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個串兒
言貴妃的屍首在第二日晌午被人打撈起來,那面目都認不清,死的不能再死了。
言太後才念過一遍佛經,老嬷嬷弓着身悄步到她身側,貼身與她耳語。
言太後聽着她的彙報立時心驚,旋身猝然往外沖,殿門那邊孫皇後帶着一堆人進來了。
“母後這是要往哪兒去?兒臣正有事要尋您,”孫皇後一改往日嬌弱,望着她的神色不掩得意。
言太後一把攥住老嬷嬷的手,人朝後退,“孫羽霖你當真敢!”
如意讓人合上鳳璋殿的門。
魏濂托着孫皇後的手送她坐到黑金包鳳的銮椅上,孫皇後那素年來被壓抑的扭曲心思終于得到纡解,她垂涎這把鳳椅,早在第一眼見到言太後坐在上面頤指氣使時,她便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要讓這些人在她面前低三下四,讓她們嘗嘗她曾遭受過的壓迫。
孫皇後撤回手,半身靠在身後的棉墊上,她微仰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看着言太後,“母後,先帝薨逝了,照着禮法,您是不是也得退了,這鳳璋殿您占了這麽些年,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鳳璋殿原該住的是皇後,只因言太後一句“住慣了”,孫皇後不得不屈居蒼蘭殿,現如今她總能拿回來了。
孫皇後這小半輩子活得窩囊,丈夫不疼,婆母不愛,就是娘家人也指望不了,她曾經也是高門貴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這邺都誰不擡高了頭看她,可她命不好,外人當她風光,內裏卻是辛酸無處訴,隆德帝何曾正眼待過她,娶了她将她當擺設,她父親年歲高了,在隆德帝登基後便辭了首輔居家靜養,她的兄弟孫懷安去年跟安樂侯管控鹽業,當時杭州府的運司上報丢失了五千斤鹽,鹽本就吃香,他們丢了這麽多,一時竟找不到辦法填補虧空,這事本是要瞞下去的,結果被監察禦史告到隆德帝那裏,只說他們私吞了那五千斤鹽,致使杭州府一年短鹽,隆德帝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只削了官,安樂侯卻慘,自己斷了頭不說,妻兒都被流放。
孫皇後因她兄弟的事一直稱病,隆德帝趁機将協理後宮的權力交給了言貴妃,言氏多嚣張,她這個皇後形同虛設,他們都盼着她死,她偏不死!她是大楚的皇後,她也将是大楚的太後,誰欠她的她找誰讨!
“先帝還未立儲,沒有哀家的一句話,你的兒子休想稱帝!”言太後目露涼意,隆德帝的孩子是不多,但想找個好拿捏的卻容易,在她心裏,沒有言貴妃不算什麽,棋子而已,沒了可以再造。
可她到底是見識淺,當所有人都照着體統辦事,體統這東西說白了就是以權壓人,誰站高位,誰就是體統,她以為自己是個太後,可她忘了她的兒子已經死了,她這個太後得讓賢,不讓賢就只能讓命。
孫皇後兩□□疊,眉間顯悅,她朝如意揮手。
如意托着手中的白绫走到言太後身前,微俯身道,“太後娘娘請。”
言太後退了兩步,看着孫皇後難以置信,“你想殺哀家!”
這一聲落,她身旁的老嬷嬷就被人拉走了,立在一邊的太監按住她的手一屈膝,迫她跪了下來。
“孫羽霖!你動哀家,哀家的兄長不會饒過你!”
她的兄長言岑是內閣首輔,她的侄子是禮部尚書,言家的人盤根在朝堂上,她死了,她的母族會代她報仇。
孫皇後小指輕翹,嘴邊瀉出笑,她斜着眼望向魏濂。
魏濂欠着腰往前站,問道,“太後娘娘,今年年初官鹽貪污案,孫大人和傅大人是不是當了替罪羊?”
言太後胸口一慌,想起身卻被壓得不能動,她咬牙切齒瞪着孫皇後道,“你們孫家造的孽,你難道還想将髒水潑到哀家頭上?”
“既然是要你死,自然得讓你死個明白,”孫皇後接過小宮女泡好的茶,她觀摩着茶盞,鬥彩繪圖,盞身以孔雀藍描制,剔透喜人,太後娘娘宮中皆是好物,由不得人惦念。
魏濂保持着身姿未變,沉聲道,“安樂侯死後,其家眷在流放途中被人悉數殺死,一個不留,臣令番子去杭州府排查,竟發現了其中的隐秘,當時杭州府的運司和監察禦史禮鐘是遠親,禮大人又是首輔大人門生,那五千斤鹽丢了,運司沒說出原因,平白讓孫大人和傅大人背了黑鍋,他們連開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言官一句話,便是兩方受累。”
孫皇後嘬一口茶,哼道,“你們言家是個什麽破落戶,這邺都人人清楚,那五千斤鹽剛丢,你們就有錢修祠堂了,本宮一家熬苦受難,安樂侯一家落入九泉,你們倒是快活,拿着坑害人命的錢,你們用的也安心!”
