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健康寶寶生病了。

她貫徹葉家祺「部門很忙,沒空讓你生病」的叮咛,待企劃部開始漸漸不忙的時候,就病了。

據說是發燒,協理打電話來請葉家祺當職務代理人時是這麽說的。

怪了,她有辦法打電話給直屬主管的協理請假,卻沒空打通電話進辦公室報平安嗎?

明明前幾天都還好好的……給過她外套之後,那幾天他都有特別留心她的身體狀況,怎料他一松懈,她的身體也跟着松懈了?

葉家祺有些悶悶地走進徐翎辦公室裏。

她桌面那麽亂,她怎會以為她的代理人可以順利找到想要的東西,而那份品酒餐會的企劃書今天要上呈,她……見鬼了,居然真的找得到?

葉家視将那份妥善收在待辦事項活頁夾裏的企劃書抽出來,臉上表情更陰郁了,這下連打通電話過去探問的理由都沒有了。

怪了,他為什麽想要打電話給她?他——

鈴——徐翎桌上的電話忽地響起。

「徐翎辦公室。」葉家祺不帶感情地接起。

「葉副理?」徐翎從話筒那端傳來的聲音十分虛弱。

「是我。」鏡片後的眼神稍稍亮了起來。

「公司還好嗎?今天有幾個案子要請款,幾個場地要接洽,然後品酒餐會那個企劃案我放在——」

「我知道,我會處理的。你病了就好好休息,企劃部沒有你也過了好幾年。」難道她以為他連這些小事都搞不定嗎?他又不是她,連好好照顧身體也不會。

奇怪了,她沒打電話來他不高興,打來了他也不高興,葉家祺畢生沒覺得自己如此難伺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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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是喔,你工作能力好,我明明很放心,也不知道打電話找你做什麽……好啦,那我挂電話了,我好想睡覺,再見。」徐翎病得昏沈,沒力氣和葉家祺擡杠,什麽叫做「企劃部沒有你也過了好幾年」啊?

算了,相處久了,她多少也明白葉家祺是關心她,想要她別擔心罷了。

不跟他計較,她要躺回床上睡覺了。

「喂?徐翎,伯母呢?」葉家祺連忙把那個正要收線的女音喚回來。

「她跟媽祖一起去遶境了,過幾天才會回來。」怎麽會突然問到媽媽?病中的徐翎完全聽不出邏輯。

「你看醫生了嗎?醫生怎麽說?你有吃東西嗎?」聽見她母親不在,更多問題接二連三冒出來。

他同時丢出太多問句,早已頭昏腦脹的徐翎被問得更加頭昏腦脹,疲勞累積至頂點,決定落荒而逃。

「……我好想睡覺,拜拜。」

啪!徐翎的聲音有氣無力,收線卻收得十分果決,斷線音無比清脆。

搞什麽?她挂他電話?挂人電話有多不禮貌她知道嗎?

葉家祺瞪着僅剩斷線音的話筒像瞪着毒蛇猛獸。

也罷,別理她,請款,他要去請款。

葉家祺走了兩步,又想,媽祖繞境原來需要好幾天,徐翎母親不在家,她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不對,她怎麽可能沒問題?

她是一個會吃隔餐飯,便當吃一下午還吃不完,車子停一整天都沒鎖,天涼不會多帶外套的家夥,會認為她沒問題才是有問題。

可是,換個角度想,她才打過電話跟直屬主管請假,而那個直屬主管還是她堪稱青梅竹馬的鄰居,論距離、論職務、論親疏,都比他更能夠幫上她的忙,他在窮緊張個什麽勁?

就算她不去看醫生,協理也會帶她去,就算她餓了,以協理的地利之便,應該也能為她張羅幾餐吃食,他……不想了。

葉家祺心浮氣躁地将請款資料送出去,順便将今日要發至各據點的輔銷品分箱裝好。

「副理,你在幹麽?那是我的工作!」章小敏驚慌地将地上那一落落輔銷品拉走。

找死了,這種小事怎麽可以勞煩副理大人做呢?

