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睡夢中,有人輕觸她眉眼。
那感受似曾相識,溫緩沈慢、蘊藏憐惜,令她很有被寵愛的感覺。
是什麽時候呢?她記得曾有一個男人,在她病中,也是這麽溫柔待她……
徐翎睫毛握了搨,迷迷糊糊地睜眼,果不其然,看見她的身影映在葉家祺陣底,葉家祺斜倚在她身旁,支着肘看她。
「早。」葉家祺神智清醒,衣着整齊,顯然已經起床了好一會兒。
「早……早?!」徐翎睡眼惺忪,意識本還模模糊糊的,可看見窗外大亮的大色、灑進房裏的大片陽光,神識卻瞬間驚醒,從床上彈坐而起。
「慘了,我整夜沒回家,我媽不知道要有多擔心。」這下耳朵不被念到長爛才怪,這不是大難臨頭而已,簡直是世界末日。
「你放心,我打電話跟伯母說過了。」葉家祺将她頰邊垂落的一绺秀發勾到耳後,悠悠地說。
「喔,這樣啊,那就好。」本還松了一大口氣的徐翎又猛然尖叫起來。
「好個頭啊?你打電話給我媽,我媽要是以為我們這樣又那樣了怎麽辦?」
「我們難道不是這樣又那樣了嗎?」葉家祺皺眉,盯住她的眼。
若她這時想翻臉不認人,全盤否定昨晚發生的一切,他絕對會認真考慮扭斷她脖子這個選項。
徐翎低頭看看被子裏一絲不挂的自己。
慢着、等等……昨晚那個……她确實記得她過了一個十分香豔刺激的夜晚,但是,她一時情動,好像向葉家祺說了非常大膽的話,還對他說什麽經理不經理的,拿職餃來壓他,他是心甘情願的吧?不是被迫的吧?
「你會告我職場性騷擾嗎?」徐翎的思考邏輯永遠不是葉家祺能夠輕易捉摸的。
「徐翎。」為了避免她着涼,葉家祺為她套上早已準備好的連身睡袍,接着嘆了很長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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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麽?」他該不會真有這打算?徐翎警戒地望着他。
「我一直很想做一件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什麽事?再來一次嗎?」啧,真沒想到,他一副正人君子、禁欲很深的模樣,竟會如此不知節制。
徐翎額頭瞬間被葉家祺彈了好大一下。
「噢!痛痛痛!你打我幹麽啦?!」徐翎搗額瞪他。
假如沒有事先在腦海裏打過她幾遍,大概會無法控制力道吧。葉家祺心想。
「你到底在想什麽?誰會告你xing騷擾了?難道你平時也會這樣勾引阿北?」平淡話音裏隐隐約約蘊含火氣。
「什麽勾引啊?真難聽。我是喜歡你才這麽做的。」徐翎皺了皺鼻子,抗議。
「我也是,所以沒有性騷擾的疑慮。」聽她說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和他發生親密關系的,葉家祺口吻中差點被引發成燎原大火的火苗瞬間熄滅,不跟她計較。
徐翎愣了一下,才終于聽懂葉家祺的言下之意。
他想打哈哈帶過,門兒都沒有!
「什麽你也是?好好說句喜歡我會怎樣?你快說你也喜歡我,快啊快啊快啊!」徐翎拿枕頭扔他。
「快什麽快?你快起床才是真的,今天雖然是星期日,但我得帶你回KTV開車,再把你平安送回家。我已經幫你拿了新的牙刷和毛巾,你的衣服也洗過烘好了,如果你想洗澡,浴室裏的浴巾都是可以用的,我都換過了。」
別扭至極,葉家祺面色僵凝,話音冷然,耳根卻悄悄熱了。
向他人坦承心意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她為何可以說得如此輕易?
「小氣……幹麽一直趕人家?今天是假日,你讓我在這裏多留一會兒會怎樣?」徐翎抗議。
「我下午有事得處理。」葉家祺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道。
「好啦好啦,就知道你無情,上過床了,可以抛了是不是?哼,看我不找個機會整整你……」徐翎嘀嘀咕咕的,拿起葉家祺擺在床邊的衣服,想下床洗澡,眸光接觸到那成疊衣物,突然一愕,他連她的貼身衣物都洗了?
