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高大守衛雖然姿勢不雅,但是臉上的兇惡一點不減,足夠震懾一百來號毛還沒長齊的小子們,見所有人都規規矩矩之後,守衛才朝上面打了個手勢,有工人端着吃食下來。

樂連舟盯着入口處,本以為這接近兩百人的吃食,肯定很壯觀,卻沒想一共只下來了四個船工。為首的船工拖着個大籮筐,裏面裝着淩亂不成型的一堆大餅,瞧着幹巴巴也沒絲毫熱氣,心裏忍不住嘆氣,付覃這小子說是幹糧還真是又幹又冷又硬。

後面三個船工分別一手提着泛黃的大提壺,跟現代用來澆花的水壺差不多,一手拎着個小一點的籮筐,裏面摞着大口海碗。幸好有碗,不然樂連舟真覺得他們會被當成雜草一樣直接被“提壺”灌頂了。

看着工人開始分發大餅和海碗,樂連舟腦子裏“叮”一聲點亮個一千瓦的燈泡,碗!要是能偷偷藏起來一個,豈不是可以用來割斷繩子!

于是付覃目睹了樂連舟瞬息間從奄奄一息萎靡不振到精神勃發躍躍欲試的轉變,只覺得這個跟自己一樣年紀的少年一雙眼睛比天上的啓明星還要閃亮,他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女人也沒有!

可惜啓明星持續閃亮了沒多久就黯然銷魂下去,樂連舟真想來個景濤式咆哮有木有!你們這些船工要不要這麽敬業啊!居然發碗收碗還帶數數的!想偷偷藏一個怎麽這麽難啊!

海碗不是一人一個的,而是五人分一碗水,樂連舟是五人組裏最後一個。此時他一邊埋頭小口啜水,一邊擡着眼皮觀察從前面開始邊報數邊收碗的船工,他媽的!老子豁出去了!

伸長舌頭舔幹碗底最後一點水汽,佯裝手腕被捆手指不靈活沒能拖住大碗,“哐啷” 一聲悶響,于是樂連舟翻起白眼,這他媽是什麽碗!品質要不要這麽出色!居然摔不破!

碗落地的聲音吸引了守衛的注意,遠遠飛射過來兩道堪比利劍的眼刃,吓得樂連舟一個哆嗦,擠出個笑臉,點頭哈腰,“不好意思對不起,手滑,手滑!”

邊說邊伸手去撿地板上的碗,樂連舟還真不信邪了,趁着半支棱起身子撿碗之際,再次佯裝脫手。這回角度力度控制得當,“哐當” 一聲脆響,海碗應聲而裂,且裂開得頗為抽象。

樂連舟這下舒坦了,臉上調整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嘴裏連連告饒,一邊還狀似慌亂地伸手去收拾碎了一地的陶片。

大個子守衛這回沒有止步于甩眼刀,直接撅着屁股怒氣沖沖地挪了過來,不管樂連舟正撲在一攤碎陶片上,掄起一巴掌就朝他臉上扇了過去。

這是預料之外的,沒有被壓迫過的樂連舟怎麽知道“不規矩”的後果這麽嚴重,那一巴掌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當時就破了,一邊臉頰高高隆起,嘴裏喉頭泛起腥甜。

不過這副身子裏住着的是個成年男人的靈魂,就算肉體被摧殘,精神還□□,順着被打得歪到的勢頭,樂連舟手上翻飛,将一小塊陶片撥到衣擺下面用腿壓好。

那守衛打了一巴掌還不解氣,又提腿想踹,可惜層高有限,那氣勢恢宏的一腳沒能發揮出應有的力道,只堪堪踢到樂連舟腰上,将他踹離碎碗的波及範圍。

“仔細收幹淨!” 守衛沖最近的船工吼道,那船工立即竄過來小心清點碎片,不過有了守衛方才的發怒,船工大概也有點緊張,大致拼湊出海碗形狀後就将碎片全部收走,沒有發現被樂連舟藏起來的那一小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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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隸們的進餐時間十分短暫,沒一會兒小子們就将石頭般的大餅分食幹淨。四個船工收拾好東西離開,守衛最後還狠狠瞪了樂連舟一眼,才嘭地一聲關好蓋板,船底空間又昏暗起來,剩下挂在角落裏那盞小燈搖來搖去。

付覃這才敢拉起側伏在地上的樂連舟,聲音仍然嘶啞且顫抖,“連舟,你沒事吧?”

樂連舟将嘴裏分泌的大量唾液和着鮮血咽下去,這種條件,任何水分都不能浪費,緩了幾緩才沖付覃咧嘴一笑,“沒事!頂多有點腦震蕩。”

換成旁人,半張臉紅腫青紫成那樣再咧嘴笑那定是妥妥的恐怖片,放在樂連舟臉上卻只是讓人覺得心疼,付覃看得呆呆的,不過顯然不像某已經腦震蕩得口不擇言的人,還是有理智的,“什麽震蕩?”

