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劉太傅妻夫兩人從馬車上下來, 站在巍峨的宮門口, 心裏忐忑不已。

劉父伸手替劉母整理她身上的朝服,止不住的嘀咕,“我是越來越看不懂當今陛下的想法了。”

“朝上那麽多人每日費盡心思揣測都看不懂,你我不明白實屬正常。”劉太傅想到什麽微微皺眉,低聲叮囑,語氣嚴肅, “進宮後不管看到什麽, 都要記得那是當今陛下。”

劉父懂她話裏未盡的意思。

劉家在宮中也不全是沒有任何消息, 所以兒子這兩年過的很差他們其實是知道的,但具體差成什麽樣卻是不清楚。陛下看他看的嚴, 劉家妻夫沒辦法把手伸到栖鳳宮, 只能在外頭幹着急。

“不管她如何想的, 能見到阿離就行。”劉父說着說着眼睛就先紅了起來,還沒見着兒子就心疼的想落淚。

劉父借着低頭整理朝服的時候連同情緒一同整理了,等随劉太傅進宮拜見君後的時候,臉上已經看不出別的異樣。

兩口子越往栖鳳宮走越是緊張害怕,大冷天的掌心裏生生出了層粘膩的汗,心髒像是被根纖細的繩綁着提在半空中, 晃晃悠悠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掉下來。

劉太傅站在栖鳳宮門口,朝宮使道,“劉家妻夫得陛下特許前來看望君後,勞煩往內通禀一聲。”

宮使立馬拱手行禮,輕聲道, “劉太傅劉夫郎快些進來就是,陛下跟君後已經等候多時了。”

陛下也在?

兩人對視一眼,暫時壓下心頭種種想法,随着宮使進入殿內。

自從兒子進宮後,劉母劉父已經有整整三年沒見過他了,所以在看到站在主殿門口身形消瘦臉龐瘦到脫相的人時,差點沒認出來這是當初他們那個“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兒子!

劉父心口揪疼,手指緊緊攥着身前衣服,眼睛一下子就朦胧了起來,咬唇急促的喘.息。

他現在已經顧不得殿前失儀,滿心想的都是殺了蕭言!

這厮上門求娶時端的人模人樣,再三跟他們劉家以及太君後保證會待阿離好,可娶進宮後就是這麽待他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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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兒……”阿離下了臺階迎過來,劉父立馬撲上前一把緊緊抱住他,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心口疼的窒息,嘴裏別的什麽都說不出來,只不停的喚着阿離。

劉母到底曾經位及太傅,表現的比劉父稍微冷靜些,她朝站在旁邊完全被劉父忽視的蕭言行禮,“臣見過陛下,見過君後。”

蕭言哪裏敢真受了這一禮,忙上前兩步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托扶了起來,“都進去說話吧。”

蕭言知道他們一家三口有話要說,就借口出來看梅,把殿內的空間讓了出來。

見蕭言說出去就出去,劉太傅眉頭緊皺,生怕她此舉背後有更深的含義。

劉父已經抱着阿離哭了好一會兒,顫抖着手抹掉他臉上的淚,“怎麽……怎麽就瘦成這樣?”

他原本想說的其實是怎麽就被折磨成這樣。

劉母擡手輕輕拍拍劉父的背,低聲說,“別多說那些了,免得給阿離再增添麻煩。”

“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劉父氣的理智全無,“我好好的兒子進宮後變成如今這幅樣子,你讓我怎麽不怨?”

若是時間能重來,當初太君後上門替蕭言提親的時候,他就該吐他臉上!

阿離見眼前的父母跟三年前一樣瞧着沒太多變化,心裏其實就已經很高興了,“母親安心,陛下當真沒有別的企圖。”

都這樣了還替她說話!

劉父恨的不行,只覺得是蕭言威脅阿離,不讓他說實話。

見到雙親滿臉戒備警惕,阿離有些無奈,畢竟發生的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他只是拍拍劉父的手,笑着輕聲說,“都過去了,爹爹您看,我現在就過的很好。”

他的手冰涼沒有溫度,光摸着就知道身體底子不行。當初他沒進宮時,可是健健康康的。

劉父眼淚又落了下來,咬唇低頭輕輕揉搓阿離的十指,拉着擱在掌心裏捂着。

劉母看着阿離略顯病态的眉眼,心跟被刀子割了一樣,聲音沉緩自責,“是母親無能。”

阿離笑着搖頭,想了想,只說,“造化弄人。”

劉母坐在殿內又跟阿離說了會兒話,怕隔牆有耳她也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說,母子兩人打暗語似的,話只說半截。

這期間,阿離一直在說自己最近過的挺好,讓二老別擔心。

劉母是女人,不适合在殿內待的時間過長,尤其是蕭言還在外頭“看梅”呢。

她起身出去,讓劉父多陪阿離一會兒。

“母親。”阿離輕聲喚她,眉頭微皺語氣認真,“如今陛下不同往日,她待我真的很好。”

劉父聽完不由難受,說阿離這是被人禍禍傻了!

