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人一震，布滿血絲的眼睛隔着雜亂的頭發，死死盯着她。
他還沒說話，房東老太太就聲淚俱下：“小蘇，話不能瞎說，我兒子這麽聽話，怎麽可能做那些事，你一定是看錯了。”
蘇芮也盯着他，她沒有看錯，當日從出氣孔上偷窺的，就是這雙眼睛。
兩人視線相對，男人臉色一變，瞳孔劇張，忽然劇烈掙紮起來：“鬼！鬼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殺我！”
他力氣大的驚人，瞬間掙開老太太的攙扶，轉身就朝樓外跑。老太太被他推倒在地，坐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喊：“阿博，你要去哪啊，快回來啊！”
鬼，他又看到了鬼，那只鬼就跟在他後面，向他索命！他必須離開這，離這裏遠遠的！
曾博搖晃着身子，連滾帶爬的跨過馬路中間的綠植，一束閃光燈猛地晃來，刺耳的剎車聲伴随着女人的尖叫聲，他看着疾馳而來的龐然大物，手腳軟的不能動彈。
身邊人影一晃，後頸重重挨了一下，他失去了意識。
蘇芮把人丢在沙發上。
房東老太太哭的嗓子都啞了，剛才目睹兒子差點被車撞死，血壓猛地升高，心髒難受的喘不過來氣。盡管如此，她還是想把兒子抱到床上。蘇芮看不下去，只能幫忙。
進了曾博的房間，她還是愣住了。
房間很暗，黑色的窗簾垂落在地，嚴絲合縫的擋住所有可能進來的光。房間內貼滿了海報，都是些動作不雅的幼/女，書桌前擺着一個紙簍，裏面塞滿了衛生紙。
電腦還未閉合，屏幕發着幽幽藍光。
裏面是打開網頁，正播放着一個視頻，标題是“寶馬女車主被殺背後：情路與財路的糾纏”
蘇芮浏覽一遍，發現死者是一位女性，被男友殺死在寶馬車上。
底下有不少網友跟帖：
“拜金女死的活該，現實生活中她們的價值觀已經扭曲了，就該讓男人教訓。”
“車震價錢沒談攏。#捂臉#捂臉”
“這事我知道，就發生在我住的那條街上，女的給男的戴綠帽子，寶馬車還是男的送的，這下女的要分手，男的氣不過，就把她殺了。”
......
曾博的ID叫“haabo”，評論道：“現在很多女性/愛慕虛榮，到處勾引男人以證明自己的魅力，更有甚者備胎無數，把男人當錢包用，你為她做了一百件事情，只要稍微有一點不完美，她就翻臉不認人。我支持男人滅了這些浪費糧食的醜女，她們就不配活在世上。”
這一番言論被幾千人點贊，上了前排。
鼠标一晃，暧昧的呻/吟聲從音箱裏傳出，一個小視頻跳了出來，畫面不堪入目。蘇芮手忙腳亂關掉視頻，還好房東老太太一心一意撲在兒子身上，沒注意這邊的動靜。
她直起身子，只覺得耳後一涼，霍然回頭，背後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曾博突然坐起來，雙目緊閉，眼皮狂跳，豆大的汗珠接連不斷的從額頭上滾下來，他繃直手臂，手指痙攣的亂揮，口中念念有詞：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房東老太太被吓的不清，哆哆嗦嗦說不出話。
“唰”的一聲，蘇芮拉開窗簾，冷冷的月光照了進來，灑滿這間屋子。
曾博腦袋一歪，仿佛力氣用盡，砰的倒回床上。
房東老太太小聲哀嚎：“兒啊，你這是怎麽回事啊，你要有個好歹，真的要了你媽的命了。”
“曾阿姨。”蘇芮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依我看，您兒子這是中邪了。”
第二天，特動局外勤科一隊辦公室。
只要沒有任務，外勤科就是一個非常自由的地方，領導不會來查班，也不像辦公室，天天有那麽多瑣事要幹。蘇芮本來也可以不用來，但卻不得不來，昨晚折騰半宿，房東老太太淚眼婆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求她一定要救救自己兒子。
雖然她很讨厭曾博這個偷窺狂，但要懲治他，還是先得等他恢複正常之後。
辦公室門鎖着，還好科裏給她配了鑰匙。
裏面果然一個人都沒有。
她徑直走到最裏面，一扇鐵門攔住去路，門上沒有鎖，只在旁邊立了一個臺子，臺子上刻了一個手掌印。她把自己的手掌放進去，諾亞的聲音響起：“請求人：特動局外勤科一隊蘇芮。請輸入密碼。”
蘇芮愣住，什麽時候設的密碼？
想了一會兒，終于在記憶深處刨出一個片段：那天晚上在“布魯斯KTV”,李漁好像說過關于密碼的事情，但究竟是怎麽回事，她卻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諾亞無情的催促道：“請輸入密碼，請輸入密碼。”
