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那我們現在要去找孫捕頭嗎?”左菱舟問道:“要把這個發現告訴他嗎?”
“自然是需要的, 只是我一人去便可,你先回客棧吧。”
“我和你一起去。”
顧玄棠搖頭, “你有其他事情做。”
“什麽?”
“你回客棧, 讓紀連幽把手上的丹蔻洗掉,并且叮囑她這兩天不要出門, 即使出門也要讓顧甲陪着, 切勿與人争執。”
左菱舟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她之前想的兩者共同點——争執。
李琴在死前與她丈夫産生了争執, 張曉燕則與店鋪夥計。只是,這和手上的丹蔻有什麽關系呢?
她腦海中慢慢浮現出紀連幽塗着紅色丹蔻的雙手,卻是電光火石間似乎想到什麽, 她瞬間拿出自己一直帶在身上的記着死者死狀特征的紙。
“流雲髻,一只銀色牡丹簮, 素面, 帶一枚兔子玉墜, 藍色羅布衣衫,皮膚粗糙, 右手有三處繭子, 手背偏黑,指甲偏長, 染丹蔻, 大紅顏色, 梅花繡花鞋,藍……”左菱舟一驚,心內一陣發寒, 卻還是迅速的找出了今日記載的關于楊明華的記錄,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記載的那條,“手指修長,指甲圓潤,塗丹蔻,大紅色。”左菱舟心下一驚,如果她沒記錯了的話,她嘩啦嘩啦的翻着自己的紙張,飛速地浏覽着張曉燕的那張記錄,只見上面寫着,“膚白,皮膚細膩,左臉側耳垂下一顆痣,指甲圓潤偏長,塗紅色丹蔻,已有一些脫落。”
左菱舟看着面前的三張紙,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一直想找出她們三個的共同點,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你怎麽發現的?”她有些驚訝,“這麽細枝末節的特征,若不是我是姑娘家,我做記錄也定不會記下她們誰和誰指甲是什麽顏色?”
“是紀連幽。”顧玄棠平淡道:“昨日我們吃飯時,夾菜的時候,我剛好看到她的手上的紅色丹蔻,很是惹眼,我覺得似乎有些眼熟,稍一回憶,便發現張曉燕和李琴都是紅色的指甲,我這才想起,有些姑娘,喜歡拿花瓣染甲。今日晌午,我便是去問了一月多前的那兩個受害者的家人,果然,她們當時也染了紅色的丹蔻。”
左菱舟聞言,默默低頭沒有說話,許久,她才疑惑道:“可是,指甲才多大,誰又會天天盯着人的指甲看。”
“所以便有了第二個條件——争執。”
顧玄棠看着她,“你說的對,指甲才多大一點,握成拳,便看不見了,沒有人會天天盯着指甲看,除了一種情況,那便是争吵。李琴和陳賀連争吵時,陳賀連和攤位的老板都說道了一個關鍵點——便是指着他鼻子罵,她一邊罵,一邊伸出食指指着對方,紅色的指甲就亮了出來,上上下下的晃動,成功吸引了兇手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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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菱舟怔了一下,“所以,兇手就在當時圍觀李琴和陳賀連争吵的人之中?”
“沒錯。”
她想了想,卻是搖了搖頭,“不對,楊明華死前并為和人發生争吵。”
“你怎知她并未和人發生争吵,你知道的只不過是你所問的人在最後一次看見她之前,她并未與人争吵,但卻并不表示在別人沒有看到的地方,她也沒有與人争吵不是嗎?”
左菱舟一愣,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反駁。
顧玄棠緩聲道,“我們不妨這麽想,在前兩次,案發時間都是夜晚,發現屍體都是第二天的清晨,為什麽這一次,卻是中午呢?兇手保留了他的作案手法與死者症狀,卻為何突然改了時間呢?”