「怎?!」葉家祺順着她視線看去,似乎猜測到她的停頓,出言解釋︰「你的內衣褲是手洗的,用水晶肥皂,沒有放進洗衣機跟着洗脫烘,不用擔心。」
她是在擔心內衣變形,或是跟外衣一起洗不衛生,應該是這樣吧?
才不是在想這個,徐翎癟嘴。
她自己的內衣褲都是放專用洗衣袋扔洗衣機,并沒那個閑工夫和耐心用手洗。
她只是……明明才在心裏罵他,結果卻發現自己竟被他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感到十分訝異、感動,和一點點難為情,她向來是那種會把別人對她的好,點點滴滴記在心頭的性格。
「葉副理。」徐翎嘆了口氣,出聲喚他。
「嗯?」
「你好适合娶。」
「娶什麽?」
「不對,不是娶。」換個說法。「是好适合嫁給我。」
「嫁你的大頭,快去洗澡。」葉家祺又想彈她額頭了。
「知道了。」徐翎捧着衣服,嘻嘻笑笑地想下床,足尖才點地,又不知想起什麽,回身睐他。
「怎?」葉家祺揚眉。
「我們……是在交往沒錯吧?」直瞅了他片刻,徐翎小心翼翼地問。
「不然呢?」她方才才向他确認過心意,證明他們兩人是互相喜歡,昨夜才會擦槍走火的不是?她雖是粗線條,但一點也不笨,為何需要再三确認?
「我只是、哎喲……」徐翎抓了抓頭發,煩,她何時變得這麽婆媽了?
「我只是,最近覺得我識人不清,擔心我會錯意,所以才這麽問的。」
葉家祺鏡片後的長眸微微眯了起來。
徐翎轉移話題,避重就輕。
「這下好了,我們談戀愛,在辦公室裏真的得偷偷摸摸了。」想起上回在葉家祺抽屜裏藏早餐的事,徐翎不禁笑出聲來。
「為何要偷偷摸摸?你反對辦公室戀情?」葉家祺眯着眸問她,很想知道她對辦公室戀情的看法。
「不,不影響到工作效率的話,我當然不反對辦公室戀情,就像小敏和阿北,若他們哪天談戀愛,我一定一點意見也沒有,但我們兩人怎麽說都是領導職,在不得不公開之前,低調一點總是比較好。」
「我也這麽認為。」葉家祺颔首。
他确實認為辦公室不是個适合談情說愛的地方,本還擔心徐翎與他意見相左,能跟他有共識真是太好了。
「所以,暫時就先偷偷摸摸吧。」徐翎琢磨了會兒,猛地又跳出一句。
「不過,好像也不太需要擔心,也許我很快就不在辦公室裏了,到時候我想牽你就牽,想親你就親,哪管那麽多?誰要偷偷摸摸啊!」徐翎淘氣地笑了起來,真過去毫不客氣地摸了他胸膛兩把。
她露骨的言詞與輕佻的動作此刻全然不是重點。
「不在辦公室裏是什麽意思?」葉家祺抓住她在他胸前胡鬧的手,問。
「沒什麽意思啊。」徐翎故作輕松,偏首笑道︰「人事本來就會異動,也許我會被調到別的單位,也或許我哪天會因為表現不好被資遣,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定,是不是?」
葉家祺總算聽懂她想表達什麽了,她是想起侯晏新了吧?
她因侯晏新感到她識人不清,也擔憂工作不保,卻難以向他言明……
葉家祺嘆了口氣,心想,他一直對這件事避而不談也不是辦法,若不早日向她坦承,面對她時,他總有種心虛愧疚感,久久無法釋懷。
葉家祺下定決心,坐起身來,将她拉至身前,直視她的眼。
「徐翎,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
葉家祺那臉色太沉重,口吻太嚴肅,嚴肅到徐翎心生警戒。
「什麽事?你如果現在告訴我,其實你在香港已經有了老婆小孩,我絕對會把你推下山崖的。」徐翎臉色一沉。
葉家祺拿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該怎麽告訴她,他現在就已經很想把她推下山崖?
