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樓(5)

“嬷嬷說來賠罪,不知這……賠的什麽罪?”

邢李氏上了茶後,司蠻才淺笑着問道。

“我那孽障的兒早上去山裏練劍,恰好居士養的雞飛了出來,他也不問問是誰家養的,就直接給拿回去了。”林嬷嬷說到這裏笑的帶着讨好:“我一看就曉得這孽障又犯了錯,忙不疊的就來給居士賠罪了,只是那雞……說來也不怕居士笑話,我們老爺新得了個姐兒,只夫人因病去了,這些日子來回奔波勞累,乳娘奶水實在不夠,又聽聞下面村子糟了災,想買些吃食都買不到,那孽障也是急着為主子分憂,所以……”

林嬷嬷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那只雞。

人家都說道這份兒上了,司蠻要不答應似乎也有些不近人情,不過……

那雞明明是想樣給自己吃的!

“自然是姐兒要緊。”

林嬷嬷眼底染上喜悅:“老奴多謝居士體恤。”

“只這一只便罷了。”司蠻笑的溫溫柔柔,她覺得自己這會兒笑的一定很假:“其它的卻是不行了,這裏畢竟是佛門重地,嬷嬷我說的可對?”

林嬷嬷喉嚨裏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她能說不對麽?

自家夫人剛剛仙逝,姐兒如今可還在孝中呢,本就身體不好,又出生就喪母,若再傳出個孝期食葷,姐兒日後還怎麽活?

林嬷嬷老臉一紅,沒臉開口了。

她本想着後面有雞圈的話估摸着還有幾只雞,為了家裏金貴的姐兒,說什麽都要豁出老臉去才行。

現在?算了算了,在尼姑的地盤上要吃肉,那是嫌棄自己得罪佛祖得罪的不夠麽。

“居士說的對。”林嬷嬷起身告辭:“前邊兒還忙着,老奴就不打擾了。”

“嬷嬷慢走。”司蠻起身送林嬷嬷走。

“居士留步。”林嬷嬷哪裏敢讓縣主送自己出門啊,連忙擋了,出了門後幾乎小跑起來跑回去了。

當天下午,前面的王乳娘就喝到了雞湯,沒到半個時辰就下了奶,身嬌體貴的姐兒喝了個飽。

邢李氏還心疼着,可人家還送了點心來賠罪了,邢李氏只好閉嘴,司蠻也不小氣,直接把點心給她拎回去了。

到了半夜,司蠻鬼鬼祟祟的出門,到雞窩裏逮了只雞一扭脖子就帶回來了。

初夏的夜晚還有點涼,司蠻卻幹的熱火朝天,放血,燒開水,扯雞毛,炖湯,一氣呵成,至于為何如此順利的點燃土竈……得感謝曾經的親奶奶,至少在她身邊讨生活的時候,燒土竈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将之前藏起來的姜塊切成片,雞油煉了一下,炒熟了雞塊,下水去煮。

放了一大塊柴火在竈膛裏,司蠻回房間做瑜伽。

等一整套瑜伽做完了,鍋子裏的雞湯已經炖好了,因為不是老母雞,所以雞肉炖的很爛,一碰就脫骨了,半鍋的湯也只剩下兩碗左右,将骨頭都取出來,将雞肉搗碎,加點鹽,舀出來喝了一口。

醇香的雞湯讓司蠻忍不住的舒了口氣。

舒坦。

司蠻本來還害怕自己會吐,畢竟這具身體從出生起就沒吃過肉,不過也許是因為司蠻曾經是個食肉動物的原因,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反應巨大。

偷偷摸摸喝完雞湯,将雞血雞毛挖個坑埋了,又把廚房從裏到外打掃了一遍,才擦了身子躺在了床上,舒坦的睡了。

第二天邢李氏再來,一數雞,咦?又少了一只。

頓時天塌了似得,一早上臉都耷拉着。

等司蠻面色紅潤的做完早課回來,面對的就是一張陰沉到黑漆麻烏的臉。

“莫要氣了,那雞啊,不是林大人家拿的。”

“嗯?”邢李氏眼睛一瞪:“那是……”

“昨兒個我睡得晚,半夜聽見雞圈那邊有聲兒,估摸着是黃皮子叼了雞,沒聽見人聲兒。”司蠻一遍垂眸寫字一遍漫不經心的說道:“林大人貴為巡鹽禦史,怎麽着也不至于三番兩次的來偷雞。”

“不行,居士,今晚得讓民婦留下來。”

司蠻擡頭:“嗯?”

“只剩下那幾只雞了,決不能再禍害了。”

這一刻,司蠻仿佛從邢李氏身上看見一股殺氣。

手中的筆一頓,黃豆大的墨點滴落在紙上,抄了一半的經廢了,默默的将紙挑起放到旁邊去,又舔了舔墨,重新開始抄。

邢李氏縮了縮脖子,連忙抱着煙兒回了廚房,開始做飯。

當天晚上,邢李氏被司蠻留了下來,邢李氏忐忑了一天的心終于放下了,內心再一次感嘆真是個沒架子的縣主娘娘,這一夜,風平浪靜,雞沒少,也沒下雨,第二天是個少有的大晴天。

邢李氏怕黃皮子隔幾天來,又賴了幾天,雞都沒少,才松了氣,前面就鬧起來了。

“這是怎麽了?”正牽着煙兒遛彎兒的司蠻被吓了一跳。

邢李氏甩甩手:“我去瞧瞧去。”

說完就竄了出去,小跑着的背影上寫滿了躍躍欲試。

過了一會兒就神秘兮兮的回來了:“前面鬧起來了,那乳娘被上次來的老嬷嬷扔出來了。”

司蠻:“?!”立刻瞪大雙眼。

“聽說那乳娘故意把姐兒的襁褓給解了,姐兒起了熱,大半夜的抱着姐兒闖了林大人的院子。”

這可真是個驚天大八卦。

不過……那林大人院子裏籬笆紮的緊,邢李氏是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的?

