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仙落凡塵,人心難明

“解藥?”李然看到下方身處黑暗的人似乎是笑了笑,很是随意地說,“給你可以,自己下來拿。”

江骊歌這麽幹脆的态度倒是讓李然遲疑了。直接下去……會不會有什麽麻煩?

醫師這種人,特別是高明些的,有太多的方法來制住他人了。

“怕啊?”江骊歌依舊是很随意安然的态度,月白衣袍的下擺沾了水,有些潮濕,但衣袍外一直罩着的那層雲錦紗卻是遇水不濕的寶物,輕飄飄的籠在江骊歌身上。衣袂随着上方透入的風輕揚,似雲似霧。極長的發沒了發帶的束縛,随意散落在身後。

李然看着對方那種風輕雲淡的态度,即使自己身處高地,也覺得下面這白衣的人雖然被鎖鏈束縛,卻像是仙落入了凡塵,即使不再高高在上地俯瞰衆生,他依舊是那種淡然的态度。那雙眼睛似乎已經将所有的一切看透,卻不留半分于心間,所以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看透。

他看着這麽一雙似明晰似朦胧的眼睛,卻想起了另一個和這人極為相似的人。

第一次見到君塵生的時候,暗影還沒有現在這麽龐大。當時就是君塵生帶着自己撿回來的幾個小孩接個殺手單子随便弄弄,李然也是他撿回來的人之一。

不過那時候,李然的年齡比君塵生還要大上一些。

所以在所有人默認效忠君塵生的時候,李然離開了。

他記下了君塵生的救命之恩,但并不準備把自己的忠誠給這個人。

可以說,李然本身并不是一個會效忠他人的人。他在君塵生身邊待的那些時光,是為了養傷順便報恩;他現在在慕容榮身邊,也只是作為一個協助者的存在。

他永遠記得他準備離開的前一天的晚上,他去找君塵生那時的場景。

一襲黑衣的人站在極高極險的一座山峰巨石之上,負手看向遠方。長發随着狂風而舞,極為俊美的容顏被銀灰的面具遮去了半張,為冰冷的男子添上了一分神秘。

他看向遠方的眼睛将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卻因為心中的毫不在意,所以眼神透露出的是一種什麽都沒有看見的空茫之意。

當時說了什麽,具體已經說不清了。只是記得當他提出離開時,黑衣的男子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随意”。那時他沒有料到這人會這麽幹脆,所以問出了自己心裏的疑問。

“我就這樣離開,你不覺得是背叛嗎?”

Advertisement

“沒有過效忠,何來的背叛?”

此時的武林大會舉辦地點,白家的仆人正在打掃屬于白霜的府邸。白家的少主正躺在藤椅上,舒服地喝着酒吃着菜。當然,酒杯裏的就是教主倒的,嘴邊的菜也是教主夾的。

秦央柳倒了杯酒給自己:“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白霜喝了口酒,悠閑自得道。

“怎麽說也是在你這兒出的事,君塵生怎麽沒來找你的麻煩?”秦央柳輕輕晃着酒杯,“還有那位江醫師,不需要去幫忙嗎?”

“很簡單,他們倆都是聰明人。”白霜心滿意足地吃着秦央柳給他夾的菜,“阿生聰明得很,自然看得出這次的事情不是我這兒的失誤,而是他想要看護的人更想去幫他解決這件拖了許久的事。而那位江醫師,雖然我與他接觸不多,但也看得出他是位極有主見的人。”

“這聰明人嘛,做一些事情都會喜歡冒點險,不然阿生那麽大的暗影是怎麽組織起來的?”白霜慢悠悠道,“所以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麽,他們自己會處理好的。”

“不過阿生這次,可能要瘋一回了。”