左菱舟不說話,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或許,”顧玄棠輕擡了擡眼皮,濃密的睫毛慢慢向上,露出那雙漂亮的眼睛,“和楊明華發生争吵的不是別人,就是兇手本人。”
左菱舟不覺有些沉重,說不出話來。
“好了,你先回客棧去吧,去提醒紀連幽,我去縣衙一趟。”
左菱舟點頭,她向前走了兩步,卻是又退了回來,抓住了顧玄棠的衣袖,顧玄棠挑眉,就見左菱舟慢慢地擡頭,小聲道:“我其實有些怕。”
顧玄棠聞言,不覺有些驚訝與好笑,“你不是在這件事上膽子挺大的嗎?”
左菱舟搖頭,“我之前沒什麽感觸,這會兒你說完,我覺得他仿佛睜着一雙看不見的眼睛,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盯着我,随時都有可能殺人,有些害怕。”
顧玄棠見她是真的有些怕,不由軟聲哄道:“別怕,殺人總是有原因的,現今我們也已經知道了他殺人的緣由,只要不去觸犯就好。你若是不敢一人回去,就和我一起去縣衙吧,左右紀連幽那邊有顧甲看着,理應不會有事。”
左菱舟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顧玄棠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搖了搖頭,帶着她往縣衙走去。
李良和孫捕頭聽了他的說辭,均是有些不敢置信。
“這是為什麽?”李良不解,這不要與他人争吵李良還能理解成是為了鎮上的安寧,可是塗紅色的丹蔻怎麽了,不就是女子愛美,有什麽不可以?
顧玄棠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只道,“你且去做便是。”
李良無法,只得轉頭看向孫默,“那就按顧公子所言,去貼個告示,這幾日內,禁止女子争吵與塗紅色的丹蔻。”
孫默應了聲,連忙去找師爺寫告示去了。
“公子還有什麽要求嗎?”李良問道。
“有,”顧玄棠道:“我想看看這幾年的人口記錄簿。”
李良聞言,連忙幫他調取了這兩年的人口記錄簿,見他一直翻翻找找,忍不住問道:“公子,你這是要找什麽人啊?不妨和我說說,我幫你一起找。”
左菱舟也附和道:“我也可以幫你找找。”
顧玄棠卻是搖了搖頭,“我自己來便可。”
左菱舟見此,就在一旁安靜的坐下了,只是遠遠的瞧着他,心想,這人,是真的很厲害呢。
待到天色漸沉的時候,顧玄棠終于放下了書卷,他看着有些困乏的左菱舟,走過去拍了拍她。
“走吧。”
左菱舟打了個呵欠站了起來,問道:“你看完了。”
“看了一些。”
“你在找什麽?”
“找人。”
“什麽人?”
顧玄棠一邊和她說着一邊往屋外走去,“之前我們說過了,這些死者在生前,都有兩個共同特征,一是争吵,二是染了紅色的丹蔻。而這些死者在死後,也都有一個共同特征,便是被掌掴,那麽,兇手為什麽要在人死後還要那樣掌掴對方,世人皆知,女子愛美,這豈不太過于惡毒?”
左菱舟歪頭想了想,“你的看法呢?”
“通常情況下,當人在什麽地方受到了傷害便會對此産生恐懼與厭惡,再嚴重一點,則會希望自己能夠以這種方式回饋給對方,這也就是很多人在窮困的時候被人羞辱,待他有所成就之後對待那些羞辱過他的人就會以同樣的方式羞辱回去,以滿足自己的成就感。”
“可是這三個人中,李琴和楊明華都不是那種會扇對方巴掌的人。張曉燕會不會,我……等等,你是說,”左菱舟突然反應了過來,一下變了臉色,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有人拿這種方式對待過兇手,所以他就報複到了其他人身上,以欺負比他更弱小的人來達到自己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就像街上的流氓被其他流氓欺負了并不敢欺負回去,而是會去找普通人,通過欺負普通人來達到自己的滿足感。所以死的才是女人,因為女人的自保能力較弱。不對,也有另一種可能,因為無法報複對方,所以有時候還會選擇和對方長相或者特征相似的人,所以……”
左菱舟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顧玄棠,語調帶着些不确定的恍然,“拿這種方式對待他的人是個女人。”她突然停止了說話,只覺得一時間醍醐灌頂,似乎有很多一直被蒙住的暗線慢慢被揭露出來,她緩緩開口道,“是了,這個人是個女人,她不僅是個女人,手上還經常塗着紅色的丹蔻。”
顧玄棠笑了笑,清逸出塵的臉上很是欣慰和滿意,輪廓好看的眼裏滿是贊賞,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誇獎道:“你總算聰明起來了。”
左菱舟卻沒有說話,她安靜的理着突如其來的思緒,慢慢的開口,“如果這樣子的話,那麽應該存在這麽一個人,她是個女人,指甲塗着紅色的丹蔻,常常咒罵兇手或者和兇手發生争吵,然後還會掌掴兇手,但這個人很厲害,所以兇手無法報複她,只能找和她特征相似的人下手。”
左菱舟想了想,“是了,一般姑娘家塗了紅色的豆蔻,只要不盯着她的手看也不會輕易就注意到,只有在吵架吵的特別兇的時候,在指着對方罵的時候,紅色的丹蔻上上下下的晃動,特別惹人注意。難怪,他只殺那些和人有過争執的人。”
“可是,他這麽明目張膽的做了這麽多起案子,就不怕那個人看到後看透這其中的原因對他更加殘忍嗎?”
