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教學

姜荀沐浴的功夫,又過了一個多時辰。期間季绾邀楚太師坐下,說了昨日周太醫八皇子到訪的事情。楚太師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聞言直說:“不打緊,老臣也希望王爺的病快些好。”

姜荀收拾好出來時,楚太師已經先行離去了。

他離季绾遠遠的,說不麻煩季绾送自己去含章館了。

季绾不再勉強,吩咐小厮陪同,站在院門口望着一行人走遠了才回屋子。

碧蓮一早上都眉頭緊皺,跟在王妃身邊,說:“王爺這是怎麽了?不過短短一日,态度變化這樣大。”

季绾只以為姜荀是想與自己劃清界限,雖然傷心卻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姜荀的病早晚會好,她早晚要離開侯府,既是早晚的事情,自然不該有太多錢牽扯。

想通以後,季绾便開始細細盤算起來。和離以後也回不去侯府了,只得在外邊謀生計。好在她嫁妝不少,做點小生意還是有本錢的。

京中繁華,開店的話光地契就是好大一筆開銷。季绾一時拿不準主意,便問碧蓮:“你在京中可認識什麽人?我想打聽京城的商賈情況。”

“這有何難?”碧蓮一臉得意的回答,“前些日子到王府教咱們種花的陶婆婆,她兒子就在京中開了好幾家店鋪,奴婢去找她幫忙即可。”

季绾露出贊許的神色,碧蓮做事雖說冒失了些,但處理人際關系還是很有一套的。以後她二人相依為命,開個小店養活自己應該不成問題。

她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錢袋子遞給碧蓮,吩咐她:“趕緊去辦,別叫旁人發現了。”

碧蓮機靈,哪會不懂王妃的意思。當即揣好了錢袋子,欠身福了福,出王府去了。

姜荀被楚太師看着,坐在含章館背了一下午的書。臨近傍晚時,終于一字不差地背完了那些詩詞。楚太師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活絡活絡筋骨,說:“天色不早了,今日就到這裏吧,老臣告退。”

“且慢。”姜荀道。

天色漸晚,姜荀顧盼四周,确定含章館內只餘下楚太師和自己了才湊近,小聲小氣地說:“楚太師,我聽父皇說你學富五車,博覽群書,是難得的八鬥之才,想必沒什麽問題能難倒你吧?”

楚太師為師多年,最怕對方給自己戴高帽。一般這種時候,便是對方要出題考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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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太師當即露出如臨大敵的神色。回想以前,他可是什麽問題都被問過的。天文地理,詩詞歌賦,學生們的問題真是多種多樣,逼得他不得不時時精進,就怕有一天被問倒丢了太師的臉面。

“王爺有問題可直接問,老臣必定知無不言。”

姜荀心想:不愧是太師,連他要問問題都知道。他思慮再三,朝楚太師勾勾手指,有些難為情地說:“你過來點我再說。”

楚太師靠近,姜荀的耳尖泛着點紅,他問:“同為男子,我想請教太師,太師的這裏……”,姜荀頓了頓,骨節分明的食指指向楚太師下身某個地方,“也會像我一樣難受嗎?”

楚太師一聲“混賬東西”差點脫口而出,但他見姜荀眼中一片清白無辜之色,又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硬生生忍了下來。

姜荀見楚太師低着頭,似乎是在思索,接着又道:“自從神仙姐姐來了之後我才出現這種感覺。平時還好些,就是今日看見她沐浴,下腹好像有一團火在燒,須得沖涼水才能好受些。”

“莫不是得病?難不成要周飛雲哥哥來瞧瞧?可我……不想和他說……”姜荀的聲音低下去,眼含希望地望着他:“太師,你博學多才,可否解我疑惑?”

楚太師年過五旬,教過的學生不說上百,也有幾十。他一輩子誨人不倦,将傳道授業解惑作為己任,再刁鑽的問題都解過,眼下卻難住了。

皇家向來注重禮法,皇子志學之年內務府會派人上門指導啓蒙,輪不到太師來教。但姜荀病着,衆人皆将他當作五歲孩童,卻忽略血氣方剛的身體。因此,王爺不懂這些也就不奇怪了。

但王爺不懂,王妃還會不懂嗎?楚太師再一想就明白了,王爺王妃,必定還沒有同房。

這樣想着,楚太師看姜荀的眼神又帶了幾分憐憫。殺伐決斷,揮斥方遒的鐵血少年郎,如今竟變成這般模樣,真是時也命也,非吾之所能。

于是,楚太師雙手合十,俯身垂拜,說:“王爺不必擔憂,此乃……此乃正常現象。待老臣明日取些書籍畫冊過來,王爺看過後自然明白。”

姜荀聽聞這話才放下心來,晚上回到西院時,對待季绾又恢複如常了。季绾摸不透姜荀的想法,也只能順着他高興,暗地裏忙活開店做生意的事情,放在姜荀身上的精力不自覺地少了些。

只不過,季绾低估了姜荀察言觀色的本事。她的一言一行,可逃不過姜荀的眼睛。

姜荀猜不到季绾要做什麽,只是覺得她有些奇怪。比如前幾日,季绾派人打掃偏殿,按照禮單細細盤點了一遍她的嫁妝;經常坐在院子裏面發呆,有一次連姜荀走到她跟前也沒發現。

季绾整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姜荀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直覺告訴他,神仙姐姐正在經歷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是,什麽事情讓她如此苦惱呢?姜荀猜不到。

