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來這裏做什麽?」葉家祺拉住匆匆往日本料理店奔的李若琦。

「副理?」李若琦見到來人是葉家祺,不意外也不推開,反而拖着他往前跑。

「先別管這些了,來,快!」

「做什麽?」葉家祺被她推得莫名其妙。

「請問兩位用餐嗎?」一旁帶位的女侍者上前。

「小姐,剛剛有個短頭發的女生進來了對不對?就在幾分鐘以前。」

「啊?」女侍者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一個頭發短短的女生,個子跟我差不多高,穿粉紅色上衣,她應該是來赴一位侯先生的約會,他們是這裏的常客。」李若琦說話一氣呵成,全無停頓,葉家祺

不解的睐向她,眉心皺折很深。

李若琦當然知道協理全名為侯晏新,但是她怎會知道徐翎和協理約在這間餐廳,甚至還知道他們是這裏的常客?跟車并無法得知這件事吧。

「請幫我們安排在能夠聽見他們說話且不會被他們發現的位子。」在女侍者還沒搞清楚狀況之前,李若琦便再度發話了。

此言一出,葉家祺與女侍者同時都吓了一跳。

她究竟要做什麽?

「小姐,這……恐怕我沒辦法——」女侍者唯恐惹上麻煩,出言推拒。

李若琦利落地塞了張名片到女侍者手裏,左右張望了會兒,刻意壓低音量,在女侍者耳邊神神秘秘的道——

「拜托你行行好,幫個忙,委托人是那男人的妻子,她夠可憐的了,丈夫劈腿就算了,若再找不到證據,連相依為命的孩子監護權都争不到,同樣身為女人,你一定也舍不得人家被負心漢抛棄,還落得個母子分開的下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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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侍者垂眸,看見手中是一張标榜政府核可立案的征信社名片,神情顯得十分為難。

她明白這位女士口中說的是哪一對客人,那對客人郎才女貌,她之前也曾服務過他們幾回,可卻從來不知道他們原來是那種關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拜托,我不會造成你困擾的,我們會安靜地坐在隔壁,只是聽聽他們說些什麽,看能不能搜集到有利證據,不會驚動任何人,也會有最低消費,我保證不讓你為難,你就當作日行一善,老天爺會保佑你的。」

李若琦陣光真摯,表情誠懇,雙手合十竭力懇求,一番話說得女侍者猶豫動容。

女侍者內心掙紮了會兒,最終仍是那份身為女人的同理心戰勝了職業道德。更何況,她這樣也不算沒有職業道德吧?她只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恰好将他們安排到隔壁包廂而已。

「好吧……你們跟我來。」女侍者将李若琦和葉家祺領到一間位于二樓的日式包廂,這間包廂和徐翎所在的包廂只有薄埂的一扇紙門之隔。

紙門隔音效果有限,除非對方特意壓低音量,屏氣凝神确實能夠聽見隔壁的交談內容。

女侍者為他們送上菜單,李若琦不知又附耳對女侍者說了什麽,甚至還寒塞了某

樣東西在她手裏。

女侍者匆匆忙忙地離開,一向慣于觀察完形勢再開口的葉家祺,為了避免被隔壁徐翎與侯晏新聽見他的聲音,拿出手機,在上面寫下一段訊息,遞到李若琦面前。

——「你竊聽徐領的電話?」

若非如此,李若琦怎會知道徐翎與協理有約?徐翎分明是離開KTV之後才接到協理的電話邀約。

如此想來,莫怪李若琦之前會知道徐翎母親參加媽祖遶境團,她根本不是恰好進徐翎辦公室聽見的。

葉家祺直勾勾地望着李若埼,真難以想象李若琦會因為忌妒心做到如此地步。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沒有資格說李若琦。

他若自诩是正人君子,方才也不會由得李若琦與女侍者說得天花亂墜,如今還在這裏意圖偷聽徐翎與協理究竟聊些什麽,偷偷摸摸,甚至還得用文字筆談。

李若琦眼紅徐翎步步高升,非要弄清楚徐翎背地裏是否動了什麽手腳;他則是眼紅徐翎與協理交情深厚,非要弄清楚他們究竟交好到什麽程度。

他們兩人半斤八兩,誰也沒資格說誰,這下真跟徐翎初來企劃部時設想的一樣,他們兩人自然而然結為盟友。

——「什麽竊聽?別說得這麽難聽,我不過是稍微觀察一下。」

李若琦睐了一眼葉家祺的訊息,理直氣壯地敲下響應。

——「你哪來這些有的沒有的東西?」葉家祺繼續輸入。

竊聽設備是能随意取得的嗎?征信社的名片又是哪兒來的?她未免也太大費周章。

——「我家開征信社。」不需點選鬼情符號,李若琦直接附送他一個貨真價實的大笑臉。

「……」真是的,葉家祺都不知該感到無奈,還是該佩服李若琦的神通廣大?