“當家的早起給前頭送蹄髈,正巧看了個正着,聽說啊,那乳娘還是先夫人貼身的丫鬟,就是命不好,嫁了人就克死了男人,生了個丫頭還離了娘肚就沒了氣,先夫人可憐她讓她做了乳娘,沒想到……啧啧啧……”

後面的腌臜話不适合說給縣主娘娘聽。

得了先夫人的恩惠,現在先夫人屍骨未寒,就肖想人家男人,這大門大戶裏的女人,心眼兒真是比蜂窩還多呢。

邢李氏賊瞧不起這樣的人。

她雖然窮,但有骨氣!

林如海此刻也黑着一張臉,目色沉沉的坐在書桌後面,手裏捏着張帕子,捂着嘴巴不停的咳嗽。

上輩子這王乳娘照顧黛玉倒也精心,一直到回到榮國府才有了點小心思,沒想到這輩子居然變化這般大,竟敢……想到這裏,林如海臉色更難看了。

林忠給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林如海的臉色:“老爺。”

“姐兒怎麽樣了?”

“熱是退下了,剛喂了點奶糕子,這會兒睡下了。”

林如海閉了閉眼。

賈敏剛死了不到兩個月,這後宅就亂了,好在今生他還未納妾,否則的話,怕是更亂。

等法事做好後,他要回揚州述職,到時候這偌大的後宅該交到誰手裏,還有黛玉該交給誰來養着,林嬷嬷?不,林嬷嬷到底是下人,且年歲也大了,再去榮國府?更不可能了,上輩子的黛玉那麽機靈,都被嗟磨的香消玉殒,更別說如今還是襁褓中的嬰孩。

林如海越想越頭疼,尤其是快要到法事了,黛玉也得有個身份高些的長輩帶着才行。

原本是姑蘇的一位老姑太太會坐船趕過來,可前幾日下了暴雨,差點決堤,船是肯定不能來了,那麽現在該怎……等等,這寺中可有個極為适合的人選啊。

林如海眼睛猛地睜開。

“去将林嬷嬷喊來。”

“欸。”

林忠逃似的離開了書房,很快就把自己的老娘給喊來了。

林如海看着林嬷嬷:“這幾日做法事,我恐無暇理會姐兒,這寺中身份最高的便是清陽縣主,且清陽縣主出家多年,若能得她一句指點,也是好事,你去将姐兒抱來,我親自去拜見。”

林嬷嬷只思索了一下便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卻是有些遲疑的。

“老爺,林家與清陽縣主并無瓜葛……如今貿貿然去了只怕……”

“那清陽縣主本家乃是金陵甄氏,姐兒外祖家榮國府,與甄氏有姻親關系,想必那清陽縣主也會念着這層關系的。”林如海苦笑一聲,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走這一步的,只盼着那清陽縣主是個好相與的。

林嬷嬷想到榮國府那邊四大家族素來同氣連枝,倒也理解。

姐兒長于奴仆之手名聲确實不好聽。

若真能得那位縣主教養兩日,也是個極好的事情。

“老爺說的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林嬷嬷退下時滿腦子都是上次去賠罪時拎的那盒點心還有被林忠捏死的那只雞,再想想那喝了雞湯的乳娘,頓時恨不得掐死那個白眼狼,要是清陽縣主因為這事兒遷怒老爺的話……

林嬷嬷在心底又恨恨的錘了那孽障兒子一頓。

“娘,有事直接吩咐兒子。”林忠連忙來表忠心。

“滾滾滾,離老娘遠點兒,看見你心裏就憋得慌。”林嬷嬷煩躁的甩甩手。

林忠:“……”他招誰惹誰了。

林嬷嬷很快就收拾好了上門拜訪的禮,她抱着姐兒,林忠拎着禮盒,林如海披着鬥篷在前面走着,剛出了院子門,就看見乳娘王氏正蓬頭垢面的朝着他們磕頭。

大聲的哭嚎着:“老爺,我豬油蒙了心,生怕你不讓我照顧姐兒才做下那起子事,老爺……是夫人讓我照顧姐兒的啊,你為姐兒想想啊,若沒有奶,姐兒會餓壞的。”

“滾開,沒了你,老爺自然會給姐兒再找個乳娘。”架着乳娘的嬷嬷惡狠狠的抽了她兩耳光。

王氏睜着眼睛,神色癫狂:“這荒山野嶺,去哪裏找乳娘,找不到的呀老爺……”

“似這般刁奴還聽她啰嗦什麽,直接發賣了便可。”

林如海還沒說話,不遠處就傳來了反駁聲。

作者有話要說:  林嬷嬷:老奴可是未來的CP粉,別打擾老娘粉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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