“有可能是他已經不在乎了,有可能是他覺得對方并不會在意,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對方已經無法在意,也無法再傷害他了。”
左菱舟不解,“什麽意思?”
顧玄棠輕笑,語氣輕柔,“死人自然就無法在意,也無法傷害別人。”
左菱舟一驚,她的腦子中思緒飛快的翻飛,沒錯,正是因為對方已經死了,所以他不再遭受折磨卻也徹底喪失了報仇的機會,所以他才會選擇類似的女人下手,左菱舟一下明白了,“所以,你剛剛是在查找這幾年以來有沒有類似的女子死亡。”
顧玄棠颔首。
“查到了嗎?”
顧玄棠搖頭。
左菱舟嘆了口氣,卻又突然轉頭,雙眼一亮,“我想到一個方法。”
顧玄棠看她。
左菱舟笑了下,“引蛇出洞,請君入甕。”
夏日的午後,陽光難得不那麽強烈,天上雲影流動,風朗氣晴,只有樹上的鳴蟬了不停的躁動着。
手是一雙很好看的手,尤其是在陽光之下,印着明亮的日光,更顯的骨節分明,那雙手正僵硬的攤開着,只見它形狀優美,手指修長,只是膚色稍微有些不夠白皙,手掌也未免有些偏大。而在那修長的手指上,鮮紅的丹蔻顯得既惹眼又亮麗,像一片片嬌豔的紅色花瓣綴在修長的手指上。
左菱舟将自己的面前的手反複翻轉着看了幾遍,覺得十分滿意,她看着正愁眉不展的顧甲,“你覺得好看嗎?”
顧甲看了看,更加愁眉不展了,“這到底有什麽好看的,你們姑娘家怎麽還喜歡這個。”
左菱舟搖了搖頭,和直男果然沒法溝通。
她向後退了一步,“好了,連幽,剩下的,你給他弄吧。”
“那讓他先把衣服換上吧?”紀連幽道。
顧甲聞言,一張臉瞬間僵硬,他懷抱着最後的求生欲看向顧玄棠,“公子……”
顧玄棠以手做拳,虛咳了一聲,“我們先出去,讓他換衣服。”
顧甲瞬間睜大了眼,心如死灰,恨不得直接暈倒過去算了。
左菱舟見他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犧牲你一人,幸福一個縣,這裏的人民群衆會記得你的。”
“我不需要被他們記得……”顧甲垂死掙紮。
“走了,表妹。”顧玄棠催道。
左菱舟應了聲,又轉頭看向顧甲,“加油!”