另一邊,安頓好小秋的秋霁和柳飛絮二人正沿着君塵生給的地圖在這座繁華的城池挨個查找,很快就摧毀了很多隐秘的小組織。

這些小組織的背後,當然是慕容榮。

秋霁的秋語劍終是出鞘,但它卻沒有握在主人的手裏,而是在另一人的手裏飽飲鮮血。

“師兄送來的情報,可要好好利用。”柳飛絮站在血泊裏,絕美的容顏展露的明媚笑容和這周圍的鮮血有些格格不入。秋霁默默走上前去,把完全沒有沾染上鮮血的秋語劍從他手上拿了下來。

“幹什麽?我還沒用夠呢!”柳飛絮有些不滿。

秋霁卻是拉着柳飛絮離開了這個黑暗的地下交易所:“劍上殺氣太重,你受不住。”

“哼。”柳飛絮輕哼一聲表示不屑,卻到底沒有去奪秋霁的劍。

一來,雖然他們倆現在的關系有些不清不楚,但秋霁的劍柳飛絮終歸不太好直接去用;二來,即使秋霁不說,柳飛絮也能發現,他現在的水平沒辦法完全駕馭這柄劍。

劍名秋語,聽起來很是溫和潇灑,但實際上這柄自秋語山莊建立起就代代相傳的劍,到現在劍下究竟有多少亡魂,就算是每一代秋語劍的掌控者,秋語山莊的莊主,都不是很清楚。

秋語山莊為什麽這些年都是半隐退狀态,這柄秋語劍可是占了極大的緣故。秋霁之前的那任莊主在一次山莊與敵交戰時,被劍上殺氣所激,幾乎是發狂地殺了所有來犯的敵人,但這其中也誤傷了不少本山莊的人,導致秋語山莊元氣大傷。

而那位莊主本人也是受了不輕的傷,那場戰役後不久便去世了。

秋霁也是練了許久才能保持壓制住秋語劍上的殺氣的,而劍在柳飛絮手裏,之前壓制住的殺氣蠢蠢欲動,柳飛絮一時不能控制,就大開殺戒了。

幸運的是,這個黑暗的地下交易所裏的人也都是該殺之徒,不然柳飛絮在這場殺戮後崩潰都是有可能的。

“下一家,我來吧。”秋霁說,秋語劍在他手中寒光爍爍。

柳飛絮看了看在秋霁手裏更顯鋒利的劍,嘟囔了一聲:“你來就你來。”

能壓制住劍的殺氣的人,才會被劍承認為主。

人跡罕至的荒原上,一人一馬打破了這裏的寂靜。君塵生抽刀回轉,鋒利的刀刃便劃過了一聲不吭就沖上來的人的脖頸,鮮血飛濺的同時烏墨馬揚蹄,穿過了這些人布下阻攔的陣勢。

發帶在之前的一場亂戰中被人砍斷,君塵生現在黑發披散卻不顯狼狽。右手提着的刀沾滿了鮮紅的顏色,血珠不間斷地從刃上滑落。

生死為引,生死花,便是指幕後主使是慕容榮;黃泉有路,是說自己此次可能會有生命危險,也是提醒君塵生前來的時候對方必有安排,要小心;千羽做橋,便是表示要跟着雲兒這些鳥兒的指引才能找到正确的路;彼岸可渡,是在安慰君塵生自己有辦法保全自己的命。

江骊歌的用心,不可謂不苦。

指尖再次摩挲過雕着生死花的玉簪,短短十六個字,江骊歌已經将所有全部交代給了君塵生,君塵生不笨,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現在的速度,慢!太慢了!

