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飛鳥東來
湖水清澈,彩色的錦鯉嬉戲,吐出的水泡閃爍着七彩的光芒。
白色的飛鳥穿過上方的薄霧,翅尖微抖,幾滴水珠飛落,融入湖水中。
方才玩得開心的錦鯉連忙游到卵石旁,盡力将自己藏在其中。
白鳥的食譜中,自是包括它們。
瞥了眼卵石旁瑟瑟發抖的魚尾,鳥銜着一串還帶着露珠的朱紅果子,不屑地扭頭,飛向了湖的另一邊。
繞着一塊青石盤旋幾圈,白鳥收斂了羽翼,落在了石上。它銜着朱色果子,黑亮的眼睛盯着石上橫卧的少年。這飛鳥輕快地走了幾步,将果子放在了少年身邊,嘶鳴一聲便振翅飛起,在上空悠悠轉了幾圈後向遠處飛去。
這塊青石不大,勉強露出湖面的部分幾乎全被少年占據。少年有着一頭極長的黑發,烏黑的發末梢垂落,淺淺浸入湖水。
有風吹過,帶來了點點落花。花瓣飄蕩在湖水上,有幾瓣甚至落在了烏黑的發間。
錦鯉好奇地游來,繞着那發打轉。
虛搭在青石邊緣的修長手指微微一動,少年睜開的眼中露出幾分茫然之色。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身體,似是極為不解。
水面倒映出一張稚嫩的面孔,面容雖未長開,卻也有幾分清麗脫俗之感。随着他的動作,極長的發的末端在水中晃了晃,那幾尾錦鯉驚慌游開。
指尖碰到了冰涼圓滑的東西。少年的目光從湖面收回,落在了身邊。修長的手指拈起朱果,他仔細查看起來。
朱果在陽光中閃動着晶瑩之色,其上露珠滑落,墜入湖中帶起了一陣陣漣漪,驚得剛游來的錦鯉又慌忙游開。
确定這果子可以食用後,少年撩開擋在眼前的黑發,清澈溫潤的黑色眸子沉穩,不似一個少年該有的神情。
吃完了朱果,少年微閉了眼,輕倚在石上。有風吹過,吹起了絲絲縷縷的黑發。
發絲遮掩中,少年露出了一個極淺極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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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輪回,果不絕我。”
飛鳥在少年上方盤旋,江骊歌仰起頭,這白色的飛鳥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低頭向下看去的同時雙翼一振,便俯沖而下。
白色的鳥兒輕輕落在他擡起的手臂上,收斂了羽翼,讨好般地将銜着的果子放在了江骊歌手中。歪着的頭顱看着這個令它感到很是親切的少年,鳥兒的眼中是毫無雜質的依賴信任。
撫摸着飛鳥光滑的羽毛,江骊歌的思緒飄向了自己昏迷之前。
自己跳下了懸崖,最後卻沒有摔死,反而來到了這個仿佛世外桃源的地方。
要知道,在末世裏,每一種能吃的東西幾乎全被饑餓的人們吃完了。
江骊歌瞥了眼水中嬉戲的錦鯉,怎麽可能會有它們的存在。
身體回到了少年時代,頭發變得很長,滿是破洞的衣服變成了完好的白色長袍,樣式古樸。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江骊歌,他大概經歷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本以為自己會死,沒想到一睜眼沒到那不知是否存在的陰曹地府,而是在另一個地方重生。
而與飛鳥溝通并駕馭它們的能力,居然還存在。
逗了逗抓着自己不放的鳥兒,江骊歌微微一送,白鳥不甘願地飛起,在他身周盤旋。
四下看了看,這青石正巧位于湖水中央。水面微微蕩漾,薄薄的霧氣籠罩其上。遠遠望去只見霧氣與湖水交融,無法看到邊際。
這幾日均是靠着飛鳥尋來的果子生活,雖說這果子味道不錯,但他也不能總吃果子。而且他所在的這塊青石實在太小,湖水微一波動,他身上的衣服便濕了大半。
更何況……江骊歌伸手覆上胸口,白衣遮掩下有一朵豔麗的紅花紋路。
生死花之毒……居然還在……
必須離開此處。說不定,能找到能解了這毒的人。
江骊歌看向身邊的飛鳥,心下嘆息。可惜這白鳥身形過于嬌小,不然也可讓它帶他飛出這個絕境。
白鳥嘶鳴一聲,振翅而起。它的速度極快,霧氣被它的翅尖帶起,在半空打了個旋兒又緩緩落下。
仰頭看着上方緩緩飄蕩的霧氣,江骊歌坐在青石上,心下暗忖:
不知這鳥兒,能帶來多少幫手……