「沒關系,我可以幫忙。」葉家祺繼續手上的工作,忙碌才能心無旁骛。

「你有空的話去找阿北,阿北有幾個場地還沒談好。」章小敏很想趕緊把副理大人推出去。

「不必,我這邊沒什麽大狀況。」開玩笑,跟副理一起工作壓力很大的,阿北一秒拒絕。

「那若琦那邊呢?」葉家祺揚陣問。

「別鬧了,我什麽事都做得好好的,不用人盯,與其擔心我,不如擔心徐翎吧。」

李若埼擡眼,尖酸刻薄地盤胸說道︰「她沒爸爸,媽媽又不在家,一個人在家裏也不知會不會病死,雖說她上任時就開宗明義講了要我們別去探病什麽的,可誰知道她安什麽心眼,說不準我們沒去看她,都要在她心裏被牢牢記上一筆,日後不知要怎麽找我們麻煩。」

「李姐,你別這麽說嘛,我覺得經理不會這樣的。」善良的天兵章小敏發話,立刻被李若琦冷眼瞪了一記。

「你知道徐翎母親不在家?」葉家祺眯了眯眼。

「怎會不知道?她前陣子打電話幫她媽報名遶境團時,我剛好進她辦公室。」她一向很注意敵人動态的。

李若琦拉開抽屜,拿出一堆常備藥物攤放在辦公桌上。

「不如副理你拿半天特休,當代表去看徐翎吧,順便把這帶去,我可不想被她記恨。」

「欸?要去看經理嗎?我有好多零食、餅幹還有泡面可以給她耶。」章小敏瞬間堆了一堆食物在那堆成藥旁。

「那我可以借經理這個,免得她躺在床上無聊。」一臺NDSL被阿北放上去。

「這是我的。」

「我可以提供這個!」

轉眼間李若琦桌面被探病的貢品堆成一座小山,在在彰顯出徐翎的好人緣,李若琦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胡鬧,統統拿回去,她只是感冒發燒,又不是開刀住院,有需要這麽小題大作嗎?再說,我有說我要去嗎?大家都去忙自己的吧。」葉家祺出聲制止了這場鬧劇,将同事們紛紛趕回座位。

可,講是這麽講,他卻直到下班都無法放下心來。

結束一天工作之後,葉家祺為辦公室上鎖時,目光卻不禁游移到那雙今日主人不在的皮卡丘拖鞋上……

不知她現在怎麽樣了?吃飯了嗎?燒退了嗎?睡了嗎?

這簡直是莫名其妙!

她不過是多年前曾幫過他一次忙,不過是樂觀愛笑,令他毫無預警卸下心防,不過是總愛逞強,自以為健康……

可,不見她一面,恐怕都無法停止擔憂,怎會這樣?

葉家祺直奔地下停車場,發動引擎,往桐花公園的方向去。

正值桐花花季的木棧道上滿是桐花花瓣,天色漸漸暗下,游客漸漸散去。

起霧的山上視線不太好,葉家祺将座車停在徐翎家門口,才下車,便差點踩到地上一堆堆不知為何被聚攏的桐花。

他擡起皮鞋,小心翼翼地從一旁走過,疑惑地望向那堆桐花——

白瓣黃蕊的花朵,被堆棧成大小不一的心形,透散淡雅舒心的香氣,充滿浪漫情懷。

從前他曾經見過游客們如此擺放桐花,可總不明白為什麽,而他現在就連一點欣賞的興致也沒有。

葉家祺從那堆桐花旁繞過去,兩名正要下山的女學生恰好和他擦身而過。

「喂,這麽多人在地上擺桐花是在幹麽啊?」其中一個問。

「沒幹麽啊,就好玩吧,像我們做花圈、手環一樣。」另一個揚了揚手上的桐花手環,又說︰「是說,堆這些的人當中應該也有情侶吧?情侶談戀愛的時候,什麽蠢事做不出來?」

「這倒也是,不過,講到情侶,欸,你知道油桐花的花語是什麽嗎?」

「什麽?」

「『情窦初開』。」

「是喔,太浪漫了吧?好肉麻,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女孩們大聲嘻笑,打打鬧鬧地走開。