烏墨的腳程不必懷疑,主要是慕容榮布置的那些攔截的人,雖然全部斃命在君塵生的刀下,但還是阻礙了君塵生的步伐。

銀灰的面具閃爍着無機質的冰冷,君塵生再次殺了前來送死的一批人,終于是不耐煩了。

他甚至沒有再去顧忌那些飛來的暗器,除了一些飛向關鍵的致命部位,亦或是飛向烏墨馬的那些暗器被他盡數打下,其他的他卻是看也不看,任憑那些暗器打在自己身上,給他添了些傷口。

有些暗器上有毒,但曾經被至烈之毒折磨過的君塵生在被江骊歌治好後,從這毒裏也獲得了些好處,就是對不如這毒的別的毒産生了免疫效果。雖沒有百毒不侵那麽誇張,但也相差無幾。

在又一批炮灰上場後,君塵生再也不去避免自己不受傷,而是以極快的速度殺了這些人後便催着烏墨馬趕路。

至于身上那些還在流血的傷口,只要不影響活動,他統統不管。

一路行來,君塵生當真是浴血奮戰。

以他的實力殺這些人完全不成問題,但慕容榮抓的就是君塵生現在抓緊時間的心理。他派來的人實力未必很高,但若是君塵生想要全身而退的話必然要花上一些時間。

君塵生看得出來慕容榮的意圖,但他完全不在意。

傷?以前受的傷還少嗎?這種滿身是傷還能殺出重圍的場面君塵生經歷過不止一回,若說別人是戰鬥中避免受傷,殺得興起的君塵生完全不會考慮這一點。

加上這個家夥的實力恐怖,即使受傷在他有意識的控制下都不是什麽大傷,完全不會影響他的戰鬥力,暗影門主嗜殺嗜血的冷酷形象才會在江湖人心裏根深蒂固。

慕容榮在君塵生這裏的戰略終歸是失誤了,因為他完全沒有料到這麽一個殺手組織的頭目會是這麽一個在有些時候很是瘋狂的家夥。

特別是這些年與君塵生打交道中,他對于君塵生的認知裏絕對不包括偶爾會瘋這一條。

黑色的衣袍上金色的暗紋完全被血蓋住,看起來倒像本就是血色的暗紋在陽光下閃爍一點金色的光芒。烏墨馬走過的每一處,留下的都只有滿地的屍體,以及尚且溫熱的血。

君塵生遙遙看着遠處隐隐可見的城寨,那裏,已經嚴陣以待。

他輕輕拍了拍烏墨的脖頸,随即翻身下馬。馬兒蹭了蹭他滿是鮮血的衣袖,跑到了一邊。

君塵生身形一晃,不多時便到了這座慕容榮的大本營。

他看着這些井然有序的人,右手提着的蟬翼刀閃過一縷寒芒。

“你……”李然握着藥瓶,有些遲疑地看着依舊淡然的江骊歌。

權衡之後他還是跳了下來讨要解藥,以他高明醫師的身份在下來時便能看出這裏沒有什麽暗藏的陷阱。

只有不斷上升的水位,以及一個淡定的囚犯。

“怎麽?好奇我為什麽這麽爽快地把解藥給你?”江骊歌倚着牆壁,鎖鏈拖曳在水中發出的聲響很是沉重,“我改主意了,兩亡的局面雖然不錯,但我還沒想死。”

“這瓶解藥,換你幫個忙。”

“什麽忙?”

“需要我說嗎?你很清楚吧。對了,看你馬上救我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別讓慕容榮知道。”江骊歌依舊随意,李然的表情卻是複雜的很。

“你知道?”

“塵生身上那毒,去了一味生死花,就有回轉消耗時間的餘地。白霜手裏有能夠救命的信物,只要拖到能用的時候這毒就能解。”江骊歌淡淡道。

“所以你這麽信我不會反悔?”李然看着手裏裝着解藥的瓶子,心緒複雜。

江骊歌卻是笑了笑:“我不信你,我信李然這個神醫心底的原則。”

李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縱身躍上上方的小門。他是神醫,也是一位會武的江湖人。

江骊歌看着已經慢慢漲到腰間的水,伸手撩了一下水面。如果這水漫入的速度不停的話,他極有可能死在這裏。

但是不多時,它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馬上正文就能完結了!!!

【小劇場】

慕容榮(生龍活虎):等李然等李然等李然……

李然:慕!容!榮!你居然敢騙我!你根本沒有中毒!!!

慕容榮(立刻倒地):不,我只是在強裝。

李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