劉母卻從兒子的眸子裏看到他下意識的維護,許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但那的确摻不得假。

她略微點頭,“我知道了。”

蕭言說看梅,還真就站在殿外廊下看梅。她前兩天發現栖鳳宮好歸好,就是看起來光禿禿的,冬季一落雪滿院蒼白,沒有其他顏色,太過寡淡素淨。

蕭言讓人移植了幾棵梅樹過來,如今紅梅盛開,于一片潔白中甚是漂亮紅豔。

劉太傅出來,再次朝蕭言拱手行禮,“陛下。”

蕭言疑惑的看着她,“怎麽出來了,不多聊幾句?阿離挺想你們的。”

“那是阿離他不懂事,說的有口無心還請陛下莫怪。他雖說二十好幾了,可光長年齡不長腦子,都是進了宮的人了,怎麽還能說想我們。”劉太傅語氣平靜,說這話的時候連神情都沒變過。

蕭言覺得她是在內涵自己,奈何沒有證據。

她摸摸凍的微涼的鼻子,說道,“太傅別這麽說,阿離挺好的。”

“他不好,他若是好的話豈會進宮三年還沒讨得陛下的歡心?還沒替陛下生個一兒半女的?”劉太傅說,“這些都是臣的教養之過。”

“……”你這怪罪的意味可就太明顯了啊!

她說阿離那冷言冷語是從哪兒學來的,原來這門學問是劉家一脈相承的啊。

劉太傅不愧是搞學文的,說話的時候表面是将過錯盡數往自己身上攬,其實全都怪罪蕭言“負”了阿離。

早知道兒子被委屈成這樣,劉父出門的時候肯定就帶刀了,劉母非但不會勸着,還會幫忙多帶幾把。

進宮前她格外提醒劉父記得蕭言是誰,可等真見到阿離後,先開怼的竟然是劉太傅自己。

明知道對方身份在這兒,劉太傅就是耿直的想擠兌她,“君後德不配位,這三年來全是陛下寬仁,這才容他至此。”

蕭言說……蕭言她什麽都不敢說。

她就老老實實的聽着,就跟一般人家兒媳婦見着泰岳時一樣,獻祭出兩只耳朵就行。至于劉太傅說的這些氣話,她根本不往心裏去。

別說劉太傅了,就是蕭言自己都想弄死原主。

那就不是個玩意!

劉太傅見蕭言态度良好,絲毫不似以前,便慢慢收了身上的冷意。

劉太傅之前是帝師,按理說應該是‘蕭言’最信得過的人,可‘蕭言’偏不,她就覺得這人既然是她父親請來的,那定然沒安好心。

學生愚笨不說,她還處處對你有所質疑,這種日子劉太傅過的糟心極了。當初太君後放下尊貴拉下臉皮上門替蕭言求娶阿離的時候,劉太傅內心是一萬個拒絕。

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就能不發生的,而且誰能知道太君後會去的那麽早。

劉太傅雙手背在身後,同蕭言一起看向院子裏的那幾棵梅樹,冷不丁的說道,“陛下如今比之前成長了不少,也變了不少。”

蕭言手指微動,心說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子。阿離身上那股敏銳的洞察力,怕是遺傳劉母的。

蕭言嘆息,“以前渾渾噩噩不長腦子,分不清誰好誰壞,活的跟個憑本能做事的畜.生似的,如今又長一歲,可不得清醒些懂點事。”

“……”劉太傅是沒想到她狠起來連自己都不放過。

她有心想說也不用罵成這樣,可一想想自家遭遇跟這兩年被貶出京的忠臣能人,頓時閉上了嘴。

劉太傅覺得蕭言罵的挺對。

至少自我認識很深刻,做出的檢讨也真心實意。劉太傅作為她的老師勉勉強強的将過去就掀了過去,但她作為阿離的母親,一些事情可不是說原諒就能原諒的。

兩人站了一會兒,劉父依依不舍的從殿內出來。

剛才阿離面帶疲憊目露萎靡,明顯是身體不好還強撐着精神跟他說話,劉父心裏疼的滴血,面上卻不顯,只說該回去了。

阿離目送劉家妻夫二人出宮,嘴角的笑容一直沒有淡去。

蕭言這些天來就沒見到他給自己過好臉色,更別提笑了,一時間竟看的有些癡迷。

阿離側眸看她,擡手行禮,挺鄭重的,“謝陛下,臣心願已了。”

“???”

什麽已了?!

別啊,這才哪到哪兒呢,怎麽跟說的要撒手人寰一樣!

蕭言立馬說道,“你長姐也快回京了,要不過年你回家過吧。今天時間倉促,你們父子倆肯定有很多話還沒說完,不如到時候你回家住上幾天再回來,跟他們好好聚聚。”

阿離驚詫的看着蕭言,手指蜷縮起來,“陛下此話當真!”

見他目露驚喜,連這事不合規矩都忘了,顯然是高興極了。

蕭言看着阿離這樣突然就後悔了,她能說不當真嗎?這夫郎一旦放出宮,要是不肯再回來了可怎麽辦……

蕭言垂眸伸手牽過阿離的手指捂在掌心裏,心裏挺不是滋味的,覺得他一點都沒有舍不得自己,悶悶的說,“昂,我還能騙你嗎。”

阿離長睫輕.顫,目光落在蕭言臉上,眼裏露出些許清淺笑意,聲音平靜,“謝陛下。”

“不客氣啊。”蕭言仰天長嘆,想一拳捶死剛才嘴快的自己,吸着鼻子裝可憐,焉焉的說,“只要你記得回來就行。”

阿離耳朵尖微微泛紅,目光從她側臉上別開,好一會兒才垂眸輕輕應了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  蕭言:別問,問就是後悔

Lz:求問,如何讓出宮的夫郎早點回來,在線等,挺急的……ps:額,在他還不太喜歡我的情況下

A:建議樓主放棄呢

B:建議樓主放棄呢

C:我覺得她們說的很對呢

蕭言:……更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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