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3、你愛別人不需要對我證明
過了一周,岳惟钊又要去錄《真金不怕火煉》,仍然要帶靜萱去。靜萱本欲不去,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算如此岳惟钊也知道原因,遂道:“這座城市就這麽大,商圈更是小得沒法說,你如果要一直避着他,将來怎麽當我們公司的老板娘?”
靜萱細想只覺有理,便咬咬牙還是跟他去了,不過進化妝間的時候她還是心下惴惴,當發現顧念還沒到時小松了口氣,放了外套就趕緊到觀衆席上去了。
然而沒多久,她就發現觀衆席也不是不尴尬的地方。
陸陸續續在前排最佳位置——通常是留給老板家屬或返場求職者的地方——就座的人當中,來了極為亮眼的一個。
靜萱沒有辦法不記得她,藍若。
藍若并不知道靜萱是誰,這稍稍給了靜萱多一點點的餘地偷偷打量她。從她的表情,靜萱猜出她十有八-九是跟顧念來的,節目開始後主持人的開場白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主持人大概還在記恨着顧念第一次來參加節目就無視規則也不給他面子,一眼看見藍若之後就給顧念來了不軟不硬的一下子:“顧念,觀衆席裏這位熟悉的面孔是怎麽回事啊?我們節目是有請應聘者返場的慣例,不過一般也都是過了試用期才返場的呀。據我所知,各大公司的試用期不是兩個月就是三個月,沒聽說過只有一周的。”
顧念笑了笑,并不作答,而是望向藍若,藍若大大方方地笑着站起來,接過工作人員遞給她的話筒:“因為我在新公司的工作太愉快了,等不及要馬上來與大家分享!”
這回用不着主持人來妙語連珠,老板當中就有好幾個牙尖嘴利地議論開了:“是工作本身讓你愉快還是公司裏的人讓你愉快?”
“以前老顧來上節目的時候好像你們公司沒這麽讓人愉快呀。”
“對呀,還有其他入職你們公司的人好像也沒這麽愉快,不然他們怎麽沒來?”
“你這話不是明知故問嗎?人長得沒她這麽漂亮,當然不如她愉快,整個人生都沒她愉快,何止是工作!”
……
眼瞅着場面快要失控,主持人只得發話把大家拉回來,生生結束了這個話題。顧念從頭至尾一言不發,只是淡淡微笑地聽着,泰然自若地掃視着觀衆席,目光似有若無地從靜萱臉上滑過,并未有絲毫停留,倒有幾分大家風範。
靜萱心下黯然。她有些拿不準,顧念是真的對藍若一見鐘情、這麽快就在一起了嗎?平心而論,如果她是旁觀者,會告訴當局而迷的靜萱,顧念是在故意激她呢,可如果她真是旁觀者,這樣的說法肯定也有相當一部分是出于對當事人的安慰吧?為什麽不可以?她不是都跟別人在一起了嗎?誰規定了顧念就不可以,難道就因為他說過他不要跟別人在一起?
就是因為這個吧。他說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跟別人在一起,哪怕和靜萱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也要用終身不娶來恪守這份感情。可現在,他跟別人在一起了,不管是因為什麽,哪怕是像靜萱和岳惟钊這樣,他也是跟別人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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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萱想起有個大學同學曾被她的一個中學男同學苦苦糾纏,那男生總是锲而不舍地給她寫信打電話不說,還為了打動她而千裏迢迢從那座南方省城跑來這座北方城市,在宿舍樓下堵她。那女生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他,被他纏得恨極了煩極了,郁悶到躲在宿舍裏哭。那男生一直堅持到了大三,還說過:你不接受我我是沒辦法,不過我會為了你終身不娶,我會一直等你。
這句話并未打動那個女生,她也說過她根本不信,他這麽說只不過是一時沖動罷了。可是大四的一天,她忽然聽說那男生有了女朋友,又大哭了一場,那種難過,是之前為他的追求而郁悶的時候怎麽都想不到、也是那種郁悶所不能與之相比的。
她對靜萱說,她并不是發現自己其實也愛上了他,而是因為他曾經說過那樣的話。不管他說的時候她有沒有放在心上,可當他真的違背誓言的時候,她還是心如刀割。
對一個完全不愛的人尚且如此,何況是靜萱對顧念?
錄完節目之後,岳惟钊見靜萱一臉疲憊不想說話的樣子,便把夜宵時段也跳過了,徑直送她回家。靜萱跟父母聊了一會兒,正準備洗漱呢,剛剛睡下的爸爸叫她接電話,說是岳惟钊的。
靜萱心下詫異,回房間拿起自己床頭的座機:“怎麽不打我手機?”