「不管在香港或臺灣,我都沒有妻子,也沒有小孩。」葉家祺鄭重申明,他唯一招惹上的麻煩只有徐翎一個,一個就足以天下大亂了。
「喔,好吧,那你可以放心說了。」心中大石放下,徐翎話音輕快,神色飛揚,變臉速度堪比川劇。
「其實,我昨天跟着你進了日本料理店,協理和你說了什麽,我全都聽見了。」葉家祺咽了咽口水,破釜沈舟地道。
「什麽?」徐翎敲眉,十分震驚。
「我因為,有點介意你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所以……我知道尾随你這件事情已經很不妥當,更遑論偷聽你和別人談話,總之,真的很抱歉。」
為了避免有在他人身後說三道四的嫌疑,關于李若琦的部分,葉家祺選擇略過不提。
「……」徐翎盯着葉家祺,眼色轉了幾轉,沒有立刻回話。
這……該怎麽說呢?沒有人會在聽見自己被跟蹤偷聽時還感到開心的吧?就算再喜歡對方也一樣。
可是,想起葉家祺是個行事如此嚴謹,半點不得踰矩的人,會出此下策,想必也是經過百般掙紮吧?
再仔細回想,葉家祺昨晚在公園遇見她之前,不知早已跟在她身後走了多久;而與她踫面之後,又是支支吾吾,一臉為難,欲言又止,最後,不只帶她回家看「兔兔兔」,對她百般安慰,甚至還對她表明心意……
他都已經這麽煎熬了,還要怪他嗎?
算了,念及他也是吃醋吃得厲害,徐翎有些莫名欣喜,還真狠不下心來對他發脾氣。
「聽都聽見了,那也沒辦法,哪天我若跟蹤你和別的女人,你也別怪我。」除徐翎畢竟是徐翎,永遠不會糾結太久,笑一笑,輕松一語就帶過了。
葉家視不得不承認,他真是喜歡她的個性。
粗線條歸粗線條,她總是樂觀可愛、待人厚道且極富正義感,從初識時便是如此,始終未變。
「徐翎,堅持做對的事是很不容易的,也許會活得比較辛苦,也或許會導致不好的結果,但是,我很喜歡堅持做正确的事的你,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呃?」沒料到他向她坦白,居然是為了對她說這個?
徐翎有些受寵若驚,又覺心中甜蜜得要命。
「你有這心意我很感動,但是,真被調職或革職,我們也不能拿對方怎麽樣吧?」若能輕易主導人事派遣,他又怎會眼睜睜看着她空降當經理?
徐翎嘆了口氣,笑道︰「還是,你是想說,你可以像養『兔兔兔』一樣養我?」
「我不介意養你,但你願意讓我養嗎?」怎會說着說着,最後卻導向這種結論?葉家祺真是哭笑不得。
「我才不要讓你養,我好手好腳,工作再找就有了,哪用得着男人養?對了,除了『兔兔兔』,你還有養過別的寵物嗎?」
「有,三線鼠。」
「那三線鼠呢?怎麽沒看到?」徐翎四處張望。昨晚也沒印象有看見。
「三線鼠壽命短,前些年就過世了,後來,想養個能在身邊陪得長久些的,才認養了『兔兔兔』。」
「這樣啊……那三線鼠叫什麽名字?該不會就叫『鼠鼠鼠』吧?」
「不行嗎?」葉家祺瞪她一眼。
這反應……居然還真的讓她猜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徐翎笑到快斷氣了。
「你這麽喜歡疊字,以後生小孩就可以取名叫『葉葉葉』了,葉葉葉耶耶耶噢耶!好歡樂喔!」
什麽耶耶耶?難聽死了。
「你才是徐徐徐噓噓噓,快去洗澡。」
「別催啦,這就去了。總之,以後若生小孩,我絕對不會讓你取名的。」徐劃大笑着走進浴室前,甜甜蜜蜜地在他唇上吻了一口。
都說情侶傻,這才交往呢,就想着未來孩子的名字。
葉家祺望着徐翎的背影,啞然失笑。
才說要低調談戀愛,可這高漲滿溢的情感,又要如何低調?