顧甲:……還是暈倒吧。
時間倒回一個時辰前,左菱舟與顧玄棠說到引蛇出洞,顧玄棠覺得倒也可取,只是這個誘餌需要謹慎。
兇手針對的是女子,他們這一行中,只有左菱舟、紀連幽兩個女子,然而她們倆都不會武功,若因此出事受傷,斷不是他想看到的,故此排除。縣衙內沒有女捕快,若是需要男扮女裝,與其選這些縣上百姓熟悉的臉孔,倒不如選一張陌生的臉。
在一番思量後,最終,顧玄棠把目光放到了顧甲身上。
顧甲二十有二,年紀比顧一小些,模樣清秀,笑起來還有一個酒窩。雖說身量較一般女子高了些,但好在也不算特別高,左菱舟估摸着他應該在一米七六左右,倒也算說得過去。
只是可憐了顧甲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有些緩不過來,尤其是在聽到左菱舟說他還需要塗上丹蔻去街上和人争吵,簡直恨不得就此兩眼一閉,直接暈過去算了。
左菱舟見他面有不豫,安慰道:“只當是幫縣上的姑娘行一樁善事,她們會感謝你的。”
顧甲看着旁邊的顧一,“他不行嗎?他心地善良,特別喜歡行善。”
顧一冷着臉沒有說話。
左菱舟嘆了口氣,“你知道他比你高也比你壯的吧?”
顧甲頓時就更愁苦了。
左菱舟見此,十分沒有眼色的火山澆油道:“來吧,把手伸出來,我給你染個指甲。”
顧甲:……
“來吧,遲早的事情,我們早點弄完,你早點去引誘敵人。”
顧甲轉頭看向顧玄棠,“公子……”
顧玄棠颔首,“別忸怩了,只是讓你扮作女子,又不是真的姑娘,快些。”
顧甲聞言,生不如死的伸出了手,他真的沒想到,身為一個暗衛,竟然有一天需要扮作女子,還需要染指甲!顧甲覺得,等此次回了京城,他怕是要成為整個暗衛組的笑話了,他想到這裏,回頭惡狠狠的瞪了顧一一眼,“此事回去不得宣揚。”
顧一有些無奈的望天,懶得與他計較。
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顧甲終于穿好衣服開了門,左菱舟和紀連幽立馬好奇的向內看去。
“哎呀,你這衣服都沒穿好。”紀連幽見他衣衫有些不整,連忙幫他去調了調,“這才差不多。”
顧甲心如死灰,沒有說話。
左菱舟戳了戳紀連幽,“剩下的交給你了,你把他打扮的好看一點。”
“沒問題。”紀連幽開心道。
她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一邊在心裏默念,我這全無私心,只是為了縣上的姑娘安好,一邊頗為有趣的給顧甲上妝梳發。
顧甲索性閉了眼,開始默背武功心法。
紀連幽給他撲了粉,正準備畫眉,卻見他的眉毛有些鋒利,不像是姑娘家的眉毛,便小聲問道:“要修嗎?”
左菱舟還沒來得及回話,就見顧甲睜開眼,瞪了她們兩個一眼,左菱舟立馬搖頭,“不修不修。”
不敢修……
紀連幽被他瞪得有些害怕,乖乖的沒敢修眉,只是重新畫了眉型,開始給他畫眼睛。左菱舟看着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類似眼線筆一樣的東西給顧甲畫着,只覺得頗為驚奇,忍不住湊上前觀摩。
很快,紀連幽就給他化好了妝開始梳發,她留了兩縷頭發在前,将他過于鋒利的眉毛遮了一些,這才開始整體造型。
左菱舟就見她雙手翻飛,竟然也不覺得累,只覺得她怕也是練過什麽手上功法,着實令人佩服。
紀連幽沒費多長時間就把顧甲打扮好了,她拍了拍手,讓顧甲站起來,“你們看還行嗎?”
