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原諒我的心
關于要不要拒絕顧念、以及怎麽拒絕,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很快就接踵而來。這晚靜萱剛回到家,媽媽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喜滋滋地通知她二老回國的航班。
靜萱便支吾着跟媽媽提了這話:“媽……我想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還是想跟顧念在一起呢?”
媽媽那邊沉默了一下,再開口語氣便冷了下來:“陶靜萱,媽媽真沒想到你是這麽自私的人!你自己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換成你是媽媽,你能接受這樣的事嗎?就算不為媽媽着想,你怎麽面對你爸和你哥?你爸的親哥哥、你哥的親生父親一條人命就在他家手上,他們還那麽惡心,你這是成心讓全家人為你傷心啊,你還是我們的女兒嗎?你要非跟顧念在一起,那你就去吧,以後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既然男人比親人重要,你就跟他過去吧,去認那個人當你爸,就當再也沒有爸爸媽媽和哥哥,我們也沒你這個女兒!”
若換成旁人,這番話說完緊接着的勢必是把電話扣上,可畢竟是媽媽,話說得狠,心卻是軟的,說完了也還巴巴地等着,看女兒會不會回心轉意。靜萱已經泣不成聲,好半天才勉強平靜下來,語氣虛弱得幾乎聽不清:“媽,對不起……”
媽媽立即又心疼了:“好閨女,心疼死媽媽了!媽媽知道你心裏苦,啊,都是我們上一輩人的錯,害得你這樣痛苦。爸爸媽媽馬上就回來了,我們陪你,你心裏能好受些,啊,慢慢會好起來的,你會遇到更好的人,把顧念放下吧。”
挂了電話,靜萱又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止住。她猶豫了半天,終于撥通了顧華锴的電話。
顧華锴的語氣頗為意外:“是你?”
靜萱郁郁地,她自己都沒想到、甚至到現在都還無法相信,居然有一天要跟顧華锴站在同一陣線。
“顧先生,顧念有沒有跟你說要你跟我去做個親子鑒定?”
隔着電話也能清晰地聽見顧華锴倒抽了一口涼氣:“我說他剛才怎麽風風火火地給我打電話說有急事,我還沒給他回呢。他還不肯死心?!”
靜萱只覺得心痛,不願回答這個問題:“那你能想辦法讓人做一個假的鑒定報告嗎?”
顧華锴沉默了一下,忽而冷笑:“我現在懷疑即便有一個鑒定報告來證明你是我女兒,他是不是也還是不肯死心!”
靜萱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得不感慨知子莫若父,抑或父子倆在感情上的偏執乃至霸道原就同出一轍,哪怕溫和如顧念,一旦犟起來也讓人無計可施。
顧華锴又道:“那麽現在能讓他死心的就只有你了,你該知道用什麽方法能夠做到。”
這話說罷,他就挂了電話,留下靜萱一個人在那兒脊梁發寒。
現在能夠殺死顧念最後一絲希望的,的确是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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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萱無助地望向窗外,只看得見積雪在黑暗裏熠熠生輝,從未有過的孤傷終于嚴嚴實實地合攏。當年西楚霸王的軍隊再凄惶也至少有那麽多人彼此相伴,如今的靜萱卻只有自己一個人來面對四面楚歌。
靜萱握着手機抱住自己,在牆角蜷坐了半晌,倏爾振作,擦幹眼淚,站起來給岳惟钊打電話。
他一接起來,她連聲招呼都沒有,仿佛生怕自己一遲疑就再也邁不出這一步,直愣愣地開門見山:“你當一段時間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岳惟钊一時無語,必定是沒反應過來,靜萱又說:“我是說在人前扮演一下我男朋友,我會盡量讓你沒損失的,幫幫忙好不好?”
岳惟钊又默了一下,才沉着聲音問出來:“顧念把你逼到這步田地?”
靜萱想故作輕松地對他笑笑說兩句玩笑話,可是一張嘴就哇的哭了出來:“我也不想這樣的!他這麽愛我、他這麽愛我……我真的舍不得他,再也沒有人這麽愛我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他這麽愛我了……”
她像個孩子一樣地大肆哭了好半天,岳惟钊便也像哄孩子似的咿咿哦哦哄了她好半天。好不容易她情緒平複了一點,他才道:“好好好,我答應你,不過要我當你男朋友可是有條件的。”
靜萱抽泣着,有些意外,卻并不擔心:“什麽條件?”