想着等等就要送她回家,居然已經開始期待起下個上班日……
秉持着低調的原則,緊接而來的周一上班日,徐翎和葉家祺并沒有相約吃早餐,或是共乘誰的車一道進公司,而是選擇各自進辦公室。
徐翎如同往常般起了個大早,不,也許比平常更早起了些,她化好妝,較平時更仔細地理好儀容,踩着高跟鞋,帶着母親為她準備的便當,将車開進公司停車場。
她心情愉悅,進公司前,還特地繞過去便利商店買了瓶汽水,手裏拎着那瓶汽水,偷渡它像偷渡她暫且還不能公開的戀情,充滿小小刺激與幸福感。
徐翎以為她像平時一樣,會是第一個進企劃部打卡的人,未料今日企劃部在她走入之前,大門早已經敞開,燈火通明。
會是葉家祺嗎?
他是否也如同她般,因為迫不及待想見到對方,所以比平時早到?
徐翎飛快地踏進企劃部,沒想到在她辦公室裏等着她的,卻是李若琦。
「若琦?」徐翎驚愕之餘,也有些小小失落。
真是的,失落什麽?葉家祺又不是今天不進來了。
「早安,你今天真早。」徐翎收拾好失望的情緒,将包包放在椅子上,汽水也擱到桌面,精神奕奕地向李若琦打招呼。
呿,她總是這樣笑臉盈盈的,看了就惹人讨厭。
到底是誰前幾天才被協理打擊的?居然這麽快就振作起來了,見人還笑得出來?簡直是蟑螂般的強韌生命力。
李若琦在心底咒罵了徐翎幾句,随即,啪!重重放了個東西在她桌上。
「這是什麽?」徐翎眯眼瞧着桌面。看來像随身碟?裏頭放了什麽?新案子?
「協理找你拿回扣的錄音檔。」徐翎進辦公室之前,李若琦早就确認過裏裏外外,連櫃子裏都沒躲人,話說得毫無顧忌。
「嗄?」徐翎完全沒反應過來。
「坦白說,我一直竊聽你的電話,那天協理找你出去吃飯,我跟在你後頭,什麽都聽見了。」
「……」這句對白還真是似曾相識,徐翎已經開始懷疑,其實全世界的人都聽見她與侯晏新的對話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被葉家祺吓過一回的緣故,她雖有訝異,但還不至于驚吓得太厲害。
她只是想,既然李若琦也知道她和協理的談話內容,那葉家祺為何只字未提?
他們兩人是一道的?還是分開的?兩人分別都能聽見她的談話內容,好像有些難度?
徐翎尚在思忖,李若埼就一五一十把她家開的是征信社,和她竊聽跟蹤徐翎的事全說了——
「那天,我跟在你和葉副理的車後頭,見你進了日本料理店,我追過去,有個人突然抓住我,接着……」
沒想到她輕松赴約的同時,葉家祺與李若琦兩人在外頭居然這麽忙?徐翎聽着荒謬的同時,更想笑。
「總之,我讓那服務生趁着收拾桌面的時候,把錄音筆藏進你們包廂的盆栽裏,就是這個,沒備份了,要怎麽利用随便你。」李若琦說完,将桌上的随身碟推向徐翔。
徐翎沉默地望着那個随身碟,思索了會兒。
「你現在還竊聽我的電話嗎?」一件一件事來,慢慢厘清。
「沒,我昨晚拆掉了,不過,在我拆掉之前,就已經聽不見了,我猜,是葉副理幫你弄了反監聽吧?」李若琦聳了聳肩,這結論倒也不難推測。
畢竟,除了她之外,還有誰知道徐翎被竊聽?