左菱舟看着面前新鮮出爐的女裝大佬,這哪是行啊,簡直太行了,紀連幽為了搭配他本身眉眼處的鋒利,索性給他上了個濃妝,看起來十分豔麗,卻又不好招惹,他的發型很是簡單利落,只有一根玉簪裝飾,卻也不失美感。
左菱舟忍不住給他們倆鼓了鼓掌,“不錯不錯,這看起來,一點都不違和,難怪有人說,這好的化妝師簡直能讓人回爐重造,化妝如換頭啊。”
便是之前還擔心着女扮男裝會不會過于明顯的顧玄棠此時也不禁眼前一亮,他将折扇一和,站了起身,蓋棺定論道:“可以上街了。”
顧玄棠和顧甲就這樣并肩出去了,左菱舟看着他倆的背影,心道,還好顧玄棠比顧甲要高一些,看起來還算和諧。
她沒有跟着顧玄棠一起去,陪着紀連幽一起在客棧裏等結果。
紀連幽收拾完桌上的脂粉盒子後,就給自己打了盆水,加了些不知道什麽的東西進去,開始卸手上的丹蔻。
一邊卸,一邊後怕道:“簡直太吓人了,怎麽還有人因為這個殺人的,還好我近幾日沒有出去。”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顏色,嘆了口氣,“唉,我自小就喜歡染這個,這事之後,怕是再也不敢染了。”
左菱舟安慰道:“沒事,這世上也不全是這樣的人,等這件事結束,你依舊可以繼續染。”
紀連幽則是害怕的搖頭,“還是不了,”她說着轉頭看向左菱舟,“你說他們會抓住那個兇手嗎?”
左菱舟撐着腦袋,“但願吧,”她說,“不然,真是太可怕了。”
“唉。”紀連幽又嘆了口氣,兩人一時都有些惆悵了起來。
時值下午,街上的人來來往往,顧甲跟着顧玄棠一路往前走,正走着,卻突然被顧玄棠推了一把,一下撞上了剛買完東西正準備離開的一名男子。
那人忙不疊退了兩步,正準備怒斥,一擡頭卻看到是個容貌豔麗的女子,一時有些微怔,沒說出話來。
顧甲見他這樣,頓時反應過來,直接掐着嗓子破口大罵道:“看什麽看,你沒長眼啊。”
那人似乎被他這突然的發難吓了一跳,立馬低頭道歉道:“是我沒有注意,還請姑娘見諒。”
“見諒,我憑什麽要見諒!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走路怎麽都不看道,我這身嬌肉貴的要是有個磕着碰着你賠得起嗎?”
那人聞言,立馬擔心的問道:“那姑娘可有傷着?”
顧甲冷笑一下,也不知從哪裏學的胡攪蠻纏的本領,“你是盼着我傷着還是我不要傷着。”
“姑娘你誤會在下了。”
“我誤會你,是你撞了我還我誤會你!”
眼瞅着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顧甲的聲音也越來越大,索性直接伸出那根塗着紅色丹蔻的食指指着那人罵道:“我這輩子最讨厭像你們這樣沒擔當的男人,一和你們說起來就誤會誤會,這世上哪有這麽多誤會,什麽都說是誤會你們就不用承擔責任了嗎?”她越說那根食指就越靠近那人,最後那鮮紅的指甲幾乎就要直接戳在那人的腦門上了,嘴裏還罵着,“懦夫。”
那人被他這盛氣淩人的氣勢一逼,不覺往後退了一步,避開那尖銳的指甲。顧甲乘勝追擊, “好啊你,你還有臉躲!”說完,就又要張嘴就罵。
他罵了一會兒,見戲差不多了,這才轉身離去,朝前面走去。
徒留下那被罵得有些懵的路人呆呆的進了小巷。
“怎麽樣?一切順利?”孫默嘆了個頭看向自己的同伴。
卻見那剛剛被罵的路人卸了胡子擦了痣,一臉震驚的擦了擦汗,“也不知道那個公子從哪兒找了個那麽厲害姑娘,那一張嘴啊……”他搖了搖頭,“真是太厲害了。”
而被他誇贊的顧甲,此時正慢慢悠悠的走着,路過一家客棧的時候,顧玄棠示意他進去,他這次進了客棧,要了間房,休息一會兒。
很快,暮色降臨,天逐漸黑了起來,顧甲關了窗,出了客棧,在小巷子裏不斷穿梭,走走停停,最後越走越偏,直到子時,三更聲響,才慢慢的向自己的客棧走去。他皺了皺眉,心道,怎麽還不來。
顧甲就這麽疑惑的走了回去,他進了客棧,去到了顧玄棠房內,有些無法的搖了搖頭。
顧玄棠倒是看得很豁然,“也是正常。”他道,“這本身便是要看運氣,街上天天都有人争吵,天天都有人塗着紅色的丹蔻,可是他只有一個,只有他看到的,才會有危險,看不到的,自是無事。”
“那現在該怎麽辦?”