白鳥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便穿透霧氣落在了江骊歌的肩頭。靈動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似乎在想些什麽。不久後白鳥仰首一聲嘶鳴,霧氣上方驀然響起了一大片應答之聲。
江骊歌一呆,轉頭看向自己肩膀上略有得意之色的白鳥,半晌說不出話來。
白鳥又是一聲嘶鳴,像是在指引方向。初時極為細小的翅膀扇動聲音大了不少,飄蕩的霧氣驟然散開,顯露了其中的飛鳥群。
飛鳥們聚在一起,色彩斑斓的羽翼相互映襯。它們的體型有大有小,甚至有一些都是彼此的獵物,但在此刻卻是聚集成群,在那只通體純白的鳥兒的呼喚下穿透霧氣而來。
靈動的眼眸明亮,白色鳥兒收斂的羽翼張開,飛向了飛鳥群。
無數色彩斑斓的鳥兒中,那一抹白色,無比醒目。
白鳥的鳴叫聲中多了分威嚴。大大小小的鳥兒聚集在江骊歌身邊,羽翼拍動間卻是打到了彼此身上。
畢竟,空間過于狹小。
江骊歌輕嘆一聲,雙手微微張開,動作優雅仿若舞蹈。
原本混亂的飛鳥群驀然安靜。白色的鳥兒沖出,頗為惱怒地鳴叫幾聲,輕輕落在了江骊歌的肩上。飛鳥群有些委屈,羽翼拍動的幅度都小了不少。
江骊歌則是苦笑中一拍肩上的白鳥。此鳥雖為群鳥之王,但也太頑劣了些。
白鳥不甘願地飛起,它明白江骊歌的意思。只見它在空中盤旋,片刻後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同時身子一轉向遠處飛去。
江骊歌又是一動,手腕翻轉間流露出難言的古樸韻味。飛鳥們似是收到了指令,原本聚成一片的鳥兒們紛紛散開,餘下了大上一些的飛禽放低了身體,翅膀拍動的幅度也減弱了許多。
向前一邁,江骊歌正好踏在了一只飛鳥的背上。飛鳥渾若無事,保持着低空飛行的姿态,一動不動。平日它們捕獵時抓取的獵物足有上百斤,人類這才一百來斤的重量實在算不得什麽。
更何況江骊歌的身體成了少年時的狀态,加之這幾日一直以果子為食,身體更為瘦弱,踏在飛鳥背上根本造不成什麽負擔。
略小一些的鳥兒并未散去,而是圍繞在江骊歌身邊。白鳥則是在前方不快不慢地飛着,指引着江骊歌走出湖水的道路。
少年黑色的眼眸平靜無波。他輕描淡寫地踏出一步,總有一只飛禽飛在他的足下為他提供一個落腳之處。身邊圍繞的鳥兒則是時不時鳴叫一聲,組成“橋”的飛禽就微微調整身體,始終與白鳥的方向保持一致。
腳上穿着的鞋在醒來時便已不見。赤足踏在飛禽背上,開始略有不适,之後習慣了的江骊歌速度越來越快,如履平地般疾步而行。
這片湖水,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水波微微蕩漾間,江骊歌踏在了最後一只飛禽的背上。這飛禽的另一邊,便是湖的岸。
回首望去,白霧茫茫,霧氣遮掩住了來路。江骊歌平靜地走下飛鳥的背,站在了亦被霧氣充斥的湖水岸邊。
一直跟随的鳥兒并未離去,而是重新成了一個巨大的飛鳥群,盤旋在少年上方。這似是萬年不變的白霧都被帶動,圍繞着飛鳥群,其內的鳥兒身影隐隐綽綽,看不真切。
白鳥驀然俯沖,輕巧地落在了江骊歌肩上。它神态有些懶懶的,偶爾一聲鳴叫制止了飛鳥群中的嘈雜。
輕彈了彈白鳥的小腦袋,白鳥會意,晃晃腦袋,雙翼一展發出一聲高亢的鳴叫。這一聲鳴叫直入九霄,透出幾分不容忽視的威嚴。鳥群一靜,頓時四散而去。
遠處,一老一少正在低頭辨認草藥。白鳥這一聲極為高亢的聲音傳到了此處,那老者頭也不擡,抓起一株草藥放入背後的竹筐中,暗自嘀咕:
“這小鳥兒又發什麽瘋?”
老者的話自沒逃過就在他一旁的少年的耳朵。這少年看起來很憨厚,正好奇地看着遠處一片雖薄卻遮住了其內景貌的白霧,聞言便問道:“師父你認識那鳥兒?”
“怎麽不認識!”老者露出一副極為心痛的神色,“整整一樹的藥果!我好不容易培植出來的藥果!!這幾天全讓這只鳥糟蹋了!!!我能不認識嗎?!”
眼看着老者又要開始唠叨他已然唠叨了好幾日的藥果,少年連忙打斷老者的話,伸手一指遠處那片白霧,道:“師父,那是哪兒?我從來沒見過。”
老者“哼”了一聲,道:“你自然沒見過,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帶你來這裏。”
明白自己轉移話題的伎倆被拆穿,少年搔了搔頭,有些憨憨地笑:“師父,我好像看到那只白鳥了。”
“飛絮,你……”老者正要說話,眼角見得遠處白影一閃,像是一只白色的飛鳥。而它飛行的方向是……
“藥果!我的藥果!!”
作者有話要說:
嗯,配角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