為了符合最低消費,他向再度進包廂的女侍者随便點了幾樣菜,和李若琦兩人同樣一點用餐的心思都沒,只是拉長了耳朵靜聽隔壁動靜。

最初徐翎與侯晏新的交談內容就是那些再平凡不過的閑話家常——

村子裏誰家女兒嫁了、哪個伯伯再婚了、哪個國中同學現在從事什麽行業……時而交雜徐翎總是爽朗的大笑。

李若琦聽到後來已經開始不耐煩,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裏塞食物,而葉家祺縱然面色沈穩,可從小到大品學兼優、中規中矩的個性令他在做竊聽窺伺如此壞事時無比緊張,絲毫不敢松懈。

怪了,他怎麽覺得他認識徐翎之後,越來越小人了?

又跟蹤又偷聽,拿人鑰匙進門,還擅自偷拔菜園裏的菜?

葉家祺揉揉太陽穴,頓時感到頭很痛。

「小翎,你進企劃部之後,一切都好嗎?」突然間,隔壁包廂侯晏新的一句話吸引了葉家祺和李若琦兩人的注意力。

「很好啊。」徐翎顯然在吃東西,沒咽完就回話了,聽起來呼嚕呼嚕的。

「你送上來的新案子很不錯,執行上有沒有什麽困難?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看!有人特別關照多好!李若琦面露不屑。

看!什麽鄰家大哥如此厚顏無恥,閑來無事時對人口若懸河、包山包海,生病時卻不聞不問?他的經理有他已然足夠。

葉家祺十分不以為然。

「沒有,學長,你別擔心啦!來,吃飯別聊公事了,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手卷的嗎?」不用想也知道徐翎一定塞了個手卷給侯晏新。

呿!葉家祺和李若琦為着不同的理由,兩人同時在心底悶哼了一聲。

「好好好,不聊公事,我們來說點別的,李若琦在背後說了你不少小話,你知道吧?」

李若琦聞言,和葉家祺四目相對,背後陡然升起一股惡寒。

現在是怎樣?徐翎經理一位都還沒坐穩,協理就要幫她清算了嗎?

後臺夠硬果真不一樣,李若琦隐約有種大難臨頭的崩潰感。

「哈哈!有嗎?沒有吧?就算有,我聽過也就忘了。」為人一向厚道的徐翎四兩撥千斤,打哈哈帶過。

「少唬我了,小翎,你還是像以前一樣,什麽委屈都放心裏不講,那葉家祺呢?他那人悶得很,一板一眼的,有沒有找過你麻煩?」侯晏新繼續追問。

「學長,你都已經說他悶得很了,哪有閑工夫找我麻煩?」雖然葉家祺一開始的确對她不太友善,但後來也是對她諸多照顧、百般配合,徐翎不太喜歡侯晏新這麽說,更不明白侯晏新為何要這麽問。

葉家祺都不知他該對徐翎的發言作何反應。

是慶幸她對侯晏新說他沒找過她麻煩,全然沒将她初到企劃部時,他對她的冒犯與不敬放在心上?還是該難過徐翎間接承認他悶?

「學長,你今天很奇怪喔,不是已經說不聊公事了,怎麽還提這些?怎麽了?若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你盡管直說,拐彎抹角我聽不懂……你要哇沙米嗎?」

「好,給我一些。小翎真聰明,什麽事都瞞不過你,既然如此,我就直說了。」侯晏新笑了起來。

「好啊,你快說,別賣關子了。」徐翎口吻閑适輕松,又開始吃起東西。

隔壁包廂的葉家祺與李若琦卻不知為何完全輕松不起來,隐隐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或許是方才被協理點到名的緣故?

