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虱子多了不怕咬。
蕭言深吸口氣往內殿走, 心說不能太慫。
可等對上阿離淡漠的目光, 蕭言還是眸光微顫,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的撚在一起,壓下心底密密麻麻的刺痛。
其實有時候不記得,也挺好的。
蕭言撩起衣擺坐在床邊,扯出笑來看他,“頭還疼了?”
阿離早已被收拾妥當, 內侍為他擦拭了身子換上棉質的中衣亵.褲, 如今人清清爽爽的半靠着靠枕坐躺在床上, 精神看起來很好,只是神色瞧着還有些病态的虛弱罷了。
高燒退去, 阿離醒來頭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靜, 他擡眸看着蕭言, 眼神猶如枯井死水,沒有半分波瀾。
她問,他便答,“已經無礙。”
蕭言不自在的“哦”了聲,擡手屏退侍從,目光閃爍片刻, 有些心虛的主動跟阿離垂眸解釋,“對不起啊,我不是蓄意趁你病要你身子,主要是當時沒有別的法子了,你又燒的厲害, 若是遲遲不退燒怕是會有危險。”
除了這事,其實阿離跟原主之間還有更深的矛盾和傷痕,但蕭言自己做的事她自己承認。
至于原主做的事情,那跟她蕭言可沒關系!
她心裏既沒白月光表弟也無小心肝阿滿,她可是一直都吊在床上的這棵梨樹上。
阿離頭回聽到蕭言認錯,略微有些詫異。
這個人哪怕表面裝的再卑微恭順,也掩飾不了心裏的高傲自大,就算全天下都覺得她錯了,用手摁着她的頭,她都不會說出這三個字。
阿離眸光轉動,落在蕭言臉上。
對方正盯着他的腕骨看,三年前的那雙皓腕,如今瘦到骨節突起,薄皮覆着骨頭,皮下血管明顯,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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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可不必。”阿離沒看到她的目光似的,手腕不藏不躲,聲音冷诮的說,“陛下何錯之有,是臣做事不周全,求死都求的不自然,讓陛下為難了。”
堂堂君後病死在宮裏,傳出去多麽不好聽。
他聲音平靜,主動替蕭言弄死自己出謀劃策,“臣脾胃不好,陛下送碗涼飲過來便可,無需用那種方法羞辱于臣,效果不大。”
生死他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貞潔?
蕭言眨巴眼睛,覺得這個樣子的阿離特別像是在跟她吵架鬧冷戰,開口說的全是冷言冷語,怎麽紮心怎麽來。
以往的阿離坦誠溫順,從沒暴露過這樣的一面。
蕭言一下子就笑了,覺得阿離的确是在朝她慢慢展露最真實的自己。有情緒,會生氣,甚至會跟她冷臉相對。
真是沒辦法,還不是仗着自己喜歡他?
蕭言立馬不覺得生疏了,動作自然的伸手握住阿離的腕骨,人順勢屁.股挪動坐在床沿邊,指腹輕輕摩挲那塊突起的骨頭,“還有力氣說這些話,看來好的差不多了。”
她揚聲喚侍從将小廚房煨着的粥端上來,“太醫說你剛退燒脾胃弱,适合喝點清淡的。”
阿離皺眉垂眸看着圈着自己腕骨的那只大手,眉心擰出深紋,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麽。
侍從動作很快,青瓷小碗端着白粥上來。這粥煨的時間長,米粒糜.爛粘.稠不已,氤氲熱氣帶着清甜的米香四溢散開,勾的人食欲大增。
阿離聞着味道,不争氣的餓了。
他垂眸別開臉,目光落在身上蓋着的大紅被褥上,瞧着那裏繡着的錦雲圖案,目露譏諷。
蕭言伸手接過青瓷小碗要喂他,卻被阿離偏頭躲開。
他直視蕭言,“臣如今這幅樣子,還有什麽地方是需要陛下如此費盡心思圖謀的?”
若非有所圖謀,怎會昨日還逼他去死的人今日就突然轉了性子?
難道是跟劉家有關?
阿離枯井似的幽深眸光略微顫.動,死水微瀾,呼吸都急切了些,手指不自覺的攥緊身下被褥,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是劉家?”