岳惟钊一字一字說得清楚:“将來你要跟我結婚。”
靜萱吃了一驚,晃了晃神才明白過來,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又發覺自己語氣太過搖擺,便補了個确定的答複:“好。”
想也知道,同性戀大多無法将真實身份公諸于世,總要用一樁婚姻來遮掩。靜萱原本覺得男同最好的結婚對象就是女同,彼此各取所需,互不幹擾亦不虧欠,可她這樣的……
也跟女同沒什麽區別了吧?橫豎也是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橫豎也是沒法和自己真正所愛的人在一起了。
而岳惟钊應該是自己不愛的人當中最愛的那個人了吧?
這話別扭的……
而且,請岳惟钊扮演自己的男朋友應該是最有效的。靜萱想起上次顧念忍不住來找她,就是因為看到她和岳惟钊走得很近,岳惟钊條件太好,他真正感到遭受了威脅,也因此,只有和岳惟钊在一起,才最容易讓他相信她是真的已經移情別戀。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顧念還會不會讓私人偵探繼續調查岳惟钊、然後查出他是同性戀了。可是就算查出岳惟钊是同性戀,也無法戳穿她是在演戲給他看吧?一個人愛另一個人、那個人卻愛着別人的情況難道少見?只不過岳惟钊的這個別人是男人罷了。
靜萱以一種如臨大敵的心情等到深夜,顧念的電話如期而來,在聽到他那句興奮中夾雜着緊張的“我跟我爸說了,明天就去做親子鑒定”時,她告訴他:“不用做了,顧念,即便我不是你妹妹,我們也不能在一起了。”
聲音是顫抖的,這不打緊,即便真實情況果然如此,愧疚也會令她無顏以對。
顧念的聲音一下子就破了一半:“為什麽?!”
臺詞是早就在心裏練習了無數遍的,說出口來卻還是有一種因自己都無法相信而産生的違和感:“顧念,你派人跟蹤了我這麽久,他應該也早就告訴了你,我這段時間一直和岳惟钊在一起吧?”
顧念久久不能作聲,半晌才艱難地開口:“你……不是一直在跟別人相親嗎?你和岳惟钊……只是朋友吧?”
靜萱低聲說:“那些人怎麽能和岳惟钊比?我原以為他不可能愛我,可他居然愛上了我,就像……就像我愛上他。”
顧念那邊突然就沒了聲息,靜萱略等了片刻,迫不及待地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挂……”
話還沒說完,就被顧念驟然喝斷:“我現在去找你!”
靜萱吸了口氣,眼淚卻還是不争氣地又在眼眶邊打起了滾:“顧念,你別這樣行嗎?這樣沒用的,而且深更半夜的你來找我算怎麽回事?話已經說清楚了,見面說也不能更清楚了,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請你不要讓我男朋友誤會好不好?”
顧念尖刻地反擊:“我去找你他怎麽會知道?難道他現在在你那裏?”
靜萱答得飛快:“我男朋友在我這裏很奇怪嗎?”
這話說完,靜萱聽見了顧念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的聲音,她幾乎又要挂斷電話落荒而逃,可他及時地開了口,內容依舊尖刻,語調卻是令人一剎心碎的凄傷:“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那你拆散了我們倆呢,又怎麽算?……”
這句話讓靜萱難過得快要死掉,可是這樣也好,她就不會當場哭出來了,快死的人哪有那麽多餘裕?
她只匆匆說了句對不起,就把電話挂了。
這回顧念沒有再阻攔她,也沒有再打來。
可是這一夜,靜萱依舊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着。
第二天一早,靜萱正準備去上班,岳惟钊的電話打了過來:“還沒出門吧?今天你可以晚點走,有專車接送哈。”
靜萱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便覺得心情好了一點,笑着嚷嚷起來:“你不早說!早知道我就再賴會兒床啦!”
挂了電話,靜萱便一直在等岳惟钊再打電話通知她下樓,誰知等到的竟是門鈴聲。靜萱開了門,對站在門口催她快點的岳惟钊莫名其妙:“我還以為你要進來借廁所呢!既然這樣幹嘛不打電話叫我下去就得了?”
岳惟钊張開臂彎示意她勾住:“我本來也是打算打電話叫你的,結果一來到你樓下就發現不得不上來。”
靜萱問他為什麽,他卻不肯再答。其實靜萱自己也約摸猜得到原因,只是不願深想,挽着岳惟钊一路乘電梯下來,靜默了大半道,忽然又覺得這樣更別扭更難受,于是又強笑着找些旁的話題來聊。
強找的話題無聊,岳惟钊同她應答,并不太過熱絡。靜萱的自欺欺人止于樓門口,顧念果然正靠在一旁的一輛黑色悍馬上,人如同車,張揚得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