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8、原來沒這麽簡單

這個廣場裏就有很多适合兩個人說話的小咖啡館甜品店,可靜萱已經不好意思再在這裏待着,哪怕是不同樓層、那裏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剛才所發生的事。她甚至已經預見到不知未來多長時間之內自己都将不好意思再來這裏,這讓她感覺更加糟糕,直到和陳遠見遠遠地找了個奶茶屋坐下,她都未發一言。

陳遠見一口氣喝完了一杯冰奶茶,剛才被怒火和狼狽燃燒的臉依舊通紅。他似乎不知從何說起,斟酌了半天,終于決定直說:“我本來不是獨生子,還有個弟弟。那年我弟弟才十五歲,患上了腎衰竭,從治療到換腎需要一大筆錢,我父母的單位幫忙募捐,我們也找了所有能幫忙的親戚朋友借了錢,好不容易湊了個七七八八,我爸拿着錢去醫院的路上,被一個新疆小孩兒偷走了……”

靜萱一驚,擡頭看他,只見他連眼睛都紅了:“我爸當時就發現了,連忙去追。那孩子也就十來歲,叫我爸追上了,我爸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誰知那衣領裏藏着塊刀片,利得很,而且他趁機再用力一掙,我爸的手掌差點沒斷,割了道很深的口子!不但錢沒追回來,我爸的那只手掌也差點廢了,到現在都還不靈便,神經斷了……”

靜萱恍然,怪不得他那麽恨新疆小男孩。她沉吟了一下,小心地問:“那你弟弟……”

“走了。”陳遠見捏着拳頭,目光別着不願與她對視,“我爸媽本來就是一輩子都不肯欠別人一分一毫的人,那筆錢丢了,無論是對單位還是對親戚朋友,他們都再也開不了口,而且就算我們開了口,也不是人人都肯再借的了,就算是肯借的,也拿不出那麽多了……後來一些知道這件事的同事親朋倒是的确又硬塞了些錢給我們,可還是維持不了我弟弟的幾次治療,更別說換腎了。我弟弟走了之後,我爸媽一直在努力還債,我本來從小就打算将來出國的,也不作此想了,一畢業就馬上工作,省吃儉用的,幫我爸媽一起還債,直到去年家裏的經濟狀況才完全緩過來。所以在這之前,我從來就沒談過女朋友,沒這個能力,也沒這個心思。”

這天晚上,陳遠見走了以後,靜萱垂頭喪氣地坐在快要打烊的奶茶屋裏,慣性地仍在胡思亂想。其實她已經和陳遠見分手,犯不着再去回想這件事,卻忍不住想起好些可疑的細節來,其中最大的疑點就是陳遠見說當時聽見有人喊“抓小偷”,可在場幾乎沒人表示也聽見了,那麽是陳遠見在說謊?當初家裏的遭遇讓他對所有維族小男孩都仇恨到見一次打一次的地步,說不過去就編造理由?或者難道是他幻聽?不管是哪種情況,都說明他的心理障礙嚴重到已經變成某種疾病了。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陳遠見沒說謊也沒幻聽,之所以在場沒人承認也聽見了這聲“抓小偷”,一是因為他們聽見了卻沒去幫忙,因而不好意思承認;二是因為事不關己,何況後來的情況又亂成了一鍋粥,他們無意攪進這灘混水。

她就這麽漫無邊際地想了好一會兒,終究是沒有結果,而結果如何其實也不再重要。她再枯坐了一會兒,終于掏出手機打給岳惟钊。

這回不用岳惟钊說,她自己承認:“沒辦法,我到底是不愛他。不管事實真相究竟如何,他肯定是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陰影的,而我沒有勇氣去對抗,一想到他對個無辜的小男孩那麽毫不留情大打出手我就覺得恐怖,就覺得他将來也會這麽打我和孩子。”

岳惟钊沒說什麽,只道:“我現在去接你回家。”

靜萱抿嘴一笑,“嗯”了一聲,冷不丁就有一滴眼淚掉了下來。挂了電話,她怔怔地坐着等岳惟钊,忽然覺得像小時候在幼兒園等爸媽來接,有幾分可憐,又有幾分可愛的滑稽。她覺得今晚上這脆弱與傷感來得有些莫名地氣勢洶洶,或許不光是因為陳遠見,而是近幾個月來這麽多事累積起來的。而那滴眼淚或許還不光是因為這個,更因為覺得溫暖,有岳惟钊這麽個朋友,是讓人感動的溫暖。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靜萱被派出去跑外差,下午才回來。兩三點鐘正是電梯最空閑的時候,稀稀落落沒幾個人。靜萱站進去之後就掏出手機查郵件,沒一會兒電梯就停了,有人出去,也有人進來。靜萱擡眼瞥了下樓層便又低下頭,旁邊有個人問那剛進來的:“小弟弟,你這麽小就來送快遞?多大了?這活兒你能幹嗎?”

