾次後,很快便摸清了兩人的功底和招式,并舉一反三,輕而易舉将兩人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
如今,他壓根兒懶得動手,只等兩人自相殘殺後,把勝者和敗者統統踢出去。
身後傳來兩個登徒子的對話,聲音悶悶的,應該都捂着嘴,蒙着面。
“你是誰?為何跑來我家昭哥的房間?”聲音稚嫩,年紀甚輕,小癡種一個。
“你又是誰?你憑什麽跑來我家昭美人兒的房間?”聲音魅惑,毫無正形,老流氓一枚。
“哦,我知道了,你是魇門那個癡迷美人聲名狼藉的右護法。私闖民宅,滿眼色相,你不知廉恥。”
“放屁,本護法只癡迷昭美人兒一個。我也知道了,你是語天宗那個乳臭未幹色膽包天的少宗主。窈窕君子,男兒好逑,咱們彼此彼此。”
雲昭無語,心想:你倆要打快點打,不打趕緊滾,以為你們說相聲呢?
再不打他可要動手了!
沒等雲昭動手,身後便傳來“砰砰咚咚”的聲音,兩個登徒子終于打起來了。
“啪——”雲昭桌上的白瓷碗被打破了。
“哈哈哈,少宗主,那可是邢窯珍品,一個便頂你一年的零花錢,我看你怎麽賠。”
“砰——”雲昭床前的自傳扇被打壞了。
“哈哈哈,右護法,那可是魯大師孤品,你賣身一輩子也賠不起。”
雲昭房中所擺所用皆為上品,打鬥的兩人之所以如數家珍,是因為他們以前闖進來時打破過不少。
記得上次,語天宗少宗主為了賠償打爛的物件,花光了所有的零花錢還不夠,只能假扮店小二,去自家酒樓裏打工,最後被人認出來,氣得他宗主老爹将他吊在房梁上三天三夜,差點曬成人幹兒。
而魇門右護法就更慘了,為了賠償雲昭,賣身給一貴婦人當姘頭,差點精盡人亡不說,還累得腰酸背痛許久,幾乎一個月沒能下床。
結果,這兩人就是不長記性。
“嘩啦——”
“哐當——”
如此吵鬧,雲昭根本睡不着,反而越發清醒,只好憤而起身。
一出紗帳,成群的蚊子呼啦啦圍上來,直往他身上撲。一旦咬上他,便拼了命地吸血。
雲昭甚至聽到了“吱-吱-吱-”吸血的聲音。
他從小招蚊子,每到夏天,即便帶着驅蚊香囊驅蚊符紙,身上也總被咬得滿是包。
他的坐騎花斑正趴在自己的小窩裏,爪子下按着一只醜陋的布偶娃娃,睡得香甜,壓根兒不理會有外人闖入。
明明是一頭威武的金錢豹,卻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只慵懶的貓?
“小東西,養你何用?”雲昭不輕不重地踢了花斑一腳,沒想到它只是“嗚”了一聲,動都沒動,埋頭繼續睡。
察覺到門口有呼吸聲,雲昭不禁扶額:門外那個混賬,又迷路迷到他這裏來了?
打開門,正對上師侄林思陽那張菱角分明的臉。
只見他穿着雲仙門校服,盤膝坐在門前的木質地板上。腰間除了佩劍,還有一只大葫蘆,散發着濃烈的酒味兒。酒量淺的人,怕是僅僅聞到這酒味兒,也能醉了。
月光下,他那雙漆黑的眸子折射着淡淡月光,不和暖,反而有些陰冷。
明明是名門正派的弟子,一張臉卻長得比任何人都更像反派,邪肆狷狂,狠戾兇悍,狂野而霸道。
林思陽四周一片安靜,連個蚊子毛都沒有,一定是因為他不自覺散發的野獸氣息。
連蒼蠅蚊子都躲着他,你說氣人不?
