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崖壁驚魂

配合着藥物調理,君塵生的毒傷好得很快。

江骊歌看着打開的木窗外,一身玄黑衣袍的人站在開滿紅花的樹下。也不知道顧老用了什麽法子讓這樹在這谷裏生長,反正這樹長勢很好。

會開花,會結果。結出的果子,就是藥果。

灼灼紅花開得很盛,不同于生死花的妖嬈,它是生機勃勃的。有風拂過時,那些花微微一抖,便有數不清的赤色花瓣飄落,紛紛揚揚如雨一般。

君塵生就在這仿若無盡的花雨之中微微仰首,銀灰面具遮去一半的面容,卻擋不住他身上的氣質。袖袍微動,卻是他擡手接了一片花瓣,垂眸細看。

冰冷的氣息中,多了分遺世獨立的孤傲。

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花雨中,黑衣人獨立;木窗內,白衣人怔看。

一片花瓣突兀出現在視線中,江骊歌怔了怔,旋即回神,這才看到花瓣飄進了木窗。

他面上微紅,連忙關上了窗轉身離去。他太過赧然,太過匆忙,自然沒有發現黑衣人擡眼看過來的時目光裏的若有所思。

君塵生收回目光,冰冷的唇邊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他不讨厭這人的注視,甚至,是有些喜歡的。

“白公子。”江骊歌走入迎客居,“上次的邀請,可還作數?”

白霜正看着手中的扇面,聞言一怔:“江醫師的意思是……”

江骊歌一笑,将手中收拾好的包裹放下:“江某自覺醫術學得還算不錯,可以試試治療白公子的那位友人。”

白霜喜笑顏開:“肯定作數。醫師能答應,白某高興還來不及,怎會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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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塵生從外面走入,先看了眼江骊歌,方才看向白霜:“可以了。”

白霜起身:“醫師請,正好我們一起離開。”

江骊歌含笑點頭,聽到天空中歡快的鳥鳴時神色微動,對着白霜歉然道:“江某還有些事要處理,白公子與君公子可先行,江某而後會趕上二位的。”

白霜正要開口,已有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必。不急。”

江骊歌一怔,白霜此時也說道:“我們不急,便在此等醫師處理好後一同離開吧。”

待到那白衣的身影看不見了後,白霜才開口,調侃道:“阿生,不急?”

“……”

“江醫師長得不錯,是吧?”

“……”

“給點反應行不?”

“嗯。”

“……”白霜喃喃道,“我就不該和你說話。”

片刻後,江骊歌回來,除卻略微鼓了些的包裹,肩頭還多了一只垂頭喪氣的白鳥。

“這是……怎麽了?”白霜看着白鳥恹恹的樣子,問道。

江骊歌的笑容裏多了分無奈:“無事。雲兒有些調皮,被我訓了一頓。”

說着他從包裹裏拿出了一個青翠的果子,在白鳥的眼前晃了晃。

雲兒斜看了他一眼,忽的叼起他手中的果子,振翅飛向了另一個人。

君塵生看了下肩頭的白鳥,轉頭看向走近的江骊歌,眸中帶着詢問的意味。

江骊歌看懂了君塵生的意思,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什麽?雲兒和我鬧別扭了就跑你那了?

君塵生挑眉,但江骊歌也沒說什麽,他索性不去管這膽大的鳥兒了。

他不管,白霜卻是瞪大了眼,啧啧稱奇:“居然有活物能站在阿生身上!”

“白公子此言何意?”江骊歌問道,暗想難道君塵生不喜歡這些小動物?