她只好胡謅一個：“特動局萬歲？”
“密碼錯誤。”諾亞道，“您還有兩次機會。”
天啊，誰能告訴她正确密碼？
上天好像聽到她的呼喚，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一隊萬古流芳。”
蘇芮回頭，居然看到了半決，她愣了一下：“今天不是放假嗎，怎麽過來了？”
“你不是也在麽？”半決的眼神越過她，“再不輸密碼，諾亞就要拉起警報了。”
蘇芮“哦”了一聲，清了清喉嚨：“密碼是：一隊萬古流芳。”
“叮咚”一聲，鐵門無聲無息的向兩邊拉開，露出裏面的暗室。這大概是一個小型兵器庫，數把激光槍挂在一邊，據說可以滅殺妖魔鬼怪的靈魂；平臺上放着幾個銀色手铐，只要被铐住，無論靈力多麽深厚都不能逃脫。一只金屬環挂在凸起的銀針上，那是蘇芮的諾亞個人終端。
她走過去，取下諾亞。銀色金屬環立即嚴絲合縫的扣在手腕上，就像一個默契的老友。
蘇芮一轉身，一把激光槍抵在額頭上，半決扣動扳機，冷冷的問：“那晚在KTV,李漁唱的第一首歌是什麽？”
她懵了一下：“《向天再借五百年》？”
半決看了她幾秒，終于還是移開了激光槍。
蘇芮不知道他發什麽瘋，但在剛才，她還是敏銳的覺察到了對方無處不在的殺意。
“你想要殺了我。”她篤定的說，“我還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你？”
半決揚手，将激光槍扔回原先的位置，這才道：“如果你剛才回答錯誤的話，這會兒已經是槍下亡魂了？”
“為什麽？”她帶着一絲不服氣。
“因為特動局有內奸。”他嗤笑了一聲，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還記得那個維修隊員邵安麽？”
蘇芮瞬間想起什麽：“我記得他，是他搶走了夜魔心！”
“沒錯。”半決道，“從邊西村回來，李漁就向上面打了報告。經調查，邵安确有其人，只不過當天在另一個城市。也就是說，有人冒用了他的身份，混進特動局，并搶走了寶物。這個人，甚至能逃脫諾亞的掃描，可以說對我們整個系統十分的熟悉。他既然可以變成邵安，也就可以變成其他人。”
蘇芮倒吸一口氣：難怪李漁一回來，就迅速在辦公室裏開辟了一間暗室，将所有殺傷性武器藏起來，甚至還不再讓他們随身佩戴諾亞個人終端。
諾亞的智能方便，随時可以變成一把雙刃劍，割傷原本的主人。
“我突然有一個猜想。”她擡起眼眸，盯着不遠處的符印大陣，“之前我一直以為，諾亞的快速通道無法在邊西村起作用，是聖靈教的人搞的鬼。現在看來，有另一種可能：夜魔雖然喪心病狂，但它一直沉睡在黃泉海，近日剛剛蘇醒，又從哪裏知道諾亞的存在，只可能是別人告訴它的。”
半決點點頭，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看起來，并沒有那麽愚鈍。
蘇芮沒有擡頭，也就沒注意到對方的目光。此刻已經取到諾亞，是時候解決曾博那件事了。
走出幾步，卻發現有人跟在後面。她回頭，看見半決站在幾米之外的地方，擡頭望天，頗有欲蓋彌彰的味道。
蘇芮攤開手：“你跟着我做什麽？”
半決兩手插兜，悠悠然走了過來：“我跟着你？說什麽笑話？這條路就你能走麽？你叫它一聲，它能應答麽？”
蘇芮的眼前閃過幾個大字：無理取鬧。幹脆不理他，走自己的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大街小巷，來到回音街。剛走近樓梯道，就聽到陣陣梵音，蘇芮一愣，擡頭望去。只見房東家門大開，有幾個光頭進進出出，老太太虔誠的弓着背，手裏拿了一串佛珠，閉眼念念有詞。
“曾阿姨，您這是幹什麽？”蘇芮瞪大眼睛，有些哭笑不得的問。
曾老太太看到她回來，眼中光芒一閃，連忙把她拉到一邊：“小蘇啊，你昨天不是說阿博中邪了嘛，我一大清早就去山上的‘甘善寺’請了高僧來驅邪，菩薩可要保佑我兒，讓他早日回歸正常，阿彌陀佛。”
這果然是驅邪現場，屋子裏擺上了香案，還請了一尊金閃閃的佛像。一個身披袈裟的光頭坐在蒲團上，一邊撥動着佛珠，一邊念着佛號。
餘光看到半決也走了進來。
蘇芮連忙上去擋住他，小聲說道：“這夥人看着像高僧，你趕緊走，千萬別過來。”
半決：“？”
“你畢竟是妖。”她都快急死了，“我聽李漁說，佛光會讓妖怪顯形，更會對妖産生巨大傷害，你這是要自殺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