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霜染未央

夜已深了,月隐于夜幕後,偷偷看着黑暗的世間中的點點燭光。

君塵生挑了挑燈花,将那燈火弄得明亮了些。溫暖的光照亮了小小的書房,柔和了暗影門主淩厲的棱角。

無念悄無聲息地從光的陰影處顯出身影,單膝跪地:“門主,跟丢了。”

“無礙。”君塵生将一片染血的金葉放回面前的桌上,葉邊鋒利的刃在燈火下閃爍寒芒,卻傷不到他分毫。

桌案上整整齊齊排着八片金葉。君塵生看了一會兒,說道:“将這些葉送還葉雲吧。”

“是。”無念低頭答應,無聲無息中隐去了身形。

江骊歌從一邊用作隔段的屏風後轉了出來。他面色雖說蒼白,精神卻很好:“怎麽了?”

君塵生伸手攬住江骊歌的腰,将人抱到懷裏:“先前給你下毒的人原本也是我暗影中人,不過後來叛變了。此番他前來不知有什麽目的,我讓無念試着跟着,最後跟丢了。”

“這個人很厲害?”江骊歌見識過無念的跟蹤能力,他完全可以将自己藏在陰影中不被發現,所以無念的失敗還是讓人吃驚的。

君塵生嘴角微挑,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笑容:“暗影中,只有甲乙、丙丁、書墨與棋玄可與之匹敵。”

“你呢?”江骊歌突然起了好奇的心思。

君塵生很強,這他清楚。但這人強到什麽地步,他就不知道了。

君塵生想了想,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甲乙在我手下,能走五十回合。”

江骊歌得到了答案,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後方道:“有件事我想你知道了或許會有些幫助。”

“什麽事?”君塵生一邊攬着人,一邊拿起桌上的一個杯盞把玩。

江骊歌也不覺別扭,落落大方,任他攬着:“你還記得我們出谷之時所見的那片花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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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生死花。”君塵生順手取了江骊歌腰間的藥囊,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骊歌奪過藥囊,小心收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告自取是為竊。”

君塵生挑眉,湊近懷中的人,故意在他耳邊說道:“骊歌,別忘了,千羽的主人,是我的。”

別人的氣息被噴吐在耳邊的敏感處,江骊歌身子一顫,差點沒從君塵生身上摔下去。

“別鬧。”江骊歌推開君塵生湊近的臉,正色道,“你當初所遇之毒,我後來研究發現,若是再添上一味生死花,那可真是一味無藥可解的劇毒。因為少了一味主藥,那毒雖然很烈,但也不是無藥可解。”

“出谷入谷的那條路極為隐蔽,不可能被人利用。”江骊歌想了想,補充道,“生死花栽種之處是好幾條岔道的交彙處。我想,其幕後主使這樣做,是有意,也是無意。”

君塵生若有所思:“無意中找到了那樣隐蔽的山洞,并到達了岔路口,有意将生死花種在了那裏。一來這洞穴岔道本就極為隐蔽,二來若有人發現,只要不是精通藥理且身邊養有禽畜之人,斷無生還可能。”

“也就沒了向外傳送消息的可能。”江骊歌接了一句,然後又說道,“前幾日我所中的冬眠之毒,它的主藥是生死花。”

君塵生看向自己挑亮的燈盞,燭火在黝黑的眼眸中明滅不定:“明白了。”

吹幹紙上的墨跡,江骊歌溫和道:“照着方子回去吃上幾天便會痊愈了,注意忌辛辣冷寒。若是還有什麽問題可以再來找我。”

病人雙手接過藥方,滿臉感激,連連道:“謝謝醫師,謝謝醫師,醫師太客氣了……”

“沒什麽,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君塵生坐在醫案前,端着一碟糕點探身過來:“累不累?”

江骊歌失笑:“不過才兩三個人而已,有什麽可累的……唔,你手裏是什麽?”

“桂花糕,我做的。”君塵生炫耀般擡高了手裏的白瓷碟,雖然面上仍沒什麽表情,眼睛卻是亮亮的,“嘗嘗?”

江骊歌拈起一塊放進嘴裏,眯起眼:“味道不錯啊。”

“喜歡就好。”君塵生看着江骊歌吃糕點,深邃的黑眸中多了幾分溫柔。

自從李然的事情發生後,君塵生說什麽也不讓江骊歌單獨出門了。江骊歌明白他是擔心自己,外加這幾天身子還有些虛弱,所以他倒也乖乖待在君府養了好些天。

正巧久久未歸的甲乙前些天回了君府,磨磨蹭蹭地到了君塵生面前報信。君塵生想着江骊歌在府裏待了這麽久肯定悶了,所以二話不說把所有的事務都丢給了甲乙,自己陪着江骊歌出門坐診。

對于君塵生的陪伴,習慣了的江骊歌沒覺得什麽不對,一口答應下來。因為有君塵生這個天然制冷器的存在,藥店裏的燥熱緩解了不少,也沒什麽人再來搗亂了。

這廂二人正談情說愛,那邊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一個美人。

一個雌雄莫辨的美人。

這人在店內掃了一眼,看到某處的同時眼睛一亮,撲了過去:“師兄!”

江骊歌一愣,還沒等他看清楚來者的面容整個人已經被冷下臉的君塵生攬着腰拉了過去。雲錦紗在空中翻卷,落下時仿若輕盈的霧氣,将一黑一白兩個人都籠在了朦胧輕紗之下。

君塵生神色冷冽,江骊歌臉上卻帶上了笑容。

“飛絮,你怎麽來了?”江骊歌本欲起身相迎,奈何被君塵生攬着腰,而這人又不樂意松手,所以只好保持着這樣的姿勢盡量忽略他人調侃的目光,“你這些日子在外面過得如何?有沒有人欺負你?”