「你手上還有幾個外展場地在談吧?」侯晏新就直說了。

「是啊,有一些從前沒合作過的賣場和飯店,溝通起來比較花時間,不過大致上還滿順利的。」徐翎不疑有他地回答。

「小翎,場地費用別實報,我會簽字的。」

「嗄?」徐翎嘴裏塞滿握壽司,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葉家祺和李若埼兩人視線相交,同樣愕然。

「新提案、新場地、新預算,你是新經理,我們可以試着多賺一些。」見徐翎一臉茫然,侯晏新說得更明白。

「你是指,跟廠商實收,跟公司虛報這樣嗎?這不就是回扣了嗎?」徐翎奮力将塞了滿嘴的食物吞下去,差點沒被噎死。

「是。」侯晏新點頭。

「就算你簽字,總經理也未必會簽吧?每個場地憑空多出一筆錢,總經理怎麽可能答應?」徐翎對侯晏新的提議感到十分驚愕。

李若琦與葉家祺兩人更是面面相觑,一席話聽得十分緊張。

「你是新人,沒有包袱,蓄勢待發,而這些都是從沒合作過的新場地,費用上并無前例可循,總經理很看好你,未嘗會不準,若成效不錯,未來每年我們都可這麽做。」侯晏新十分理性地分析。

「這太冒險了。」徐翎思索了一陣,同樣理性地回。

別說她的道德感不允許她做這件事,這事更是牽連甚廣,不能随便答應。

「不會的,小翎,你是新任經理,若真有狀況,你可以輕易卸責。」

「為什麽?」

「案子主手不是你,從前編列預算的人也不是你,你只是一個在企劃部說話最小聲的新科經理,你的下屬們費盡心思找你麻煩,不論有心或無意,他們挖坑給你跳都是理所當然。」侯晏新說得胸有成竹。

這簡直是太惡劣了,李若琦與葉家祺兩人越聽越憤慨,可又不能打草驚蛇,僅能息以待。

「你剛剛問起李若琦和葉副理,就是為了這個?」徐翎至今仍無法置信。

「葉家祺難相處衆所皆知,而李若琦在你背後搬弄的那些,總部裏誰不知道?事成了,我倆飛黃騰達大賺一筆,事敗了,也可順便拔除異己,小翎,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侯晏新努力說服徐翎。

徐翎聽到這裏,放下手中筷子,連最後一點食欲也沒了。

「葉副理很有原則,但并不難相處,至于若琦,她雖然對我有些意見,可卻也沒當面為難過我,再說,學長,當主管沒有一點容得下人在背後說些小話的雅量,還算得上什麽主管?我沒維護下屬就算了,怎還可以利用他們卸責?」

徐翎覺得侯晏新的提議荒謬絕倫,一向飛揚的快樂神情冷肅無比,說得義正詞嚴。

從沒想過,平時一副傻大姊模樣的徐翎竟會如此維護他們,口吻中的女王氣場渾然天成,格局開闊,氣度非凡。

李若琦咽了咽口水,念及她對徐翎的諸多臆測與不滿,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而葉家祺雖然很高興徐翎的出言維護,但更擔心她此時惹惱了侯晏新,未來前途堪慮。

「得了吧小翎,你吃這麽多苦,應該也是為了讓伯母過更好的日子吧?難道你要讓伯母撿一輩子垃圾嗎?拿了這些錢,你們可以過更好的日子,何樂而不為?」侯晏新像聽到天大的笑話。

「就是因為我媽已經夠辛苦了,所以我才更不能辜負她,她卑躬屈膝地把我養大,可不是為了把我養成一個貪心悖德、私吞公款的人。」徐翎說得十分認真。

貪心悖德?私吞公款?聽聞徐翎的指控,侯晏新笑得更輕蔑了。

「小翎,你早就辜負伯母了,你連大學都沒讀完,拿那三流學歷,恐怕如今都還是一個上不了臺面的小業務,若非我有心提攜,以為我們能夠裏應外合,合作無間,你以為你能輕輕松松進入奧福的管理階層?」侯晏新被她說得有些難堪,索性一語道破。

「提攜?你之前說那是因為我很努力。」一向腳踏實地的徐翎大受打擊。

「小翎,你太天真了,社會是現實的,職場更是。你認清事實吧,你只是個拾荒女人的小孩,飛上枝頭做鳳凰本是妄想,不與上司合作,恐怕會瞬間打回原形。」侯晏新揚陣看她,眸中含笑,句句諷刺。