葉家祺面無表情地從她們身旁走過,穿過徐翎家門前的院子,來到徐翎家門口,按了好幾次門鈴,都沒有人來應門。

葉家祺拿出手機撥電話給她。

「喂?徐翎?」轉了兩次語音信箱,她的電話才被接起。葉家祺兜攏眉心,一向波瀾不興的神情很是擔憂。

「……葉副理?」話筒那端的徐翎聲音微弱,飄飄忽忽的。

「我在你家門口。」葉家祺言簡意赅地說明。

「我家門口?」徐翎停頓了會兒,意會過來之後,有氣無力地喃喃道︰「我不是說過下屬不用來探我病的嗎?我已經很不舒服很想休息了,萬一知道你來了,小敏她們覺得失禮也嚷着要來怎麽辦?我沒有力氣接客了……」

徐翎吸了吸鼻子,感覺頭好重,她怎會睡了一整天都還沒好?

她現在根本沒空管她亂翹的頭發有多吓人,臉色有多難看,她只想好好黏在床上。

「她們那頭我早就推掉了。」葉家祺實話實說。

「那你也快回去啊。」

「你快幫我開門。」

怎會忘了葉副理牛脾氣,總是不肯聽她的,非要如此你來我往才甘心?

「你自己開門進來,鑰匙在腳踏墊下面。」啪!病中的徐翎放棄抵抗,再度挂上電話,将臉埋進枕頭裏。

葉家祺都還來不及對一天內被她挂了兩次電話這件事做出反應,就已經覺得快被氣壞了。

腳踏墊下面?這是一個能夠藏匿鑰匙的地方嗎?!

他面色鐵青地将腳底下那支根本沒被妥善收存的鑰匙抽出來,十分努力才能阻止自己不在看見徐翎的第一眼時扭斷她的脖子,反正她的腦袋瓜裏什麽也沒裝!

「徐翎?」葉家祺來到她床邊喚她。

方才明明還在說話的徐翎整個人躲在棉被裏,枕頭掩住鴿張臉,毫無反應。睡了?這麽快?

葉家祺坐到床沿,伸手探她額溫,眉頭卻在觸及她額上溫度的第一時間,皺得不會會再紮。

很燙,她很燙很燙,額角發絲卻都是幹的,一滴汗也沒。

她這樣燒了一天嗎?都沒出汗,怎麽散熱?

「徐翎,起來,我帶你去醫院。」葉家祺輕拍了拍她臉頰,喚。

「我哪裏都不去,我要睡覺,而且我好冷,我不想出門……」徐翎拉了拉被子,也不知有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轉過身繼續睡。

冷?「你有嘔吐或腹瀉嗎?還有別的症狀嗎?」

「……沒有,我只是很想睡覺……睡完覺就好了。」

「如果睡一覺會好,你現在就不會還躺在這裏。快起來,我們得去一趟醫院才行。」葉家祺毫不留情地道。

「我不要去醫院,我想睡覺……」好煩,他到底要她說幾次?

我想睡覺、我想睡覺,拜托你讓我睡覺行不行?徐翎用枕頭蒙住臉。

都不怕悶死的嗎?葉家祺将她遮住口鼻的枕頭拿開。

「你有吃東西嗎?餓嗎?還冷嗎?要不要喝水?被子夠暖嗎?!」怎會一點汗都逼不出來?

「……」疲勞轟炸啊這是。

假若她是躺在棺材裏,恐怕也會被他吵醒吧?