折扇一攏,白霜笑得促狹:“從來沒有什麽活物敢接近阿生一米之內的,這呆鳥是第一只吧。”

一米?江骊歌看了眼自己與君塵生的距離,又看了眼白霜,默默估算。

的确是一米以外……雲兒這也是做到了常人難做之事吧。

“走吧。”白霜開口,另外二人點點頭。

江骊歌帶着二人繞過迷陣,他雖不常走,卻也清楚這迷陣該如何破解。很快,谷外那迷霧就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白霜向前走了一步,正準備帶路,卻被江骊歌擡手攔了下來。

江骊歌上前一步,鼻尖嗅得極淡的不同尋常的氣息:“別動。”

雖不明白原因,但白霜還是乖乖地一動不動。他相信江骊歌的醫術,也相信他的品性。

江骊歌自腰間帶着的藥囊中掏出一個小瓶,将其中的藥粉撒入面前的白霧。果不其然,那飄蕩的霧氣瞬間被地面騰起的黑色煙霧染黑,看起來邪意得緊。

“嘶。”白霜倒抽一口氣,“幸好有江醫師在。”

君塵生神色不動,像是習慣了。

“阿生吶,他有必要那麽恨你嗎?”白霜搖着折扇,眼中早沒了平日裏的漫不經心,調笑的語氣中亦充滿殺氣。

江骊歌瞧了這二人一眼,淡淡道:“随我來吧。”

“抱歉。”白霜抱拳道,神色誠懇,“我們沒料到他們會如此行事。擾了這清淨之地,是我們的疏忽。”

“無妨,錯不在你,不必攬下。”江骊歌神色依舊平淡,仿佛家門口被人種下了毒物不算什麽,“來這兒的人都明白這是什麽地方。他們既然毫不顧忌地下了毒,我們也不必再顧忌什麽了。”

白霜注意到他的自稱詞,我們,江骊歌所說的我們當然不會是同行的三人,而是……

白霜想起了江湖上還在流傳的傳說,突然覺得這次君塵生的敵人真的捅了馬蜂窩。

江骊歌既然說出“我們”,顧老必然健在。而以顧老的脾氣,這些敢在他家門口下毒的人,怕是會生不如死。

而且,阿生以往不管,是他不在乎這些,但現在以阿生對江醫師的重視……白霜覺得自己有生之年又能看到暗影全部出動的場景了。

江骊歌看向君塵生肩頭的白鳥,雲兒雖在鬧別扭,但也明白是非輕重。白鳥振翅而起,發出的鳴叫穿透薄霧,空靈悠揚。

白衣的人在前面帶路,身影在霧氣中若隐若現,仙意盎然。黑衣的人在後不疾不徐地跟着,玄黑的衣擺輕巧劃過白色的霧氣,明明是最為鮮明的對比,卻有着意外的和諧。

白霜落在後面看着,眯起眼睛。

越看越覺得這二人真搭配啊。

橫行天下的魔,除了另一個魔,也只有俯瞰衆生的仙才能相配了。

仙與魔,天生的對頭。

卻也是天生的一對。

三人很快到了一處石壁前。石壁呈黑色,其上生滿了雜草,坑坑窪窪處不少,凸出的石塊呈不規則形,稍一用力就能掰下些許。

“從這裏上去。”江骊歌試了下石塊的堅硬度,開始憂慮自己要怎麽爬上去。

“從此處上去,會到達何處?”白霜仰頭看向上方,可惜除了白霧什麽都看不見。

“不知。”江骊歌招了招手,雲兒飛下,叼走了他手中的果子。

他做了個手勢,白鳥便沿着石壁飛向上方,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走吧。”君塵生開口,對着江骊歌伸出手。江骊歌遲疑了片刻,雖然還沒弄明白現在的情況,他還是将手伸了出去。

似乎看出了江骊歌的疑惑,君塵生将人拉到自己懷裏,言簡意赅:“輕功。”

“……”對哦,自己忘了輕功這回事了。江骊歌尴尬地抓緊了包裹,倒是忽略了他們二人現在的親密姿态。

零距離接觸,絕對是白霜說的一米“禁地”以內。

白霜咳嗽了一聲,提氣躍起。

他現在不想看到那兩個人。

君塵生攬着江骊歌,在這陡峭的石壁上如履平地。他神色冷漠,速度平穩,很快超過了急速移動的白霜。

不想看到這罔顧他人存在的兩個人的白霜:“……”

清越的鳥鳴遙遙傳來,江骊歌凝神聽了片刻,伸手一扯君塵生的衣襟,指了一處地方:“去那裏。”

君塵生拉了下壁上藤蔓,借力一躍,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一處突出的巨大石臺上。這石臺連着一處幽深洞穴,不知通向何處。

白霜緊随而來,輕巧落地:“怎麽了?”

