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高中生涯的最後一天,全校聚在大華飯店吃散夥飯,每個班級一個包間。

三年循規蹈矩的生活在這一天徹底終結。班上的幾對班對換上情侶裝,光明正大給班主任敬酒。

老班眯着眼睛,指指他們:“早就猜到不對勁了,每次點到你們就瞎起哄。”

少年時代的喜歡都很清澈,一眼就能望到底。

通往成人世界的第一道門禁打開,大家都失了節制,啤酒一箱一箱地被拆開。

唐喻跟着喝了一點,臉頰很快變成了兩坨高原紅,意識勉強還清醒着。

喝到後來,班長站到臺上搞事情:“最後一天了,有什麽要告白的都抓緊!青春不留遺憾啊!”

大家都笑了。

壯實的體委第一個站出來,端着一杯酒走到臺子前:“班長,我喜歡你!”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沒有遺憾了!”

班長紅了臉。

起哄聲幾乎響徹整一層樓。隔壁班聽到動靜,也鬧了起來。

到最後,兩邊班級互相串場,場面無比熱鬧。

相處三年,每個姑娘身上的閃光點都有人發現,唐喻也被敬了兩杯酒。

她有些不好意思,回敬過兩杯,肚子有點脹。

但她不敢去廁所,她怕徐以安過來。

Advertisement

後半程的熱鬧都像是隔着一層霧。她坐在那兒,眼睛望着包間的門,心跳随着包間門的每一次打開而加快,又因為進來的人不是他而狠狠墜下去。

又一次門打開的時候,她聽見隔壁話筒裏傳來的甜美女聲:“徐以安,我喜歡你!很久了!”

是她的臺詞。

她的神經緊緊繃起來,房門自動合上,她沒有聽見回答。

也沒有聽見起哄的聲音,她想。

唐喻一直等到散場,沒等來徐以安,倒是等到了許蔚。

她腦子已經亂糟糟,大着舌頭說話:“我不走。”

“不走在這裏等人趕?起來。”

“我不!”唐喻巴着桌子,短發糊了一臉,“我等人。”

“等誰?”

唐喻不肯說。

一旁的林若湊過來:“她等徐以安吧。”

許蔚安靜了一下,才問:“你們班的?”

“不是,隔壁班的。”

許蔚沒說什麽,拉了椅子過來在她旁邊坐下:“十五分鐘。”

唐喻在桌上翻了個面,酡紅的臉頰朝向他,眼睛濕漉漉:“哦。”

許蔚像是不忍直視地別開了臉。

班裏的人一個個告別離開,很多人在哭。

唐喻也開始掉眼淚,她哭起來很安靜,鼻頭紅紅的,眼淚無聲往下滾。

許蔚給她擦了兩下,擦不完,索性不管了,站起來:“走了。”

這回他沒再慣着唐喻,駕着她的胳膊把人拖起來往外走,唐喻還在哭。

一直走到走廊,她忽然又站住不動了。

她看見徐以安了。

他手邊架着一個女孩子,正帶着哭腔說:“徐以安,我真的好喜歡你!”

這個女生又搶了她的臺詞。

徐以安也看見了她,微微愣了一下,說:“陳姍喝醉了。”

唐喻點點頭:我知道。你沒有喜歡她,我也知道。你還有別的要對我說嗎?

她動着嘴唇,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出聲。

許蔚不耐煩,抓着她的胳膊:“還走不走?”

唐喻不走,她抱住左邊包廂門的把手,一言不發盯着地面,眼淚無聲往下掉。

徐以安好像沒發現她哭了,扶住歪七扭八的女生,說:“我送她下去,你注意安全。”

頓了頓,“大學聯系。”

唐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裏,哇地一聲哭出來。

最後是許蔚背她下的樓梯,空曠的樓梯間裏,她哭得抽噎不能自已,一遍一遍地說:徐以安,我喜歡你。

許蔚自始至終不說一句話。

***

唐喻醒來的時候,房間還很暗,床頭小燈幽幽發出昏黃的光。

她頭疼得厲害,嘴巴很幹,還很苦。

她慢慢掃視這個陌生的房間。立式櫃 ,小書桌,辦公椅,是許蔚的房間。

唐喻轉了轉脖子,在落地窗前看見了許蔚。

他還穿着白天的那件高領毛衣,背對着床站在窗前,窗外商區的霓虹彩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輪廓,還有他指尖明滅的紅光。

唐喻從來不知道他吸煙:“許蔚……”

聲音又粗又啞,她立馬閉嘴不說話了。

許蔚轉過來,眉眼隐在黑暗裏:“醒了?桌上蜂蜜水喝掉。”

哦……

唐喻難得乖乖聽話。

她撐着床板坐起來,捧着蜂蜜水咕嚕咕嚕往下灌。味道淡淡的,沒有特別甜。

“你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許蔚沒答,關上落地窗的通風口,走到床頭櫃前,随手在茶杯蓋上掐了煙:“聞不慣?”

“也還好。”他開着窗,味道基本都散出去了,沒怎麽往這邊飄。

“知道了。”許蔚伸手碰了下她臉頰,已經不燙了:“還暈不暈?”

唐喻搖頭,想了想,又點頭:“還有一點。”

“你大概酒精不耐受,以後少碰酒。”

上次不知道她喝了多少,今晚只有三杯,酒瘋發成這樣顯然不正常。

唐喻默默點頭。現在想起來,她情緒最崩潰的兩次都是在酒後,固然有徐以安的緣故,但更多應該是酒精催化的作用。

她莫名松了一口氣。

許蔚拉過辦公椅坐在她面前,直截了當問:“同學會什麽時候?”

唐喻愣了下:“下個月月中。”

“S市?”

“嗯。”

許蔚點頭:“我開車送你。”

唐喻:“我沒準備去。”

許蔚瞥她:“不說清楚你的執念能散?喝個酒差點把命喝進去。”

“都說了是不耐受。”

唐喻摸着玻璃杯上精巧的花紋,小聲說:“我已經沒有執念了,就是還要點時間。”

那天決定剪頭發的時候她就想通了。

過去這麽多年,她喜歡的早就不是最初在雪夜裏跟她牽手的男孩子了。記憶循環往複的美化加工,徐以安變成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代名詞。

兩個人從沒開始過,唐喻的心裏已經規劃了一百萬種愛情的模樣。

執念而已。

她大概只是跟自己談了六年的戀愛吧。

許蔚深深地看她:“沒有遺憾?”

“有,但是沒關系。”

青春不留遺憾是小孩子才信的話。青春就是遺憾。

沒有告白是遺憾,告白了,也會遺憾。

不留遺憾的青春?

不存在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