當病人已經夠凄慘了,沒想到被葉家祺關心更痛苦。

徐翎奮力從被窩裏爬出來,伸指指向床旁的矮櫃。

「你要喝水?還是要拿什麽?我幫你拿。」葉家祺見狀,馬上俯身問她。

「我的手機。」

「你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要拿手機?」葉家祺擰眉。

「不是我,是你……唉呀!總之你拿過來就是了。」徐翎懶得解釋了。

葉家祺十分不情願地将手機遞給徐翎,沒料到她卻沒接過。

「你幫我把手機打開。」

「嗯?」

「桌面上有個游戲文件夾,有看見嗎?」

「有。」

「你把那個文件夾打開。」

「打開了。」

「很好,你随便找個游戲來玩,然後不要再跟我講話了,我要睡了,謝天謝地,感謝施主大德。」徐翎抱緊棉被貼近牆角,徹徹底底地背對遠離葉家祺。

「……」敢情現在是嫌他吵就對了?

到底是為什麽,他沒有在見到她的第一眼時,就出手将她脖子扭斷呢?

葉家祺瞪着那道不理他的背影,越瞪越光火。

他想帶她去醫院,卻又不舍吵醒她;後悔沒将李若琦那堆成藥帶過來,又覺亂吃成藥似乎不太好。

反反複覆、忐忐忑忑,一顆心被她攪得七上八下……望着手上她的移動電話,他最終決定上網拜Google大神,尋求物理退燒法。

當徐翎再度被葉家祺喚醒時,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碗熱騰騰冒着白煙的熱粥。

「徐翎,起來吃點東西。」

吃東西?

睡過一覺的徐翎意識朦朦胧胧,眨了眨眼,抿了抿嘴……嘴唇幹燥無比,肚子空空的,仿佛吃不下,又好似有點餓……

她微微起身,用嘴唇踫了踫已經裝了少許白粥的湯匙,然後猝不及防地被燙到。

「燙、燙燙燙……」痛。徐翎眼角迸淚。

「沒有人教過你吃稀飯前要先吹涼嗎?」不過回身為她倒杯水,卻親眼目睹慘劇發生的葉家祺擰眉說。

「我……咦?欸?」徐翎的表情像現在才驚覺葉家祺在她的屋子裏。

對,他早就來了,她何必這麽驚呀——

她只是恍恍惚惚、昏昏沉沉的,他剛剛好像一直要她去醫院,然後她不堪其擾扔了手機給他玩,再然後……

呃?他怎麽還沒回去?粥?

睡過一會兒的徐翎精神比方才稍稍好了一些,望着眼前白白的粥,再睐睐葉家祺,圓圓的眼裏滿是疑惑,可惜葉家祺此時并沒心思對她多說什麽。

「坐好。」葉家祺将徐翎身後的枕頭枕成一個較為舒服的姿态,端起桌邊的碗,開始一口一口為她吹涼。

「張嘴。」葉家祺将一匙白粥舉到她嘴邊。

「欸?」徐翎真聽話張嘴,不是為了要吃東西,而是因為驚訝。

她生病了,而且她絕對病得很重,病到出現幻覺,否則她怎會以為葉副理正打算喂她吃飯?

仔細看,這男人難得拿下領帶,襯衫開了幾顆扣子,領口微敞,卷高的袖子下露出精實的肌肉線條,一個鎮日坐辦公室的男人為何肌膚是淺麥色的?

而且,他或許是為了怕吹粥時眼鏡起霧,所以将鼻梁上的眼鏡拿下,他的眸光深邃、眼形細長,原來,他的眼楮這麽漂亮……

「你眼睫毛好長,戴眼鏡的時候,睫毛不會踫到鏡片嗎?」徐翎脫口問出一個與稀飯全然無關的問題。

「你有空注意這種無聊的小事,倒不如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你究竟要不要張嘴?」葉家祺冷冷地道。

「……」好吧,這絕對不是幻覺。

這種讨人厭的口吻不是葉家祺還會是誰呢?

