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接下來一周,許蔚正式開始上班,唐喻也忙得腳不點地,關于那個意外暴露的秘密,兩個人都沒有機會坐下來深談。
唐喻暗自覺得這樣也挺好,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麽跟許蔚相處。
只有劉女士在做飯的時候念叨了兩句:“許蔚這孩子最近怎麽都不來吃飯了。”
唐爸刷着手機,閑閑地說:“就你那手藝,是我我也不來。”
于是這一晚,唐爸桌前只有一碗番薯湯。
......
這天辦公室來了個新人,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出去聚餐迎新。
單位食堂跟隔壁商場來來回回都吃膩了,他們分作兩車,唐喻開着一輛,繞了一圈去吃烤肉。
幾個同事擠在後座,一邊确認桌位一邊誇她:“唐喻不錯,開車穩穩的。”
“就是慢了點。”
唐喻笑,還是不輕不重踩着油門。
負一樓沒找着車位,他們又往下層走。
停好車出來,同事們裹緊大衣催促着往商場通道走:“快快快,我都要餓死了。”
進到電梯,唐喻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回頭向她們确認一遍,摁下五樓。
電梯徐徐上升了兩層樓,在一樓停下。
外面擠進來五六個年輕男人,有說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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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喻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就看見最後進來的許蔚。
許蔚正回答沈毅的問題,一擡頭就看見站在按鍵旁邊的唐喻,套一件水紅色古着毛衣,短發藏在毛絨帽子裏,整體造型就很顯小。
他腳步微頓,然後自然而然地擠開一個人站到了她前面。
電梯門緩緩合上,一個男人還在喊:“我們等會兒叫不叫酒?”
“叫個屁!下午上不上班了。”
許蔚垂眸看着唐喻:“怎麽跑這邊來了?”
唐喻這才想起,許蔚的公司就在旁邊來着,她說:“跟同事聚餐。”
許蔚擡頭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車鑰匙上:“開車了?”
“啊.....同事的車。”
一來一往,電梯裏已經安靜了下來,兩撥人馬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角落這兩人身上。
後面一人開口:“許蔚,認識啊?”
“嗯。”他随口答一句,也沒有介紹。
唐喻後背已經給戳了好幾下,沒辦法,對幾個同事說:“我表......”
剩下的那個字無論如何再叫不出口了,她改口:“朋友。”
于是這個介紹就變得古裏古怪,擡頭,果然看見許蔚唇角一挑。
......笑個毛線!
雙方都到五樓,電梯門打開,轎廂一下就空了。
許蔚在烤肉店前跟她分道揚镳,走之前問她:“晚上一起吃飯?”
“啊?”唐喻愣了一秒,立馬說:“不行,已經跟同事約好了。”
“連約兩頓?”
唐喻鄭重其事地點頭。
“那下次。回去開車小心點。”
“嗯。”
看到他們進了一家粵菜館,唐喻長舒一口氣,轉身進去烤肉店。
門口的雅座鑽出五六七顆腦袋。
“我們怎麽不記得晚上跟你約飯了?”
“......”
因為這個意外,唐喻無奈變成了接下來這頓飯的主角。
顏控妹子首先掌握話語權,說:“剛剛那個小哥哥長得好帥啊!你怎麽忍心拒絕!”
“就是!那麽爛的借口,我都替帥哥尴尬!唐喻你沒有心!”
一頓玩笑似的讨伐之後,話題又從許蔚如何如何帥轉移成怎麽拒絕男生。
坐唐喻對面的姐姐明顯很有經驗,手指撩過耳邊鬓發,點撥她:“男人啊,你這麽委婉的拒絕根本聽不懂。他們還以為你欲拒還迎呢。”
“有一次碰到個傻逼,借着工作名義每天給我打電話,後來說開,他倒打一耙,反而說我接他電話就是給他暗示,差點把我氣出乳腺結節!”
最後,她總結:“你要是真的想拒絕,就要直白一個字一個字拆開掰碎了告訴他:老子不喜歡你,咱們倆沒戲!懂麽?”
唐喻用剪刀把烤好的牛舌剪開,分到她們盤子裏,眼神清澈漆黑:“懂的。”
***
又是加班到六點半,烤肉能解食欲,卻不怎麽管飽。唐喻從三四點鐘就餓了,望眼欲穿等着下班。
幾乎是一進家門,唐喻把背包一甩,跟餓死鬼一樣就開始喊:“媽!晚上吃什麽?我都......”