按着以往經驗,他表現的越在意,‘蕭言’就越會讓他不如意。像是蓄意報複似的,要毀了他最珍惜的一切。
可如今他卻管不了這些了。
蕭言愣怔的看着他,“劉家好好的啊。”她安撫性的輕拍阿離的手背,“你別急,你要是想他們了,我過幾日讓他們進宮來看你。”
對于她的話劉離一句都不信。
他只覺得蕭言是在威脅自己。
蕭言捏着勺子擡手将粥遞過來,阿離木讷的張嘴接過,沒有絲毫反抗忤逆。
不管如何,這碗粥是喂了進去。
小廚房煮的湯藥已經好了,就等着待會兒送過來。
蕭言拿着巾帕輕輕擦拭阿離的嘴角,卻被他擡手用力抓住手腕。
蕭言疑惑的擡眸看他,就見阿離狹長的眼尾泛紅,薄唇抿的發白,他攥着自己腕子的手指用了全部的力氣,蕭言沒覺得疼,他倒是逼的自己先抖了起來。
“錯都在我,求陛下看在劉家世代盡心為大晉效力的份上,留她們一條活路。”阿離眼眸幽深無光,聲音沙發音線發顫。
蕭言心疼極了,另只手覆在他臉上,盯着他墨色瞳仁認真的說,“好。”
阿離得了這個字,突然卸了力氣似的軟了脊背,手指松開她,身體綿軟無力的往後跌靠在靠枕上,呼吸沉重,眸光渙散。
大病初愈的人不适合這般耗費心神折騰。
蕭言不動聲色的讓人點上安神香,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
阿離起初還撐着,可沒多久上下眼皮就黏在一起,面朝外熟睡過去。
蕭言輕手輕腳的将他身後的靠枕抽掉,讓人躺平睡的舒坦些。做完這些,她略微嘆息,眸光無奈,手指指腹撫着阿離消瘦的臉龐,低聲輕笑,說,“小壞蛋。”
就欺負我疼你。
侍從端了白玉藥碗過來,剛聞着那個味蕭言眉頭就先擰了起來,好似這藥是要喂進她的肚子裏。
“陛下,這……”侍從壓低聲音躊躇不前,目光落在熟睡的君後身上,有些猶豫。
“端來吧,朕喂。”蕭言接過藥碗,垂眸瞥向床上的人,暗暗咬牙,“且跟你記着,等你病好了就讨回來。”
說着又用白天的方法,将那碗藥盡數哺.喂進阿離嘴裏。
蕭言苦的舌頭發麻,單手撐在阿離身側,将空了的藥碗擡手遞給旁邊候着的侍從,手指收回捏着阿離的下颚,擡起來他的臉留戀的輕抿嘴角。
太苦了。
得吃點甜的彌補彌補。
熟睡中的阿離軟的不行,蕭言怎麽親他都不反抗,除非欺負的厲害了才輕微皺眉嘤咛一聲,其餘時候都由着她胡來。
這樣多可愛。不像醒着的時候一言不合就要出謀劃策謀殺他自己。
蕭言眸光溫柔,親親阿離的眉心,又親親他的鼻尖。他被親的煩了,頭一縮躲進被窩裏,只将頭頂留給她。
頭頂蕭言也喜歡!
她抱着阿離的腦袋重重親了口,像充滿了電的蓄電池,滿足極了。
阿離睡着後,蕭言精神滿滿動力十足的讓人把今日的折子都擡過來,她要熬夜做功課。
白天積壓的折子都放在竹筐裏,擡過來整整有三大筐。
“……”
這要是換成朋友圈,每人發一條,蕭言得被天天刷屏。
她拿着朱筆,挨個給這些折子“點贊”寫閱,甚至還要做出評價。
其實并非每□□會都有事情要奏,但這些臣子閑着無事又不能不寫折子,不然別人都有就她沒有,顯得她多無所事事似的,所以她們就在折子裏閑扯,或者吹她彩虹屁。
蕭言拿出處理辦公郵件的态度,将這些折子無論重要與否都挨個細細看了一遍。
只這一遍,就能從字裏行間遣詞用句中将朝臣們的性子能力摸索的差不多了。
蕭言捏着下巴,盯着一封來自于青州的折子看。上書因天氣惡劣,青州遭遇雪災,請求朝廷撥款赈災。
這事明天怕是會拎到朝堂上來說。
每年全國各地都會有各種各樣的災難,或大或小。朝廷為了安撫民心會派大臣前去赈災。
這差事,可是個肥差。
赈災款的油水多,且容易為自己積攢功績。平時她們在各自的崗位上茍個幾年都不一定能有個升遷的機會,但出去走一趟,功績夠了就能往上升了。
青州。
蕭言記得阿離的長姐劉然和她家眷好像就在青州旁邊。
劉然也是個有能力的,否則也不會被排擠出京。
蕭言撚着手指,有了主意。
曾經的劉家在京城也算是名聲大噪,卻被那狗東西迫害至此,如今它過來,那便還阿離一個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吧。
作者有話要說: 蕭言:我狠起來連自己都罵
這個小世界背景就是壓抑的,所以別罵蕭言,也別怪阿離,我們就負責看蕭狗秀甜梨就行
等阿離意識到這個殼子裏的不是原主後,會甜的(摸着蕭言的良心發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