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樓(6)
說話的是一個穿着披風拎着馬鞭的青年男人。
林如海看過去,那男人還對着他勾唇笑笑。
“将人拉下去。”男人過來語氣淡漠的吩咐道。
乳娘還想掙紮,就被身後的嬷嬷猛地一推,直接趴在了地上,漲奶的胸口瞬間劇痛襲來,“啊-”慘叫聲還沒出來,就被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林大人這是要出去?”
“柳大人怎會來這裏?”林如海避而不談。
柳公子也沒有抓着不放,只是臉色比之前嚴肅些:“殿下聽聞這裏遭了災,特命我來查探。”
林如海的臉色也跟着一變。
他記起來了,上輩子這時候,賈敏的産褥熱剛剛痊愈,正是虛弱的時候,京裏來的巡漕禦史也來找過他,只是那時候他因為賈敏的病而心力交瘁,一下子也病倒了,等病好了就聽聞說巡漕禦史在巡查的時候得了花柳,直接病死了。
這位巡漕禦史從上任到死在任上的時間太短,以至于林如海都不記得這麽個人。
如今看來,就是這位柳大人了。
花柳啊……
林如海頓時往旁邊移了一步。
“柳大人來尋我,可是聖上有什麽交代?”
柳公子睨了他一眼,他最不願意和這些迂腐的讀書人打交道,可偏偏殿下卻吩咐了,如今又聽見林如海扯着皇上做大旗,不由得氣笑了:“怎麽,難道太子殿下使喚不動你?”
“下官不敢。”林如海連忙低頭。
“呵,諒你也不敢。”柳公子揚起下巴,也不等林如海,擡腳就先進了院子。
林如海帶着下人又回了院子。
想要去找清陽縣主的想法夭折了,林如海想要給女兒找個身份高貴的長輩教誨的想法也夭折了。
所以他看着柳公子的眼神頗為怨念。
柳公子得知緣由後,不由得拍掌大笑:“哈哈哈,原來這裏就是清陽縣主出家的地方麽?若不是林兄你說,我還不知道呢,此事好辦,待我遣人去說一聲,她必定答應。”
林如海心動一瞬,又很快的被按捺了下去。
他一點都不想和太子扯上關系,不,他和所有皇子都不想扯上關系。
“……此事還是算了。”
“欸,林兄太過客氣了,這清陽縣主本身不過甄家出了五服的旁系之女,只不過出生的日子好,才被聖上選中替代六公主出家,再過幾個月也該還俗了,如今啊,哪怕為了日後還俗後的香火情,她也會答應的。”柳公子懶洋洋的用茶蓋舔了舔茶水:“說到底也只是個女子,林大人又何必瞻前顧後呢。”
林如海看柳公子提起清陽縣主時口氣頗為不敬,不由得蹙眉。
不管怎麽說,清陽縣主都是聖上欽點的縣主,這柳公子不過詹事府一小小官員,卻肆意點評,林如海心中已經生了不喜,對柳公子所提之事愈發不情願,上輩子他就是個不偏不倚的,這輩子他暫時也沒別的想法。
感覺林如海态度的冷淡,柳公子心中有些不悅,可偏偏林如海的位置太過重要,鹽稅從來都是重中之重,不僅太子,其他皇子也是有所企圖的。
柳公子自入詹事府後便頗受太子喜愛,言語間難免張狂,行事也葷素不忌。
為了将林如海拉到太子這條船上來,不顧林如海的阻攔,立刻遣人往後面院子去了,林如海連忙讓林忠去将人攔下來。
“怎麽,我替林兄解憂林兄卻不高興?”柳公子繞到林如海的身後:“殿下可是交代過,務必為林大人排憂解難才行。”
柳公子的咄咄逼人讓林如海忍不住的怒火中燒。
他咬着後槽牙:“妻喪尚不足百日,吾悲痛萬分,心有餘而力不逮,還望柳大人莫要強求的好?”
柳公子臉色也猛地沉了下來:“林大人這是不願合作了?”