「葉副理?」徐翎揚睫,有些驚愕。莫怪葉家祺昨天趕着送她回家,原來,在她沒看見的時候,他還在默默為她做事。
他說,他不會讓人欺負她……瞬間,心都柔軟了起來。
「不是葉副理還會是誰?我跟着你進日本料理店,是想找你麻煩,他跟着你進日本料理店,是怕你惹上麻煩,徐翎,我本想找機會害你,怎料最後卻幫了你。」李若埼真是扼腕。
「其實,你現在也可以不要幫我,你特地一大早來等我,給我随身碟,是為了讓我自保吧?讓我哪天因此被協理找麻煩或誣陷,好歹有籌碼跟他談判?」她又不是笨蛋,最基本的判斷力還是有的。
徐翎真不知該怎麽形容李若琦這個人,她果敢犀利、偏執別扭,有點難相處,又不是挺難相處;小奸小惡,卻很善良……
「徐翎,你少往臉上貼金了。」被徐翎一語道破,李若琦有些難堪地別過臉。
「若琦,謝——」徐翎「謝」字都還沒說完,李若琦就已經雞皮疙瘩掉滿地,徹徹底底聽不下去。
「少用這種肉麻兮兮的口吻跟我說話,還有,徐翎,我一直很想問你,到底是誰準你叫我若琦了?我跟你很熟嗎?你就是這樣,傻乎乎的……」
「我哪裏傻了?」徐翎颦眉。她什麽個性,豈會這樣白白被人指着鼻子叫罵?
「成天傻笑難道不傻嗎?」李若琦回給她一個「不然呢」的眼神。
「你要我不笑也可以,李若琦,這回我不跟你計較,下回你再敢竊聽跟蹤我,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家征信社關門大吉。」
來啊來啊,反正李若琦就是不吃客客氣氣、禮禮貌貌那一套就是了,要刁她誰不會?
「好啊,你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我恭候你大駕。在我拔掉你之前,你給我好好坐穩企劃部經理這個位置。」
「呿。」兜了老半天,李若琦給她随身碟,吵鬧了一陣,還不就是希望她「好好坐穩企劃部經理這個位置」?
傲嬌什麽啊?徐翎毫不客氣地賞李若琦一記大白眼。
李若埼不理會徐翎,旋身退出辦公室,離開之前,頓足,垂眸望着地板,難得沉默了會兒,微聲說道︰「我……跟你一樣,自小就沒有爸爸。」
李若琦迅速說完,複又前行,昂首闊步,驕傲地離開徐翎辦公室,才不管她有沒有聽見。
呸!她才不是在跟徐翎示好。
切!搞了半天,李若琦就是在跟她示好嘛。
徐翎看着李若琦放在桌上的随身碟,越看越好笑,原來女人之間的友誼,也可以充滿濃濃硝煙味。
「若埼進來跟你說什麽?」半個小時之後,葉家祺走進徐翎辦公室。
企劃部的同仁已經陸陸續續就定位,葉家祺拿着拉給徐翎的報表,信步走至她身前,神情平淡自然,毫無一絲異狀。
徐翎擡眸瞅他,心頭一震,這男人不過平時那副西裝領帶的打扮,卻令她心跳得比平時還快。
仔細瞧他,他如此正經嚴肅的模樣,萬年如一,即便她再跟他談戀愛一百年,辦公室裏的人恐怕都不會發現吧?
可是,和其他同事不同,她卻知道他許多別的表情。
她知道他忙着哄她時的慌張、知道他碎念她時的關心、知道他擔憂她時的焦慮、知道他渴望她時的喘息……好了,停止,上班時對下屬有非分之想是不道德的!
徐翎趕忙将不知飄去哪裏的神智拉回來,認真回答葉家祺的問題。
「若琦給我這個。」徐翎指了指桌上的随身碟,對他說明。「那天在日本料理店的錄音檔。」
「她錄音了?」葉家祺很明顯吓了一跳。
「不只錄音了,她還告訴我你們那天在一塊兒,還有,你幫我反監聽了?」徐翎這幾乎不是問句,比較像單純的陳述,陳述她已經知情。
葉家祺眯細了眸,嘴唇掀了掀,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從哪件事先開口。
「你不用說,我明白。」徐翎朝他點頭,燦燦笑開。「你很煎熬吧?」
瞞着她李若琦的部分,又唯恐她被繼續竊聽,所以只好悄悄地幫她遮風擋雨……
唉,葉家祺什麽都沒說,徐翎卻已經覺得她快融化了,她要不要這麽沒志氣?