拾荒女人的小孩?徐翎真是不敢相信她耳朵聽見的,原來最親近的人才是最瞧不起她的人,侯晏新就連她的母親一并看輕了。

徐翎備感屈辱,委屈至極,只能大口吸氣,努力對自己心戰喊話——

深呼吸!冷靜!徐翎,你是時代新女性,獨立自主、聰慧幹練,在職場打滾多年,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

不過是回扣嘛!不過是一個從小到大都深深信任的上司兼鄰家大哥嘛!

這有什麽?這只是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她都已經三十歲了,絕對會處理得很好的。

好,就是這樣,平心靜氣地面對這一切。

啪!徐翎一舉拍桌而起,全然不留情面——

「打回原形就打回原形,總之我不會跟你合作,随便你要開除我、抹黑我或是想辦法讓我在公司裏活不下去都可以,我寧願陪我媽拾一輩子荒,也不要陪你披着人皮當畜牲!」徐翎氣極了,氣到就算對自己心戰喊話一百次都無法令心情平靜。

「學長,你看錯我媽,看錯我的下屬,也看錯我!這是我最後,次叫你學長,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再見!」

徐翎顧不得飯沒吃完,更不想理會侯晏新的反應,拿了随身包包便沖出包廂。

隔壁包廂的李若琦與葉家祺同等驚愕,瞠目結舌,最後還是葉家祺率先反應過來,胡亂塞給李若埼幾張千元大鈔支付餐費,尾随徐翎後頭離開。

好好一頓飯局怎會發展成這樣?李若琦怔忡地呆坐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跟蹤歸跟蹤、竊聽歸竊聽,可卻從沒想過會聽見如此大的秘密。

女侍者在侯晏新離開餐廳,收拾完該間包廂之後,推開李若琦的包廂門進來,小心翼翼地交還給李若琦某樣物事。

李若琦垂眸盯着那項物品,神情若有所思……

葉家祺一直跟在徐翎身後。

他亦步亦趨、小心翼翼,想出聲喚她,卻又唯恐被她發現,明知她心緒煩躁,卻尋不到适合理由出現。

徐翎已經大受打擊,若在此時讓她知道李若琦竊聽她電話,甚至他也随着李若琦一同起舞,在隔壁包廂偷聽她與侯晏新的對話,她會作何感想?

若是徐翎問起,他又該如何向她解釋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前頭走着的徐翎心煩意亂,茫然不知目的地,跟在後頭走着的葉家祺心中也同樣不好受,步履沉重。

走了好半晌,垂頭喪氣的徐翎突地将頭上的發帶扯掉,抓亂了頭發,脫下高跟鞋,将高跟鞋提在手裏,赤足前行。

她在搞什麽?姑且不論地上髒不髒,這樣直接luo足踏地,萬一地上有碎玻璃怎麽辦?

徐翎徑自前行,全然不顧他人有意無意朝她luo足打量的目光,拎着鞋子持續向前走。

她走進便利商店買東西,出來,又拐了個彎,進入一個小公園,就這麽光着腳走過健康步道,再踏過草地,低頭看看腳上的泥土,再揚首望望夜空。

她坐上公園的長椅,打開剛買的易拉罐啤酒,仰頭喝了一口,方才僵凝無比的神色瞬間放松不少。

啊!還是冰啤酒最好喝了!

徐翎舒了口暢快的長氣,忽感身後有道視線,回眸,葉家祺就立在那裏,與她四目相對。

「欸?」徐翎揉了揉眼,确認自己并沒有看錯。

「葉副理,你怎麽在這裏?」

「我……」葉家祺睐她,有些心虛,咽了咽口水,仍沒尋得一句适合的說詞。

徐翎思索了一陣,猜測。「我知道了,你擔心我車停在KTV那兒,乘車上山不安全?」風紀股長的思路約莫是這樣吧?