“睡吧。”顧玄棠道,“今日就宿在這裏,明日再回去。”
顧甲應了聲,回房洗漱完畢,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
翌日,顧甲再次恢複了男裝,他有些不死心,“要麽,今日我再試一次?”
顧玄棠轉頭看他,“你扮女子扮上瘾了?”
顧甲簡直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的公子。
顧玄棠笑了笑,“沒這個必要,他又不傻,你這麽下去,擺明了是在告訴他你在引蛇出洞,只會令他更加防備。”
“這人可真是多事。”顧甲抱怨道。
顧玄棠沒有說話,心裏默默想着什麽。
他正想着,卻見那個前幾日找過自己的小捕快正拼命往前跑去,看方向竟像是自己暫住的客棧,顧玄棠微微示意,顧甲直接一個輕功落到了對方面前。
那小捕快猛不丁被人攔住了去路,連忙想從旁邊離開,卻是被顧甲一下給提溜住了,“跑什麽跑,有事問你。”
“你這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顧甲轉了個身,直面正在走來的顧玄棠,那小捕快當即
“哎呦”一聲,從顧甲手裏掙紮了出來,直接跑向顧玄棠,“不得了了,前面、前面又有人死了,這次是個男的。”
“什麽?”顧甲有些不敢相信,他看向不遠處的顧玄棠,就見他眉頭微蹙,顯然也是有些驚訝。
“在哪裏?”顧玄棠問道。
“就在前面羅雲巷。”
顧玄棠很快就到達了羅雲巷,孫默已經在那裏,見他來側過身讓他可以近距離觀察屍體。這次的屍體是個男性,個子不高,身量一般,穿着一身布衣,手腕上有一圈勒痕,他的頭上似乎也受了傷,但已經被人細心的包紮好了。顧玄棠和仵作商量了一下,取得了他的同意解開了包紮的布條,就見死者的腦袋左側有一個腫起的包,不過已經被人上了藥了。他看着那明顯還是最近剛上的藥,又看向死者的左胸膛,那裏一片狼藉,他仔細的數了一下,才數清楚,十四刀,整整十四刀。除了這十四刀和手腕上的傷痕,死者的身上再沒有什麽其他的傷痕。
“顧公子,我在你來之前仔細檢查過了,這次的案件應該不是之前的兇手,雖然都是死于刀傷,可是這次的兇手明顯兇殘的多。而且之前的受害人均是女性,并且臉上都有指痕,這人卻明顯沒有。”
顧玄棠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人的刀口,孫默順着他的目光看了下去,“這……我之所以不敢完全肯定,只說‘應該不是’就是因為從刀口顯示,殺他的人也是個左撇子。”
顧玄棠站了起來,轉頭看向孫默,“是一個人。”他說,“還是之前那個人。”
“為什麽,就因為左撇子嗎?”
“不,還有一點,”顧玄棠指着他身上的刀口,“之前,我們從死者的身高以及她中刀的部位,可以差不多推出兇手的身高應該和孫捕頭你差不多,而看現在死者的傷口,能看出殺他的人應該也是和孫捕頭你差不多高。慣用左手的人本來就少,更何況兩人還是同樣的身高,因此,兇手應該是一個人。”
“可是,兇手的目标不是女性嗎,為什麽這次會是男性?而且他的臉上為什麽沒有指痕,胸口卻有十四刀?”
顧玄棠看着那人光潔的,沒有任何顏色的指甲,沒有說話。
孫默低頭沉思,“會不會是他已經厭倦了女性,所以開始向男性下手,而他對待男性的方式和女性不同。”
“這不應該。”顧玄棠言簡意赅。
“那或許是他剛好發現了兇手什麽,所以兇手殺了他。”
“不排除這種可能。”他道,只是,為什麽兇手會捅他十四刀呢?以他的手法,一刀就足以致命,又何必這麽多刀,十四代表着什麽呢?