聲音卡在喉嚨裏發不出來了。
許蔚坐在沙發一角,手裏攥着一把玉質白子,陪着唐爸下圍棋。
聽到聲音,擡頭掃來一眼。
劉女士正在廚房洗碗,聽到喊聲探出頭:“怎麽這麽晚回來,我們都吃完飯了。給你留了一點在桌上,吃完自己把碗洗了。”
唐喻張着嘴,愣了好久。
她的視線越過客廳,在廚房桌子上蓋住的小碗上定定停住,有肉香絲絲縷縷往她鼻子裏鑽。
然後她感覺到側方投來的幽幽目光。
唐喻吞咽一下,說:“我都跟同事在外面吃過了。”
劉女士:“什麽?怎麽早點沒說啊?那我這飯不是剩下了?”
“......我忘記說了。”
“吃飽了沒有?要不再吃一點?放到明天估計要壞了。”
唐喻:“......飽了。”
然後她就看着劉女士絮絮叨叨地把飯菜用保鮮膜蓋起來,收進了冰箱裏。
“......”尖叫土撥鼠是她本人了。
飯後七點到八點是家裏一貫的夜間散步時段。
唐爸今天贏了棋局,心情大好,豪情萬丈:“就從這裏走到褚江,來回一個小時,正好消食。小喻不要偷懶,一起走。”
唐喻幾乎是含着淚被拉出去的。
***
唐爸跟劉女士挽着手健步如飛走在前頭,兩個小輩反而慢吞吞跟在身後。
夜風瑟瑟,整座城市都包裹在一片朦朦的月色中。
不斷有夜跑的人從旁超過,還有帶着愛寵出來遛彎的,江畔路燈照亮一個個影子。
唐喻雙手插兜,用力拽緊毛衣,兩只手隔着幾層衣料緊緊按在肚子上。
許蔚神情舒展,好像已經從告白被撞破的窘态裏抽離出來,目光透過被風吹得微亂的頭發落在她身上:“什麽表情?冷?”
唐喻扯出一個假笑:“沒有,吃太飽了。”
“哦。吃什麽了?”
“......部隊火鍋。”
“好吃麽?”
“嗯......”
許蔚沉吟片刻,說:“本來晚上想帶你去吃城東那家韓料。”
“大學時候帶你吃過一次,我記得你挺喜歡那家店的芝士炸雞跟魚籽拌飯。”
對。
那家店的炸雞簡直絕了!脆而不焦,油而不膩。
記憶跟味蕾一同複蘇。
冷冽的空氣似乎都帶上焦酥的香氣。
胃裏有一臺挖掘機開始翻攪。
許蔚還在繼續:“蜂蜜奶酪披薩也不錯,你一個人能吃四分之三。”
最後,他轉過來,淡淡地笑:“這樣看,部隊火鍋你應該吃不飽。”
“......”
這絕對是報複。
唐喻扒着堤壩護牆蹲在地上,生無可戀:“許蔚!我大爺!我給你蹲下了不行麽!”
許蔚居高臨下看她一會兒,把她從地上拉起來:“誰是你大爺。”
唐喻頭埋在膝蓋上,抱着肚子不起來:“我餓得沒力氣了,我不走了。我今天就躺這了!”
許蔚沒動靜。
唐喻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許蔚俯身,一只手攬過她肩膀,另一只手抄着她腿彎,直接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唐喻低呼一聲,下意識挽住他脖子,冰涼的指尖碰到他頸後的皮膚,好像被燙到一樣,猛地驚醒。
她緊張地朝前面看了兩眼,雙手捂住臉頰,跟鴕鳥一樣縮成一團,拍着他肩膀:“你瘋啦!我爸看到能當場撅過去!”
“那你安靜點。”
唐喻嗚咽一聲,心髒撲通撲通地,緊緊盯着前面兩人的背影,就怕他們突然轉過頭來。
許蔚卻是一臉雲淡風輕,抱着她往上掂了兩下,穿過熏黃明亮的樹燈,從綠化帶的小路走下了堤壩。
斑駁的樹影打在他臉上,葉随風動,他的臉也變得生動。
那種暗流湧動昏黃暧昧的氛圍再次升起。
唐喻不習慣,捂着肚子幹巴巴地說:“你力氣好大,我這個冬天長了八斤肉。”
許蔚說:“嗯,抱你到這裏是我極限了。下來。”
“......哦。”
唐喻攀着他肩膀踩回到地面,落地時候沒站穩,許蔚牽了下她的手,然後就沒放開。
唐喻掙了一下,被他抓得更緊。
川流不息的馬路上,車燈一閃而逝,路燈明亮暖黃,兩個人的影子挨得很近。
綠燈開始閃爍,他們站在馬路這端,沒有動。
明明是冬天,手心卻濕漉漉的。
然後許蔚的手機響了,備注是11.23車主。
唐喻趁機把手縮回來,手心手背仿佛還被他的體溫包裹着。
許蔚看了她一眼,接起電話:“喂。”
“我是,您的車還有什麽問題麽?”