“恕難從命。”
“哼,冥頑不靈。”柳公子目光陰恻恻的看着林如海,宛如一條伺機待動的毒蛇。
林如海想到柳公子不久後将死于花柳這件事,冷笑一聲:“柳大人,請吧。”
柳公子盯着林如海好一會兒,才一甩袖子,憤然離去了。
***
司蠻去山中跑了一圈回來,身上已經汗濕了。
邢李氏燒了一鍋的水,看見司蠻回來了就趕緊張羅着她沐浴,等洗完澡後邢李氏才松了口氣。
“雖說已經初夏,可到底早晚都涼,居士若實在想去山中,可在午後出門,不然的話得了風寒可怎麽好。”
話音剛落,就聽見司蠻‘阿嚏’了一聲。
邢李氏的身子一僵,司蠻的表情也有些呆滞。
“我現在就去燒姜茶。”
邢李氏急匆匆的往廚房跑去,司蠻伸出爾康手,卻喚不回邢李氏的注意。
她揉揉鼻子,她是真的沒有感覺自己哪裏不舒服啊。
不一會兒,邢李氏端着碗回來了,遠遠的都能聞見湯裏辛辣的味道,捏着鼻子灌了一碗,司蠻只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透着一股姜味,邢李氏尤不滿足,又端着碗追着煙兒喂了一碗,才去把鍋子給洗了。
晚上的時候,邢李氏坐在杌子上納鞋底。
司蠻拿着本書與邢李氏閑聊,這是她最近的樂趣,那就是聽邢李氏講村裏的八卦。
張家長,李家短的,十分有趣。
邢李氏一開始只是試探着說說,等發現司蠻還很有興趣的時候,立刻就談性大起。
“隔了沒幾日啊,那羅老頭就後悔了,原來那逃難來的婦人啊,是個賊人,趁着羅老頭睡着了,搜刮了家裏值錢的東西,趁着圓月之夜直接跑了,可憐那羅老頭摳了一輩子,最後啊,落得個人財兩空。”
邢李氏說的興奮起來,紮鞋底的力道愈發的大。
司蠻聽後也若有所思:“若那羅老翁不見色起意,也不會遭此禍事,所以說啊,這人倒黴也是有前因後果的,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災禍啊,那不請自來上門的,必定另有所求。”
“居士說的正是呢。”
前一晚的話還歷歷在耳,第二天就來了個不請自來的。
司蠻覺得自己的臉有點疼。
林嬷嬷小心翼翼的擡眸看了司蠻一眼,心裏直打鼓,嘴上卻依舊說着讨巧的話:“本來是林家老姑太太來的,可您也瞧見了,前些日子暴雨決堤,淹了幾個村落死了多少人,河水暴漲,船是過不來了,老爺有所顧忌不能前來,老奴只能舔着老臉來求求縣主發發慈悲,帶着姐兒做一場法事。”
司蠻沉默的垂眸喝了口茶。
林嬷嬷心髒砰砰砰的跳着,明明上次看着還是個弱柳扶風的美人,這次當真有所求時,又覺得這清陽縣主真不愧是縣主,那一身氣勢真是厲害。
“可以。”
不一會兒,司蠻扔出兩個字。
林嬷嬷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陣狂喜,剛準備起身道謝,就聽見那清陽縣主慢悠悠的說道:“恰好我也有事想要請嬷嬷幫個忙。”
那一股狂喜頓時憋在嗓子眼,差點沒把她噎過去。
“談不上幫忙,只要縣主一句吩咐,哪怕要了老奴的命,老奴也別無二話。”
司蠻眼看着林嬷嬷一臉假笑地說着違心的話,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贊嘆,這要是在公司裏的話,肯定也是高級主管級別的。
“邢娘子乃寺裏幫工娘子,家中小兒見了喜才到我身邊伺候,等家中小兒好了,自然是要回去的,我這身邊也沒個人,還請嬷嬷幫我去采買兩個小丫頭,我聽聞那些遭了災的村落裏好多人家都在賣兒賣女,帶回兩個也算是一片慈心了,我這雖說清貧,卻也比別處強些。”
林嬷嬷一聽,這才放下心。
“此事包在老奴身上了,老奴肯定給縣主挑兩個得用的,再調/教一番再給縣主送來。”
司蠻頓時笑了:“那就多謝嬷嬷了。”
林嬷嬷也笑了,只覺得這縣主真是個菩薩心腸,回去複命的時候,也将此事告訴了林如海,林如海也感念這位縣主真是個善心的人,尤其在聽說她一口答應帶着姐兒做法事後,心中更是感激萬分,有縣主背書,他的玉兒日後也能有個好名聲了。
林嬷嬷速度極快,當日下午便帶了兩個小丫頭回來了。
都是六七歲的年紀,洗幹淨了剃了頭,換上一身小沙彌的僧袍,看着像極了兩個小尼姑,調/教了幾日後就送到了司蠻的身邊。
司蠻看着兩個小丫頭,只見二人都有些瘦弱,皮膚也有些蠟黃,可見在家中的時候日子過的不太好,這會兒怯生生的看着自己,卻又不敢亂動,看來林嬷嬷已經給她們上了規矩。
“這一個,家中父母頭幾年就去了,一直跟着大伯過着,這次家裏遭了災,大伯也去了,大伯母養不下她就準備賣了,這一個倒是父母俱在,只家中姐妹七個,唯有一個兄弟,她排中間,爹不疼娘也不愛,我去時都快餓死了,這兩天倒是補足了點精神。”林嬷嬷倒沒什麽心疼的語氣,畢竟賣身為奴的,各有各的悲慘:“快見過居士,日後居士便是你們的主子。”
“拜見居士。”兩個小丫頭連忙磕頭。
“這是她們的賣身契。”林嬷嬷又将兩個孩子的賣身契遞給司蠻。
司蠻讓邢娘子帶兩個孩子下去收拾住處,才将賣身契放進匣子裏:“法事在何時?”
“就在明日。”
“你去告訴林大人吧,就說我明日會準時前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都登錄不上,不停的轉圈圈,破站!
啊啊啊啊,真的要瘋了。
QAQ,我小兒子這幾天還流感了,已經點滴四天了,好不容易才不發燒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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