柳飛絮穿着一襲紫衣,腰間懸着一柄劍。聞言他歪了歪頭,發間的發帶上墜着的鈴铛發出清脆的響聲:“師兄,我過得還不錯,不過此次前來确實有事相求。”

江骊歌剛想問是什麽事,便覺眼前一晃一道影子閃過。

顧老不知何時到了藥店裏,懷裏還抱着一個水嫩嫩的小娃:“飛絮有什麽事啊?”

柳飛絮“噌”的一下拔劍出鞘:“你誰啊?快把小秋放下,否則我不客氣了!”

顧老摸了摸下巴,喲,小孩脾氣見長。

江骊歌看着自家師弟一臉戒備加緊張地盯着自家師父,這才反應過來飛絮是不知道顧老的真面目的,自家師弟一直看的都是顧老的易容後的面貌。

“他說,是你師父。”在柳飛絮顧老後又走進來一個人,站在柳飛絮身邊說道。

“師父?”柳飛絮一呆,旋即迅速搖頭,“不可能,我師父哪有這麽年輕。”

但是這人的內力與你師承一派,而且十分深厚。秋霁想。

“飛絮,他的确是師父,那副老頭子的面容是他易容後的。”江骊歌出聲道。再不阻止兩人就要打起來了,偏偏當事人中年齡大的那個還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你真是師父?”柳飛絮一呆,收了劍忍不住問道。

顧老笑眯眯地逗懷中的小孩:“你是我在山崖下撿到的,摔壞了腦袋,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而且小時候一點都沒有現在漂亮。”

柳飛絮撓撓腦袋,倒有些當初那個憨厚少年的影子:“師父,你原來這麽年輕啊。”

顧老哼了一聲:“你師父我真實年齡也不小了……”

這廂師徒敘舊敘的開心,那邊君塵生抱着江骊歌一直在打量這兩個人。

柳飛絮他認識,至于這位一身紫衣背負一柄長劍的清雅男子……

“秋語劍,秋霁。”冰冷無情的聲音平淡地點明了來者的身份。站在柳飛絮身邊的人聞言轉身,打量了一下君塵生,目光滑到他臉上的銀灰面具上時眼中閃過了然之意:“暗影門主,君塵生。”

柳飛絮停下與顧老的交談,有些驚訝地看着抱着自己師兄不放的某人:“你就是暗影門主?原來你的來頭不小啊……”

“飛絮有什麽事啊?”顧老又問道,“師父可以幫忙哦。”

柳飛絮拉着秋霁坐下,開口:“我想請師……”

“阿生!江醫師呢?快請出來,我把央柳帶來了……”白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正好打斷了柳飛絮的話。衆人往門口看去,便見一副貴公子腔調的紅衣人領着一位看起來很是溫和的白衣人走了進來。

君塵生看着這一大堆人,他暗影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小小的藥店自然容納不下這麽多的大人物,君塵生幹脆将這些人全部帶回了君府。

那兒地方大,再來幾對兒也裝的下。

顧老抱着秋霁帶來的孩子到處跑,一老一少不知在玩些什麽玩得倒是開心。柳飛絮帶着秋霁先尋了一處無人住的小院安頓,說他的事情師父已經應下了,師兄可以先忙自己的事。

所以剩下白霜帶着人坐在君塵生用來招待客人的大堂上,眼巴巴瞅着江骊歌。

江骊歌輕啜了一口妖畫沏給衆人的茶:“白公子可詳細地說一說你先前所言的‘奇難雜症’。”

恕他眼拙,他實在沒看出白霜帶來的人有什麽病症。

白霜也不含糊,指了指閉目養神的人:“他姓秦,名央柳,是魔教的教主。”

“魔教教主?”江骊歌看了一眼周身氣質溫和的人,實在沒辦法把這人與君塵生口中殺人不眨眼的狠毒教主聯系起來。

白霜嘆了口氣:“醫師現在看見的他,是他,也不是他。”

江骊歌:“……”好像有些明白了。

“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我以為他性格古怪多變。”白霜搖了搖頭,頗有些苦惱的樣子,“後來才得知,他在不同的性格掌控下做的事情,只有這個‘他’知道,其他的‘他’是不知道的。”

“比如現在我帶他來了暗影求醫,其他的‘他’是不知此事的。我如此說,江醫師可能明白?”見江骊歌神色微妙,白霜補充道。

江骊歌:“明白。”精神分裂嗎……不過,這時候應該叫做……

“妄想之症。”江骊歌篤定道,然後搖頭,“想要治好把握不大,畢竟這種病症的治療主要要靠病人自己,我能做的只是一些輔助治療。”

“輔助也行,能治就好。”白霜欣喜道。以前請的那些所謂神醫,不是看不出來就是幹脆說不會治,江骊歌雖說沒有治愈的把握,但人家至少有輔助的治療提供啊。

“那我先把一下脈。”江骊歌起身,卻被一邊的君塵生一把攥住手腕。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君塵生,便見暗影門主另一只手腕微抖,一道暗器對着白霜飛了過去。

白霜搖着折扇也不多,施施然地看着暗器飛來。

在這枚暗器即将打在白霜額頭上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他耳邊伸出,雙指并攏,接住了暗器。

白衣的人一掃方才的溫和,勾起的唇角流溢出一抹邪肆之感:

“君塵生,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唔,其實文裏的一些藥材啊病症啊醫療的手段啊都是我瞎編的,大家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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