言太後愕然的看着他們,旋即就要起來,她拼盡所有的勁,竟叫她掙上了,她揚着頭對着魏濂和孫皇後大罵,“一對賤人!哀家算是看明白了,你們早已狼狽為奸,衡兒一死,你們就想着把持後宮前朝,哀家就是死,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你們搶奪大楚,遲早有一天報應會來,娼婦奸宦,你們不得好死!”
孫皇後攥起手中的杯子往她頭上砸,對着如意道,“還等什麽!她這麽急着去死,還不快伺候她上路!”
“你們禍亂宮闱,那些朝臣不會任由你們胡來!今日哀家死,明日你們會比哀家死的更慘!”言太後大聲叫喊着,她的額頭上滿是鮮血,猙獰的神色在一衆人眼中成了徒勞的笑話。
如意站到她身邊,利索的給她套好白绫,随侍的宮女走來,握住一邊白绫,合着如意一同将她絞殺了。
言太後到死雙目都是大睜的,她死不瞑目。
魏濂踱着步過去,伸手蒙住那雙眼,口中淡淡道,“聖上駕崩,太後娘娘過于悲痛,竟于宮中自缢了……”
他再放開手,那雙眼就閉上了。
外面的守門太監進來将屍體擡走,宮女悄聲将地上的血擦淨,鳳璋殿一如往日宏大潔淨。
孫皇後揮走了其餘宮人,只餘魏濂和一個垂目的太監,她沖太監伸手,那太監急走來,伸展手臂攬住她的腰,她順勢将身子貼了上去,完全不避着魏濂。
“魏濂,前邊兒的事本宮沾不到,交到你手上可別讓言岑避過了,這大好的機會,正好将他拉下馬,”孫皇後身兒軟下來,腰上的那只手偷偷摸摸的探去她的衣襟裏,她這一身的空虛就湧出來,全然不在乎對面人看見了是個什麽想法。
魏濂腰往下伏了伏,聽着她的喘息答了個是,眉目卻愈加冷清了,好似敷上一層冰,冰化了,那寒滲進血肉裏。
孫皇後半邊翟衣解下,她托着身前太監的臉,在他俊朗的眉眼上劃着玩,瞧得膩煩了,轉頭看着魏濂,玉砌成的人,即使低着頭,那眼鼻也出衆的一眼就難忘,身上人動作快了,她輕聲啊了一下,勾着眼對魏濂道,“……好歹有你兜着,若不然前晚他還有的活,他不死本宮就得死,魏濂,本宮這心裏記着你的好,往後這修羅場中,你我還有一段路要走,你可不能忘本啊。”
蒼蘭殿內偷歡,她只當隆德帝已将她忘卻,誰知他驟然過來,隆德帝的身體自來不好,瞧見她在榻上跟別人颠鸾倒鳳,竟氣的連吐血,她當時也是怕,腦子一懵還想請禦醫,好在魏濂過來将他拖在殿內直拖到死,死了好,以後再也沒人管得了她想幹什麽。
女人那嬌成水的嗓音拂過,帶起的不是漣漪,而是切身的惡心,魏濂走到要熄滅的燈盞邊,挑着燈芯往盞中倒燈油,那燈大亮了,照在魏濂面上,落下缱绻。
“臣自幼随伴娘娘,娘娘不拿臣當外人,臣當然得念着娘娘。”
孫皇後舒爽了,擡腳将假太監踢走,她籠起鳳袍懶着身倚在椅中,眼還停在他臉上,“畫兒似的人,要是個齊整的,本宮怎麽也得沾沾味兒,倒黴催的,成了個瘸腿的,本宮就是愛着你,也嫌惡你那短腿的身子,本宮曉得你的一片心,只可惜有緣無份,本宮看着吃不得,你是想着用不得,都是苦人兒……”
魏濂将頭往下低的更多,光影裏莫名有一種哀傷。
孫皇後嘆了口氣,道,“出去吧。”
魏濂垂着眸出殿。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住,存稿箱時間忘了設定,小天使們不好意思哈,以後沒有特殊情況就是晚九點整更,然後這本感情線要比劇情線多,男女主超甜,可能甜爆。
謝謝觀閱,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