雲兒穿透雲霧,收斂羽翼落在了洞口的一處藤蔓上,黑亮的眼睛看着三人。

“出谷的路在這裏。”江骊歌自包裹中摸出一顆碧色果子喂給雲兒,“就算輕功再好,最後那段路也沒人能上去。”

“出谷的路在這裏?這鳥兒是怎麽識得的?”白霜可沒忘之前一直是雲兒飛在他們上方引路的事。他想逗一逗這頗具靈性的鳥兒,誰知白鳥叼着果子斜眼看了他一眼,避開了他的手指,拍拍翅膀飛到了君塵生肩上。

江骊歌解釋:“雲兒不喜生人。”

白霜抱着胳膊看着那只蹲在君塵生肩上的白鳥,阿生不是生人?

江骊歌也不知道這個中緣由,只能歸類于這一人一鳥有緣。

君塵生看着肩上的白鳥,雲兒歪頭也看着他。一人一鳥對視了片刻,君塵生伸手從鳥兒口中接過了青果,輕輕一握,果子便碎成了一粒一粒大小相同的小方塊。

藥果的汁液近乎水,自指尖滑落,絲毫沒有黏膩之感。

雲兒低頭啄食他手中的果粒,君塵生則是側頭打量幽深的洞穴,若有所思。

“出去的路确實在這裏。”江骊歌在前面帶路。洞穴的入口不大,內裏空間卻是不小。穴壁潮濕,生有青苔,穴頂垂下的石不如鐘乳石剔透,其上有水珠滴落。水珠滴落的地方聚成了一個小小的水潭,清澈見底。

洞穴內通道曲折,岔路極多,有的地方還設有機關。若無人帶路,進入者一生也無法找到出入谷的路。

洞內只有水珠滴落的聲音,三人在此時也沒什麽說話的心思。一時之間,除卻水珠滴落之聲,只能聽得三人的腳步聲。

“等等。”江骊歌忽的出聲,聲音在洞內回蕩,隐隐多了分空靈之感。

“怎麽?”君塵生就在江骊歌身側,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白霜也好奇地走過來。

習武之人雖不能達到無光也可視物的地步,但借由暗淡的光線也足以看清常人看不清的東西。江骊歌雖不會武,但身為醫師自有辨認藥材的法子。

更何況,這藥材對于他而言,真可言刻骨銘心。

赤紅的花朵成片盛開,妖異的紅色花瓣輕輕搖曳中,幽幽甜香傳來。

“生死花……”江骊歌喃喃自語,轉身迅速掏出了兩顆藥丸塞給了兩人,自己也迅速服下一顆。

兩人見狀毫不猶豫吞下藥丸,同時迅速後退。

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江骊歌那麽凝重的神色。

“雲兒。”江骊歌輕喚。白鳥飛起,在那花叢中轉了一圈,抓着一根長滿白色花朵的藤蔓飛回。

江骊歌小心取下三朵白花,除去花瓣,留下三條花蕊。一條自己含着,一條給了白霜,最後一條被他順手塞進君塵生嘴裏。

君塵生含着花蕊無言地看着他,白霜差點将嘴裏的花蕊噴出來。

江骊歌沒有注意到二人的神情,他蹲下身打量這些花朵,神色凝重中帶着幾分疑惑。

這裏,為何會有這些花?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花什麽的,其實沒什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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