林思陽看了雲昭一眼,又側頭掃向屋中打鬥的兩人,冷哼道:“白癡,你又招惹蒼蠅蚊子了。”
月光下,雲昭的臉清絕俊美,言語幾乎無法形容。尤其是一雙眼睛,如明珠,如星辰,清澈透亮。盯着人的時候,異常專注,讓人覺得,他眼裏心裏,只有你。
只是,幾只黑乎乎的蚊子叮在他臉上,仿若聖潔的雪地裏栖着幾只烏鴉,突兀,而不協調。
而他四周,則圍着幾十只大大小小的蒼蠅蚊子,“嗡嗡”之聲不絕于耳。
雲昭一直覺得,蒼蠅蚊子之所以“鐘情”于他,一定是因為他身上的月桂花香。身為百花族人,生來便體帶異香,天然純粹,揮之不去。
一靠近林思陽,追着雲昭的那幾十只蒼蠅蚊子便迅速退散,主動逃離,不敢靠近半步。
人形驅蚊機,再加上冷氣制造機,夏天挨着他,倍兒爽。
“你說誰是蒼蠅蚊子?”屋中兩人異口同聲,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惹得雲昭“噗嗤”笑出聲。
林思陽雙眼一眯,嘴角一咧,擠出一個陰沉而殘酷的笑。
他也不起身,右手輕輕一揮,腰間銀白色佩劍便沖天而起,飛入屋內,“啪啪啪”幾下,瞬間把屋中兩人打趴下了。
……不是那兩人修為太差,而是林思陽修為太高。這天底下的同輩修仙者中,恐怕沒幾人能打得過他。
連雲昭這個師叔,都不一定是林思陽的對手,咳咳。
雲昭抱臂看着痛苦□□的兩人,笑道:“你們打爛了我那麽多名貴物件兒,別想走了,一個負責打掃完整座彩雲之巅,一個負責澆菜施肥捉蟲,幹完才能走。”
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當然,他随後會把打爛物品的賠償清單送到魇門和語天宗去,希望魇門門主和語天宗宗主能管好自家的人,不要随便放出來給人添亂。
地上兩人又異口同聲:“彩雲之巅這麽大(多蔬菜),怎麽可能掃(幹)得完?昭哥(昭美人兒),求放過。”
“啪啪啪——”林思陽的佩劍如同巴掌一般,毫不留情地打在兩人嘴巴上,瞬間讓兩人收了聲。
只聽林思陽幽幽道:“幹活之前,先陪我師弟們練練手。瞎子,拖他們去。”
一聽要給林思陽手下那群小魔鬼當陪練,兩人冒死抗議:“你們雲仙門還是名門正派嗎?又讓人幹活又讓人陪練,吃人不吐骨頭,有這麽剝削……”
兩人話還沒說完,只見林思陽的坐騎瞎子,一只體型龐大,威猛無比的大黑熊,“吼”大叫一聲,跳到兩人面前,“啪,啪”兩巴掌,把兩人呼暈,拎出去了。
“再也不見。”雲昭沖暈過去的兩人擺擺手,幸災樂禍道。
林思陽瞪了雲昭一眼,恨恨道:“白癡,你太縱容他們了,下次再敢來,全剁了喂狼。”
“好好,剁了,剁了。”
雲昭擡頭看了看黑蒙蒙的天,忍不住嘆氣,知道林思陽這混賬一定又迷路了。
別看林思陽長了一張“天下我獨尊,炫酷狂霸拽”的臉,其實特別不靠譜,一到晚上必迷路,不是跑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就是跑來他門前。
“你怎麽又跑我這裏來了?”雲昭做賊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發現四周沒人,壓低嗓音低斥道。
因為這混賬每晚迷路迷到他房前,惹得其他人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對了,還以為兩人白日裏一言不合便開打只是掩人耳目,晚上卻暗度陳倉不清不楚呢。
林思陽斜他一眼,聳動鼻翼聞了聞,哼笑道:“你身上有香味兒,我循着味兒來的。”
雲昭氣結,這人是狗嗎?
不,這人還真不是狗,而是原書中的最強反派,未來的妖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