馬路旁充斥着噪音,唐喻完全聽不見那頭的聲音。
左側綠化帶下面有一對老夫妻在叫賣烤紅薯,唐喻聞着味道就站不住了,沖許蔚比劃了一下,朝那邊走。
“阿姨,麻煩給我兩個紅薯,大一點,要甜的。”
“好嘞!”
阿姨利落地挑揀兩個胖胖的剛烤好的紅薯,很快過了秤。
唐喻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捧着熱乎的紅薯往回走,許蔚的電話還沒接完,似乎一直是對面在說。
許蔚靜靜聽着,目光一直追着她,見她回來,這才說:“那麽還需要多少費用?”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許蔚笑了下,語氣卻更冷淡:“我不懂那些,既然這樣,稍後我提供一個號碼,麻煩您跟專業人士談。”
說完,挂斷了電話。
唐喻呵了一口氣,咽下微燙的番薯,問他:“什麽費用啊?你撞車了?”
“嗯,雨天跟人蹭了一下。”
“對方敲你竹杠?”
“算吧。”
唐喻眨眨眼睛,幾乎無比敏銳地确定:“一定是女生。”
許蔚笑了一聲,沒有否認。
唐喻低下頭,把右手的另一只袋子遞給他。
許蔚接過來,只拿着捂手。燈下,他的眼又深又長,情緒比海廣闊。
唐喻就想起他剛才打電話的神情,疏離冷淡,還有點不耐煩,他讀書時候被女生告白就是這樣的表情。
高中尤其多。
他從小就是那種站在人群中閃閃發光的人,從來不缺女孩子喜歡。
唐喻忍不住想,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不知道他拒絕了多少女生。
唐喻看着路燈由綠轉紅,汽車揚着尾氣把斑馬線切割兩半。
她聲音輕輕的,幾乎淹沒在呼嘯的噪音中。
“你......什麽時候開始的啊?”
紅薯的溫度很快散在風裏。許蔚拆開包裝,輕輕撕開焦脆的紅薯皮:“讓你覺得為難了麽?”
“也不是......”
“那就不重要。”許蔚看着對面再次轉紅的交通燈,說,“你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我們還跟以前一樣。”
唐喻抿唇。
她做不到。
守着一段似是而非的關系是什麽感覺,她最清楚不過了,她不想吊着許蔚。
“我會給你答複的,你再等我一下。”
許蔚笑了笑:“好。”
在街邊小吃攤又買了份關東煮,唐喻終于心滿意足回家。
唐爸唐媽已經在家了,看到她,問:“你跟許蔚散步散哪裏去了?一轉頭人就不見了。”
唐喻搪塞兩句,鑽進房間裏。
鬧鐘指針慢慢劃過十一點,唐喻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從床頭挪到床尾,又從裏側滾到外側。
也許是晚上的紅薯太甜太暖,許蔚站在燈下的剪影在黑暗中愈發深刻地浮現。
唐喻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想要回應的沖動。
她望着天花板,一遍遍默念“晚上不适合做決定做了決定也會後悔冷靜冷靜冷靜”。
然後一骨碌爬起來,打開了手機備忘錄。
磕磕絆絆打了一長段話,又一一删除。冬天的被窩裏,手機屏幕很快凝出一片水霧。
她伸手擦去,再一字一句地編輯、删除,最後只剩下一句:我想過了,我們試試吧。
房間開着暖氣,唐喻卻因為這個決定而控制不住地微微戰栗。
她複制下來,點開微信。兩人小半月沒聯系,列表被最近幾天的工作夥伴淹沒。唐喻點開通訊錄,一個一個往下滑。
這樣原始的方法,反而更顯得鄭重。
許蔚的頭像就安安靜靜躺在列表底部。
她深吸一口氣,咬牙閉眼,不給自己任何反悔機會地點了粘貼發送。
發完,她燙手一般扔開了手機,躲進被子裏,臉頰控制不住地發熱發紅。
啊啊啊啊。
她一定是瘋了。
那可是許蔚!
房間裏安靜得只剩下空調機換氣的聲音。
因此微信的提示音響得像是一聲驚雷。
大概過了三分鐘?
就算明知道答案,唐喻還是不敢看。一旦看了,兩個人的關系就真的不一樣了。
.........
這一晚的夢滿是紅薯的香氣。
唐喻在綿軟的被子裏醒來,第一時間去找手機。
未讀信息明晃晃躺在鎖屏頁面上。
好。
她第一眼看到了答案,嘴角的弧度還沒來得及揚起,忽然僵住。
腦子空白了一瞬間。
她點開主界面,看清了完整的對話。
【唐喻:我想好了,我們試試吧。】
【徐以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