“對了,他的家人呢?”
“派人去請了,還沒來。”孫默話音剛落,請人的捕快就回來了,“孫哥,他娘子不在家,問鄰居說是不知道去哪兒了。”
“啧,”孫默咂舌,“那就先擡回衙門吧,顧公子,你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先不了,我還得回客棧一趟,等一會兒再過去罷。”
“那好,顧公子告辭了。”
“告辭。”顧玄棠說完,自己率先轉身往回走去。
顧甲跟在他旁邊,忿忿不平,“所以說,昨天他沒來找我,卻去殺了這個人,虧我還喬裝打扮,等了他一晚上呢。”
顧玄棠沒有說話。
顧甲繼續道:“可是為什麽會選擇他而不是我呢?他的指甲又不是紅色的,況且還是個男人,為什麽會選擇他呢?”
顧玄棠沒有理他,這個時候,太陽慢慢身高,熱了起來,顧玄棠拿扇子擋了擋,突然有些懷念左菱舟那把傘,“去買些包子吧。”他道,“這家的包子據說不錯。”
顧甲不明白他怎麽突然說到了包子上面,不過他向來對顧玄棠言聽計從,轉身就去了旁邊的包子店,買了幾種口味的包子。
左菱舟這日起的很早,一邊繡着荷包一邊等着顧玄棠回來。
她正繡着,就聽到顧玄棠的聲音,急忙把手上的東西收好,出去開了門。
“你們回來了,怎麽樣?抓住了嗎?”
顧玄棠示意顧甲把手上的包子給她,左菱舟搖頭,“我吃過了。”
“我沒吃飯。”他道。
左菱舟立馬乖乖接過,“進來說話。”
她把包子放下,幫顧玄棠倒了杯茶,“要喝點粥嗎?”
顧玄棠搖頭,“你坐。”
左菱舟就在他旁邊坐下,看着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顧玄棠喝了口茶,淡淡道:“算不上。”
“那怎麽看起來不是很開心。”
顧玄棠轉頭看她,“死人了,自然開心不起來。”
“又有人死了?”左菱舟吓了一跳,“等等,你們不是昨天去引誘他了嗎?他沒有上鈎。”
“嗯。”
“那今天死的是……”
“一個男人。”
“男人?他不是只殺女子的嗎?”
顧玄棠沒有說話。
左菱舟有些愁苦,“這怎麽還說變就變了呢。”
她說完,便向顧玄棠打探了具體的情況,等聽完後,卻是一下怔楞了起來,這算什麽,這豈不是把他們之前的推測全部推翻,一切重頭,甚至還出現了新的疑團,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抓到兇手呢!
“你說,這會不會是故布疑陣?”她看向顧玄棠,“現在敵在暗我在明,我們不知道兇手是誰,可是兇手卻知道我們是誰,知道我們做了什麽事情。所以,他可以利用我們自己的特點,幹擾我們,第一次,就是之前楊明華那次,她手上的那塊布,就是用來幹擾我們的思路的。後來反而因為這塊布,我們肯定了兇手是個男性。這次也是一樣,因為之前死的受害者都是女性,所以,我們便默認了受害者是女性,且都會被掌掴的這點特征,而他,為了故意幹擾我們的思路,會不會特意反其道而行之?”
顧玄棠輕笑了下,不置可否,“吃包子吧,這家的的包子還不錯。”
左菱舟默默接過,“你是不是覺得我說的很可笑?”
“當然不是,”他道,“很有道理,值得思量。”
左菱舟一臉懷疑的看着他,顧玄棠見此,摸了摸她的頭,“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的數據簡直慘不忍睹,看出來大家不喜歡這一part了,所以今天寫了一天,明後兩天除了工作應該也會全部時間來填坑,争取三天之內把這一塊寫過去,重回感情戲。穩住,老鐵,不要方,我們能贏,就快迎來勝利的曙光了!最後,還在追文的小天使,你們真的是我的暖寶寶,太感動了,讓我熊抱你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