「你就是喜歡瞎操心,我跟學長一道吃飯,他——」他會把我安全送到家。

這幾個字都還沒本能反射地說完,念及方才發生的種種,徐翎臉色一沈,什麽都不想說了。

葉家祺盯着她瞬間黯淡的神色,一時之間感到有些心疼。

他不知該說些什麽,也不知能為她做些什麽,只能這樣陪在她身旁。

「可以坐嗎?」葉家祺指了指她身旁的空位。

「當然可以。」徐翎将她的東西挪過來一點。

「你要喝嗎?」葉家祺甫坐下的瞬間,徐翎從袋裏拿出一瓶冰啤酒問他。

「不了,我開車。」葉家祺搖頭,視線掃過她手中已經喝一半的啤酒,再望向她的腳。

死定了,他又要開始碎碎念了!

察覺他視線的徐翎突有大難臨頭感,繃緊神經正等着葉家祺說教,未料足足等了好幾分鐘,他都沒有說話。

「欸?葉副理,你今天很反常喔,我喝酒不念我,我光腳丫也不念我,風紀股長,你轉性了?」徐翎喝了口啤酒,笑道。

「偶爾放松,下無妨。」葉家祺淡淡地回。

「吓!」葉家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徐翎真是太驚愕了!

「你不是葉副理吧?」徐翎伸手掐他的臉。

「別胡鬧!」葉家祺一秒拍開她的手。

「對嘛,這才是你。」看着葉家祺冷冰冰平板的臉,徐翎笑了,可笑到一半,又覺得她笑歸笑,還是無法發自內心高興起來。

好煩……

徐翎昂首灌了一大口啤酒,擡眸望天,背靠在椅子上,頭顱挂在椅背上,将一雙長腿伸直,徹徹底底地坐沒坐相。

「你知道嗎?我讨厭死穿高跟鞋了,試穿時明明兩只都合腳,真穿出門,卻雙雙都咬腳,大家都以為我虛榮愛美愛買鞋,其實是因為我的腳不争氣,怎麽穿都會痛,所以只好平均分散,每雙輪流換着穿。」像

在抒發什麽隐藏多年的天大秘密,徐翎一氣呵成地說出口,說完後,胸口郁塞不已的感受頓覺輕松不少。

莫怪她車上擺了那麽多雙高跟鞋,葉家祺望着她,沒有出言回應,卻又開始對她感到內疚。

當初,看見她車上擺了那麽多雙鞋,他确實也曾以為,她只是個愛美愛買鞋的家夥,先入為主的觀念着實害人不淺。

「現在想想,我幹麽打腫臉充胖子?我本來就只是個山上長大的小孩,早就習慣了光腳丫到處跑,猴子就是猴子,學人家穿什麽高跟鞋,還是乖乖滾回山上吃香蕉吧。」徐翎将手中啤酒一而盡,探手又拿了一瓶。

「……」把自怨自艾說得這麽幽默,這無疑是種天賦,但聽懂她話中之意的葉家祺對她心疼不已,完全笑不出來。

「徐翎,別喝這麽多。」葉家祺擋住她正要拉開拉環的手。

徐翎偏首,本還想調侃葉家祺幾句,說他風紀股長性格才憋了幾分鐘,終于忍受不住大爆發,未料投向他的眸光與他交纏,毫無預警落在他薄埂的鏡片、長長的睫、深深的瞳,最後卻墜進他擔憂的眸。

他陣中思緒萬千,藏了些她看不清的什麽,很璀璨的什麽,令她喉嚨幹澀,竟不能言;今晚受到的悶氣、輕視、委屈、不甘,種種難以言明的感受突地沖擁而上,令她對他感到好抱歉好抱歉。

「對不起,我以為我是靠自己能力升上來的,原來我不是。」

徐翎短短一句話,像告解,飄在夜風裏,轉瞬間便消失無蹤。

葉家祺默然盯住她,卻覺這是他自識得她以來,聽她說過最重的一句話。

落在心上,猶如千斤,教人郁悶不已。

她陣底總是亮燦燦的星光盡數消失,唇邊揚起的弧度每一抹都是萬分勉強。

她勇敢剛毅,自尊卻被狠狠摧折;她那麽努力維護他與李若琦,信心卻逐漸被消磨殆盡。

他想讓她打起精神,偏偏有口難言;想讓她笑,卻又不知該如何逗她開心。

她明明沒哭,他卻已深深感到對哄女人這事的無能為力。慢着、等等,他好像知道什麽東西能令她開心……

「徐翎,你想看『兔兔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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