徐翎在心中暗暗鄙視自己。
「确實很煎熬。」葉家祺颔首,見她沒打算責怪,松了一大口氣,很慶幸她粗線條歸粗線條,但卻是個如此體貼聰慧之人。
「你打算拿這怎麽辦?」葉家祺指着那随身碟問。
「不怎麽辦,先順其自然吧,我比較怕弄丢。」徐翎聳肩,坦白地答。
「我幫你保管?」弄丢随身碟實在太像徐翎的作風,葉家祺自告奮勇。
「好啊,求之不得。」徐翎心中其實早做了被侯晏新降職或調派的打算,若真走到那步,她也無心與他争鬥,有人自願保管這丢不得的燙手山芋,她很樂意。葉家祺将随身碟收下,手中的文件夾遞給徐翎。
「前兩季的報表在這裏,休旅車的我單獨拉出來了,做了記號,你應該可以一目了然,沒事的話我出去了。」
噢,這人真是完全的……不論是态度或是口吻,都跟交往之前一模模一樣樣啊。
徐翎皺了皺鼻子,都不知道她在賭什麽氣,明明說要偷偷摸摸要低調的也是她,她是在找什麽麻煩啊?
可是,情侶不是應該眼中都有什麽愛意之類的嗎?
怎麽在葉副理身上,一切都是浮雲。
「慢着!」徐翎叫住他。
「怎?」葉家祺慢條斯理地回身。
天知道,他和徐翎如此共處一室有多麽緊張,既要克制對她噓寒問暖的過度沖動,又要拚命阻擋忍不住想伸手觸踫她的欲望。
他既已嘗過她的唇,咽過她的香氣,現在又要怎麽用平常心面對眼前這位極具誘惑力的女上司?
他極想迅速離開,偏又被她耽擱,最好她是要說什麽重要的事,否則他……他什麽?他難道能在徐翎辦公室裏對她幹麽嗎?
葉家祺決定瞪着徐翎腳上的皮卡丘,轉移注意力,以免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這給你。」徐翎塞了個沈甸甸的便當到葉家祺手裏。
「這什麽?」這不是廢話嗎?這顯然是個便當,皮卡丘果然很有擾亂人心智的本事,葉家祺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問些什麽了。
「那個……我媽昨天稍微問了一下我們的事,然後、嗯,總之她要我多帶一個便當給你,還要我問你,什麽時候有空來家裏吃飯?」
徐翎往辦公室外探了探頭,确認沒有人往這裏看來,有些難為情地小聲道︰「我早跟她說了,我們才剛開始,現在就請人家到家裏來不太妥當,可我媽那人,你也知道,她就是很熱情……」
不對,誰會知道她媽很熱情了?徐翎抓了抓頭發,就連自己都感到太語無倫次了。
「總之,快去蒸便當,然後,汽水是我買的。」不說了,徐翎把桌上的汽水推給葉家祺。
葉家祺盯着手中的便當片刻,糾纏在徐翎粉色雙頰上的視線遲遲未能離開。
她在害羞?這麽一個粗線條又有些遲鈍的女生,為了他……
「我會去的,等這幾周的外展忙完,再找個周末去,替我謝謝伯母。」葉家祺收下那個便當,唇畔揚笑,迷人至極,也溫柔至極。
「好,我去跟我媽推……什麽?找個周末?你真的要來?」徐翎完全沒想到他會一口答應。
「徐經理,別說廢話了,快認真上班。」葉家祺旋身離開徐翎辦公室,不鹹不淡地補了一句。
真是……有夠讨厭的欸!徐翎拿原子筆扔他,可唇邊心間,滿滿都是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