徐翎悶悶地把那口舉到她眼前的粥吃掉。

「這稀飯味道好怪。」詭異的滋味在口腔裏漫開,徐翎不可思議地搗住嘴巴。

「別挑剔了,加了蔥白跟姜末,可以祛寒的。」葉家祺再舀口給她。這顯然是剛剛拜過大神的成果。

「蔥白跟姜末?哪裏有賣這種奇怪的粥啊?」口感真的很怪,徐翎将掩唇的那只手拿下來,心不甘情不願地又吞了一口。

「不是買的,是我煮的。」葉家祺舀粥吹涼的動作從沒停下。

「呃?你?怎麽可能?你今天明明——唔。」徐翎話說到一半,冷不防又被葉家祺塞了一口。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今天去上班了哪有空煮?我是到你家後煮的,用你家的米、你家的蔥、你家的姜,你不要再說話了,趕緊吃完趕緊休息。」葉家祺一口氣說完,趕忙又繼續喂她。

蔥?院子裏的嗎?

徐翎将嘴裏的粥咽下去,回想起她和葉家祺初見時的情景,忍不住在葉家祺塞進另一口前迅速說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很想偷拔我家院子裏的菜……」

「誰想偷拔你家院子裏的菜了?快吃。」風紀股長畢竟是風紀股長,即使清白被質疑了,執行任務絕不手軟。

「等一下啦!你當喂豬啊,粥好燙,我好熱,碗給我,我自己慢慢吃就好。」徐翎把原本蓋到胸口的被子拉到腰間,不禁出聲抗議。

「熱?你會熱了?」葉家祺捕捉到她話中的關鍵詞,趕忙空出一手探她額角與後頸。

「你不要踫我,我好像流汗了,黏黏的。」徐翎瞬間彈開。

「會流汗的話,燒應該就快退了,剛剛睡過之後你精神好像也好了些,來,趕快把粥吃完,然後再睡會兒。」

他松了口氣的語調與神情太明顯,徐翎怔怔地望着他,驀然間有些感動。

現在幾點了?他在她身邊待了好久,為她做了好多,他明明是她的職務代理人,主管不在,兵荒馬亂上了一天班,應該已經好累、好累了,竟還願意分神照顧她。

「怎?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葉家祺不明所以地與她對望。

「沒有,只是覺得,我明明告訴過你,下屬不要來探我病,結果你來了,而且還幫了我好多忙,謝謝你,真的。」徐翎搖首說完,接過葉家祺手中的碗,低頭努力吃稀飯。

趕快吃完,他就可以趕快回家;趕快好起來,他就可以不必為她擔心。

于是徐翎很努力,努力地吃、努力地打起精神,直到最後抵擋不住排山倒海而來的睡意,在葉家祺從沒離開過的眸光中倦極睡去。

葉家祺為她蓋好被子,擰了條手帕,為熟睡的她拭汗,舒了口長氣。

終于,她的額頭不燙了,呼息聲似乎比上一次小睡規律許多,而且,她能夠跟他拌嘴了……

葉家祺如釋重負地癱坐在椅子上,眯眸瞪着天花板,再垂首看了看手裏捏着的手帕、矮櫃上的稀飯空碗,想起廚房裏那些被他使用過的鍋子砧板、院子裏被他拔下的蔥、櫃子裏被他翻出的姜……

他撫額掩目,感覺自己荒謬絕倫,居然在如此時刻笑出來。

他到底在做些什麽啊?

稍早時屋外那兩名女學生說的話陡然跳進腦海裏——

「欸,你知道油桐花的花語是什麽嗎?」

「什麽?」

「『情窦初開』。」

情窦初開……是嗎?

他睜眸看了看床上熟睡中的徐翎,胸中滿溢些什麽,卻無法道清。

最初,僅是覺得她很奇怪而已。

僅是很想看看,她究竟為何能夠平步青雲,步步高升。

豈料看着觀察着相處着,工作上越看越放心,私領域卻越看越擔心,油然生出太多在意;而知悉她是初到臺灣時遇見的那個女孩之後,又不知不覺間受她影響,情不自禁對她噓寒問暖,心随她動。

始料未及的情感洶湧而至,靜悄悄掀起太多暗潮,将他逼得無路可退,不得不正視。

葉家祺垂陣,撫過徐翎額際汗濕的發,輕輕淺淺在她頭頂上嘆了口氣——

「我想,我不是用下屬的身分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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