岳惟钊說:“打了,你不接啊。”
靜萱用肩膀夾着聽筒去翻看剛才帶出門的手袋:“是嗎?我一點都沒聽到啊。”
手袋裏平常擱手機的小袋子空空如也。
靜萱一邊跟岳惟钊講電話一邊将整個手袋都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手機的影子,這才想起早些時候好像用完就順手放外衣口袋裏了,于是又去翻外衣口袋,還是沒有。正好這時岳惟钊的話也講完了,她挂了電話便撥通自己的手機。
熟悉的鈴音并未響起,倒是聽筒裏嘟嘟的等待聲被一個更為熟悉的男聲截斷:“喂?”
靜萱愣了一下,終于謹慎地沒有稱呼對方:“……是你撿到了我的手機?”
他“嗯”了一聲,沒有一個多餘的字。這本身已經表明他的身份,如果是陌生人撿到手機又有意歸還的,一定會接起來就先聲奪人:你認識這手機的主人對吧?他手機丢了,趕快通知他來拿!
靜萱抽了口氣,心想一定是外套挂在化妝間裏時掉出來的。她小心翼翼地問:“那……我什麽時候方便去拿?”
他說:“如果急着用,現在就可以來我家拿。”
靜萱剛“哦”了一聲,又聽他說:“你記一下地址。”
靜萱差點脫口而出道我還記得你住在哪裏,臨了生生剎住車。也是,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叛逆父親自己在外面當個小攝影師的光景了,應該也不住在之前那套小小的一居室裏了吧?
果然,他報出的地址很陌生,但靜萱認出那是一片本市價格最為昂貴的樓盤。她挂了電話,如同馬上就要登臺表演一般,站住定了定神,才鄭重其事地重新穿上外套拿好手袋,開門出去。
父母剛剛睡下,因為知道岳惟钊才給她打過電話,只道她出門是又去見岳惟钊,便也沒有多問。靜萱也沒叫岳惟钊開車來接,畢竟她現在要去見的人是顧念,即便所為之事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手機,她也不想讓他扯進來。
靜萱來到那個小區門口,門衛謹慎而禮貌地詢問了她要找哪戶人家,然後打電話去确認過了才放行,并周到地指點了一下方向。靜萱一步一步只覺得是踏在自己的心上,耳朵裏轟隆隆全是心跳的聲音,腦袋昏昏然,食道裏堵得慌,真想吐出來。
待到敲開那扇門,靜萱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的緊張到底是因為害怕看見顧念,還是害怕看見眼前這個人。
藍若站在門後,有些驚訝地看着靜萱。大約在觀衆席上時她也看見了她,此時覺得眼熟,因而更加拿不準該用戒備還是客氣的語氣:“你找誰?”
靜萱頓了一下,沖到嘴邊的那個名字在舌尖上生生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家有人撿到了我的手機,我來拿手機的。”
藍若很是詫異,而靜萱很快就明白,她更多的應該是在詫異顧念撿到了別人的手機怎麽沒跟她說。她對靜萱道:“我去問問。”便關了門。
片刻後,門又開了,靜萱原本再度提起提防着這回開門的人會換成顧念的那顆心又撲通一下落回原處。
藍若舉着她的手機:“是這個嗎?”
靜萱點點頭,接過來:“太謝謝了!”
藍若迅速地笑了一下,說“不客氣”,就飛快地把門關上了。
從那扇門前離開,下樓,走出那片小區,直到重新站在深夜的街邊等着打車,靜萱腦子裏始終空空茫茫的,什麽都沒有,只剩下一個反複播放的場景。
某部電視劇裏,一個女孩哭着說:“我一直認為離婚并不意味着兩個人結束,真正的結束在于有人再婚……”
她是和顧念分手了,她是有岳惟钊了,可她知道那是怎麽回事,所以那不代表有一個人已經重新開始,而今晚的這一切明明白白告訴她,她和顧念之間,到底是有人重新開始了。
所以,這就是結束了吧?終于,是真的結束了吧?
才過完年,天還冷得緊,并且,盡管預報說明天才會又下雪,可此時就已經在下了,勢頭還很猛,不能叫雪,根本就是在下冰,砸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靜萱忽然想: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中國年要叫做春節呢?春天真的來了嗎?所以這是春雪嗎?像一首就是以春雪為題的歌所唱的那樣——寒風猶在,花還不開——可仍舊是冬天走了,春天來了。
那麽美的名字,卻是一首非常非常悲傷的老歌。
又像梁靜茹的歌所唱的那樣:你是不是也在品嘗一個人的咖啡和天光,是不是也忽然察覺到,多出時間看天色的變化。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特別地注意和珍惜季節的變換吧,所以在此之前,每一個春天究竟是如何到來的,靜萱都已全無印象,直到今夜才驚覺,春天的起始竟然也可以是凄厲冷絕的。
原來最能讓心靈變得敏銳的,是傷感和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