“十七了。”

靜萱一聽這個聲音,冷不丁愕了一下,擡頭一看,更是大吃一驚。

這不是昨晚上那個挨打的小男孩嗎?!

那小男孩肩上扛着個大箱子,既吃力又擋視線,因而并沒看電梯裏的人,而問話的人還在繼續:“十七?不可能吧,我看你這樣子也就十二三頂多。哪兒人呀?新疆的吧?這麽小就出來打工,你們老板這是雇用童工啊!”

Advertisement

小男孩一聽問話涉及敏感區域,便謹慎地不再接腔,電梯在十二層停了下來,小男孩扛着肩上的箱子就出去了。

靜萱也一步跟出去,一把拉住小男孩:“你站住!”

小男孩回頭一見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她是誰了,臉上頓時大驚失色,拔腿就要跑,到底人小力弱,身子一扭卻未掙脫靜萱的掌握,靜萱再扣住他肩上的箱子:“你不是實驗中學的學生嗎?怎麽又變送快遞的了?昨晚上到底怎麽回事?”

小男孩吭吭嗤嗤的還想逃,靜萱吓唬他:“怪不得昨晚上死活不肯去派出所,你自己才是騙子吧?快給我說清楚,不然我馬上叫大樓保安來扣住你,把你送公安局去!”

小男孩這才認了栽,沮喪地勾下腦袋:“是有人讓我和我姐姐演一出戲的,我姐姐喊‘抓小偷’,我假裝是小偷跑過昨天那個大哥身邊。”

靜萱急問:“為什麽要這樣?”

“我也不知道啊。”小男孩生怕她不相信,“我們就是拿了人家的錢幫人家做事,別的都不關我們的事啊。小姐,我們一沒偷二沒搶,你放了我好不好?”

靜萱将信将疑: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委托?小男孩說得也對,他們一沒偷二沒搶,對方能從中拿到什麽好處?難道是一個新出現的複雜騙局,還有後續戲碼沒上演?

她自己也摸不着頭腦,只得胡亂追問了幾個問題,小男孩的回答聽不出有詐,卻也并未提供更多的信息。她只得直問:“那個讓你們做這件事的人是誰?”

小男孩一臉真誠的茫然:“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怎麽讓你們做事的?”

“我去給他送快遞的時候他跟我說的,給我看了你們的照片,又給了我定金,後來給我打電話通知我們行動,時間地點都是他告訴我們的,我們什麽都不知道。餘款說是今天就轉賬給我姐,我還沒問我姐到賬了沒呢。”

“那你把他的地址給我!”

小男孩腦袋搖得像撥浪鼓,連聲說不記得了。靜萱覺得就算他每天送很多快遞而不可能記住每個客戶,這麽特殊的一個他總會記得,再說了,若不記得地址,那人賴了他的餘款他又怎麽去追?

可她終究也不是狠心的人,再加上突然冒出來這麽一番周折,她在外面耽擱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長出了一大截,主管都打電話來問到哪兒了怎麽還沒回到公司了。靜萱無奈,再草草逼問了幾句,拿到個手機號也就罷了。

她匆匆趕回公司,先跟主管做了彙報,回到自己的格子間裏才來得及給岳惟钊發微信說這事兒,同時把她拷問來的那個手機號發給他:“你幫我查查這到底是什麽人。”

岳惟钊郁悶:“小姐,你以為公安局是我開的?”

“你在公安局有熟人不?或者找私人偵探?哎呀反正我認識的人裏最神通廣大的就是你了,不管用什麽方法,我知道你肯定能搞得定的!”

“我沒空。”

“那就讓你助理去辦!”

“……你是我們公司的太上皇後對吧……”

快下班的時候,岳惟钊給靜萱打電話:“你要是不太餓,就等我一起吃飯吧,我忙完來接你。”

靜萱很敏感:“有眉目了?”

“嗯。”

靜萱哪裏等得:“這麽快!現在告訴我啊!”

“還是見面再說吧,正忙着,先挂了啊。”

“喂!”靜萱及時攔住他,“那我一會兒下班自己過你那邊去,你不用來接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