呵呵,樂連舟自嘲,真是給拍傻了,“沒,就是有點暈乎乎的,你看這個!”

付覃順着樂連舟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他大腿挪開,衣擺下面藏着一片碎陶,登時變結巴,“這、這……”

“噓!” 樂連舟頂着腫臉笑得吃力,“悄悄的,現在還不能用。我們等!” 需要瞄準一個足夠長的時間差才能開始行動。

樂連舟是有野心的,他看過了,這裏雖然都是半大孩子,但十四五歲的男孩兒不是柔弱無力的小姑娘,況且這裏有接近兩百號人呢!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們要把人手腳都捆起來的原因,他們也怕“奴隸”們造反不是!

古代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膽子本就小,加上背井離鄉淪為階下囚,大多沒了反抗的意志。他們需要一個精神領袖!

樂連舟想過,他自己想要跑,出去就是被上面的上百精壯船工一人一根指頭戳死。但是兩百號小男子漢想要反抗,那就是不錯的戰鬥力!

咱們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不是?

人和需要他來煽動,等他割斷所有繩子,再鼓吹鼓吹基本就有了。另外還有甲板上并不知曉這底下的勾當的水手們,也許也是可以發展的生力軍。

然後,其實他們也挺占地利的,這一層出口只有一個,外面就算有上百精壯他也必須一個個下來不是?只要計劃布置得當,完全有勝算。

還有天時,按照計劃,明天傍晚船就會在越國靠岸,必定會有新的一批小“奴隸” 上船,到時甲板下面大多數船工守衛肯定都會上去幫忙,這個時候出亂子什麽的,嘿嘿!

樂連舟越想越起勁兒,腦中無數細節猶如他最為熟悉的代碼,環環相扣,一層推一層。程序編好之後,再回頭看看,有沒有bug?嗯,确實不能太樂觀,而且還要顧及這麽多孩子的性命安全,他可不想讓所有人成為他逃脫的墊腳石。

好吧,一盆冷水潑下來,還需要重新将計劃打磨打磨。樂連舟又忍不住想聞丞钺,要是他能在外面來個裏應外合,那該多好。

……

聞丞钺躺在小角屋裏傷了一天一夜腦細胞。而此時距離樂連舟被帶走已經兩天。

船不在越國靠岸,要等到佤國又是好些天,樂連舟被關在下面能不能受得住?雖然他貌似失憶了,但好歹也是皇家血脈,錦衣玉食嬌生慣養了十六年,怎麽能受這種苦?

不行,不能再拖,必須速戰速決,但整艘船就他孤軍作戰,甲板下的敵方勢力不詳,地形地勢不詳,簡直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不沾。這群該死的賊,這此回去之後定要請旨親自領兵肅清這股歪風。

想到殺賊,聞丞钺腦中電光閃現!暗罵自己發一次燒怎麽腦子變傻了,怎麽沒想到擒賊先擒王呢!

船的老大是誰?金留。要是直接綁了金留,下面的人會乖乖聽話麽?但是金留是認識他的,當然也見過在雍州城“聲名遠播”的六殿下,若是暴露那就意味着金留的命留不得。

聞丞钺自認不是冷血濫殺之人,他的目的只是救出樂連舟,至于金留跟平王背地裏在搞什麽暫時輪不到他來操心。那個陳爽呢?若是綁着他,悄悄從密道下去将樂連舟帶出來不讓金留發現貌似也是可行的。

若是敗露,實在不行也只有找上金留,畢竟金留和六殿下比起來孰輕孰重顯而易見,況且他偷偷摸摸在這裏做這種有傷天和的勾當,也算死有餘辜。

想到這兒聞丞钺一個打挺坐起來,所謂快刀斬亂麻,不拿出禦前帶刀侍衛統領的威風來,難道要等着張良這等兩面三刀的奸詐小人從中渾水摸魚?

現在剛過晌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太陽火辣辣地炙烤着甲板,水手們都龜縮在前艙裏避暑。聞丞钺從門縫裏觀察良久,外面連個鳥影都沒有。舵樓頂層守着的船員也不甚敬業,各自找了消暑的手段偷懶。

暗道一聲天助我也,聞丞钺抓緊随身佩劍,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走出前艙。陳爽的房間他那天探過,這次不用走窗,他直接大搖大擺穿過空曠甲板,邁上舵樓二層在陳爽門前停下。

“砰砰。”

陳爽正在午後小憩,驀然被敲門聲驚醒,暗罵一聲誰這麽沒眼力見這個時候找上門來。不過船上無小事,抱怨歸抱怨,卻也披上外袍起身開門,門外卻站着個兇神惡煞的陌生男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連舟:舟爺這回是豁出去了!

丞钺:你老攻我也豁出去了!

連舟、丞钺:粟咖,下章夫夫可以團圓麽?

粟咖對手指:這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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