一晃就到了絲瑪離京的日子。這一日,景明天晴,一絲風也沒有。

衆人在城外送行,酷暑難耐,皆曬得口幹舌燥。姜瀾找到一處涼亭,又派人買些西瓜過來,分給衆人解渴。

姜荀挨着季绾坐下,雙手捧起一塊最紅的西瓜,姜瀾拍馬屁道:“六哥眼光好,那塊一看就是最甜的。”

只見姜荀将那塊西瓜遞給季绾,獻寶似的,說:“你吃這塊。”

姜瀾猝不及防地噎了一口西瓜汁,默默轉過身去望涼亭外邊的周飛雲和絲瑪,大喊道:“過來吃瓜。”

季绾接過來,卻沒胃口。姜荀見她一副神色恹恹的樣子,撇嘴道:“這瓜一點也不甜。”

“你舌頭出毛病了?”姜瀾說話一向直接,見周飛雲和絲瑪進來,招手道:“快給我六哥瞧瞧舌頭,莫不是味覺失靈了。”

沒人理他,絲瑪和周飛雲已經說完了悄悄話,是過來向大家道別的。

北狄的都城在格拉瓦,出了骊山還需一直往北。一路上除了漫天黃沙,遼遼戈壁,能看到的活物也只有成群結隊的孤雁了。

山高水遠,一去千裏,但沒人抱怨。因為大家都知道,姜荀的病,全壓在那株藍靛子身上了。

季绾起身,從兜裏掏出一個通體玄色的香囊。她遞給絲瑪,說:“塞北多狼和禿鷹,白天還好些,夜裏只怕會遭到襲擊。這是牧民用來驅逐野獸的藥粉,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絲瑪聞言,會心一笑。她走南闖北多年,若真遇上野獸自然有應對的辦法,眼下卻不想拂了季绾的情,接過香囊說:“民女謝過王妃。”

季绾搖頭。該說謝謝的人本就是她,若不是絲瑪和周飛雲,姜荀的病還真是束手無策。

經過獻路引一事,周飛雲對季绾的印象有所改觀。這路引不光獻的及時,還有瞞天過海的本事。絲瑪拿的是“顧绾”的路引,無名小輩一個,三皇子一方必定查不出異樣。

此時又見季绾拿出驅野獸的藥粉,不禁想到:季绾與北狄到底有何淵源,為何會連牧民自制的藥粉都有?

牧民自制的藥粉一般不會在市場上流通,自然不可能是買的。難道是他人所贈?

一聲嘶鳴劃破長空,絲瑪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馬車,說:“我走了。”

周飛雲攬住她的腰,在唇上印下淺淺一吻,臉不紅心不跳地道別:“我等你。”

季绾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背過身去,心裏念念有詞: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姜瀾典型的愛看熱鬧,他手捧一塊西瓜,邊啃邊對身旁的姜荀道:“這瓜還挺甜。”

而此時,姜荀的眼裏卻是茫然。他不明白,周飛雲哥哥為什麽突然親上絲瑪的嘴巴?

絲瑪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慣了。眼下也不覺得害羞,反而回吻一下,轉身小跑上了馬車,撩開簾子沖他們揮手,花一樣的明媚笑容在陽光下霎是惹眼。

直到馬車消失在廣袤的大地盡頭,季绾都不曾轉過身來。周飛雲和絲瑪突如其來的親熱叫她無從适應,哪有大庭廣衆下做這種事情的,季绾看着都覺得害臊。

回去的路上姜荀鬧着要騎馬,季绾勸不動,只得由着他去。幸好有姜瀾在,他安慰季绾:“皇嫂放心,六哥會騎的。回去不趕時間,慢些騎沒問題。”

于是一衆男子騎馬開路,季绾坐在車上,搖搖晃晃很快就睡着了。

姜荀手持缰繩,控制着馬匹緩緩移到周飛雲身邊,虛心請教:“飛雲哥哥,你剛剛為什麽要親絲瑪?”

周飛雲睨他一眼,不想說話。倒是姜瀾笑嘻嘻的靠過來,一派胸有成竹的架勢:“六哥這就是你不懂了吧?剛剛那個叫送別吻,是一對相愛的男女分開時必做的事情。除此以外,還有晚安吻,道歉吻,多了去了,總之在女人面前,就沒有一個吻解決不了的事。”

“真的?不開心的時候也能靠一個吻解決嗎?”

“當然。”姜瀾拍着胸脯保證,語氣不容置疑,“實話告訴你吧,我每隔一段時間不去紅潇館,小九兒就和我鬧,每當這時候我就吻上去,她再大的火氣都消了。”

姜荀瞅瞅後頭的車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飛雲道:“你就亂教吧,看他好了怎麽收拾你。你那雙胳膊怕是不想要了。”

姜瀾大笑,他向來得過且過,“今朝有樂今朝享,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不趁六哥病着捉弄他,還等他好了上門挨揍嗎?”

周飛雲搖頭,陛下的幾個皇子中,三皇子心思深沉,四皇子懦弱,六皇子殺伐決斷,八皇子貪圖享樂,還真是各有各的命。

他奉祖父之命扶持姜荀,日日憂心忡忡。這哥倆倒好,一個做夢都念着神仙姐姐,一個滿腦子風花雪月,活該他一生勞碌命。

“宮裏怎麽樣?”周飛雲問。

姜瀾聞言,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攏,說:“不太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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